又过片刻，一群武士推搡进十来个各型各状的人，小小厢房济济一堂，顿即热闹起来。他们全是城内有点名气的大夫，被搜罗而来。

大王缓缓抬起脸，对着这些大夫沉沉说了一句：“救活她——否则，你们都陪她去死！”

不再理会现场一片死寂，有几个人吓瘫在地，挪动腿，走出门。

云隼立在院中，黑甲上殷红斑斑，连面具也被染变颜色，沉默失神，大王擦身而过，都未令他将注意从房内收回。直至大王淡淡的声音飘入耳朵：“跟我来！”他才猛然醒觉，转身，急步追向大王。

隔壁房间早被清理出来，大王迈步而入，站在窗边，背对云隼一会，方才慢慢说道：“我打算另外封赐三座城给敕贤王，云隼，你觉得如何？”

云隼一愣，少顷会意过来：大王是想暂时放弃对付国内的某些人，而把矛头转向舒兰。他一直以为大王对凌霄霄只是相形于一般嫔妃的兴趣，如今看来，远不止此。本来他该为之高兴才对，然而，潜意识里，心中隐痛多过欣慰。

迟疑良久，低下头：“灭掉舒兰，举手之劳，但是，舒兰之后就是苏禄，大王……”

“你是想说，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对付苏禄？”大王打断他。

云隼点点头：“在我们培养起一支掌握那个世界力量，战无不胜的军队前，不适宜丢掉舒兰这个缓战地带。”

他已经说得够直白了，相信大王自己也懂这个道理，刚才的问题不过是一时冲动。

大王没再吭声，云隼也闭口。明明有两个人在的房间，显得说不出孤寂，幽冷。好在没多久，这种令人窒息尴尬的沉静就被打破了，蒙显一身是血走进来，直挺挺跪倒屋中间：“卑职失职，没有抓住前来摸营的敌人，望大王恕罪——”

大王一动不动，云隼盯着蒙显的眼睛，几乎结了冰。蒙显额间涔出细汗，匍匐在地：“卑职该死……”

“既然知道该死，”大王阴沉的声音响起来：“你还回来干什么？！”

此言一出，蒙显身子一颤，云隼也是面色一变。

换在以往，哪怕因此而死的是皇后，云隼也坚信，大王会立即上前，毫不犹豫双手扶起地上跪着的人，暖声说上一句：“你已尽力了！”之类让对方感动得肝脑涂地的话，但现在——蒙显抖索的手掀起面具，露出一张死灰般的脸，云隼突觉有丝犹豫——毕竟蒙显直属于他手下，他精心栽培数年，或多或少，有曾并肩作战，共患难的伙伴情谊。

而且，因为一个女人杀掉一个长期跟随自己左右的得力干将，绝对会令将士们感到心寒！

云隼甚至想亲手将剑送进蒙显胸膛，但蒙显真的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时，他又不得不出手，极快地打掉蒙显手中的剑：“大王——蒙显有罪，罪不至死！”

蒙显惊讶地望着他。大王霍地转过身来，盯住云隼，一双眼睛，由盛怒渐渐转化为一片了然的迷惘。

云隼垂下眼眸，单膝着地：“大王……他是微臣直系属下，他有罪，微臣也难辞其咎。大王要处置，请一并处置吧！”

蒙显低头，心中翻腾着汹涌复杂的酸涩。

大王久久不语，终于，长叹一声：“你的属下，你处置吧！”

一伸手，拉起云隼。

门外战战兢兢过来一名军士，嗫嚅着说：“大王……大夫们说：凌姑娘……快不行了！”

云隼感觉刚握住自己的手一僵。

那一瞬，他又有了心痛的感觉。不知是为她，还是为大王。不等大王回应，咬牙道：“大王，还有个法子可以救人——那个世界……她的世界所拥有的力量，一定可以救到她！”

大王愣愣看他数秒，直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重现神采，他用力拍拍他的肩：“你说得对！”

大步出门，云隼跟在后面，两人连瞧也没再瞧蒙显一眼。蒙显一动不动跪在地上，还维持着方才姿势，疲惫地闭上了双目。

“娥儿！”

两个字从他紧闭的嘴角溢出来，充满悲哀，却已无人听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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