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深北方的这座城市仍旧没有一丁点春天的气息,凉风习习,靠在窗边落座的杜拉拉下意识的把宽大的校服的领子立了起来,把洁白而修长的脖子埋在领口。这样的天气本身就很无聊,被压在屋里上课就更无聊了。英语老师孜孜不倦的讲着那些令人厌恶的语法。后几排的同学已经几乎全体卧倒,连假寐都不用了,直接熟睡。主要这个课太没有技术含量,中国人学外语本来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就中国人把说一口流利的外语当作多了不起的事儿,人家英国人说不比你流利,人家说啥了。我国语说得这么流利,我说什么了?杜拉拉不服气的想。
听着听着拉拉也困了,两个眼皮直打架,在心里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终于忍不住拿手臂当枕头趴在桌上想要小歇一会儿,半梦半醒之中仿佛回到和严冬在一起玩闹的岁月,简直幸福的跟花儿似的……
她梦见和严冬在一小院儿捉迷藏,严冬找拉拉,这个过程是这样的:严冬应该在一个门口对着墙数100个数,然后再去找藏起来的杜拉拉。如果在寻找的过程当中,杜拉拉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他刚才数数的地方那么杜拉拉就赢了,名曰“偷宝”,严冬继续当鬼;如果这个期间严冬找到了杜拉拉,那么杜拉拉当鬼。
这小院的后面还有一个后院,是个锅炉房,锅炉房有一几百米高的大烟囱,大烟囱上有一几百米长的小楼梯,从这里爬上去,大约爬到二层楼那么高就可以抵达旁边的公共厕所,越过公共厕所,再跑到院子就可以成功偷宝。这个路线拉拉屡试不爽,这次刚好梦到这,她穿过厕所大步跑到院子,站在严冬数数的地方大喊“哈哈哈,偷啦!偷啦!偷啦!”一下把自己都喊醒了,这时候她发现她不光把自己喊醒了,连同卧倒的10多个同学都被她喊醒了。
“杜拉拉,你干什么呢?”老师把手上的书“啪”的扔到了讲台桌上冲杜拉拉兴师问罪。
“我……我没干什么呀。”老师这一叫把拉拉彻底弄精神了。杜拉拉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小声说道。
“没干什么?你跟我说说你睡到哪站了?还偷到了,偷到什么了你?”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班级的气氛顿时活跃不少。
拉拉站在那脸羞得通红,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敢言语,任凭老师口没遮拦的训斥自己。“我告诉你,考不上大学,有你哭的时候。你以为家里有钱就可以养活你一辈子啊?就你现在这个成绩运气好能走个三流大学,运气不好三流大学也考不上,别以为家里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父母是不能靠一辈子的。还这么不上心,坐下好好想想吧你。”老师给她一个白眼,继续讲那些让人昏昏欲睡的语法。
经过这不到五分钟的小插曲,同学们也基本上没了睡意,开始绣花的绣花,玩游戏机的玩游戏机,说话的说话,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拉拉的班主任是一个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老处女。有人偷偷丈量过她的眼睛片的厚度,快赶上一高倍放大镜了。她很瘦,下巴尖尖的,有些龅牙,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很少对学生笑,只有看到校长的时候才会笑的格外灿烂和平易近人。
一个星期以前老师因为要求拉拉的爸爸在公司里给她那个不学无术亲戚安排一官半职。拉拉的爸爸让她的侄子去保卫科看门。那个亲戚对这个职位相当不满。从此她就总看拉拉不顺眼。再加上刚才那么一闹,拉拉觉得又羞愧有丢脸,越想越委屈,开始坐在座位上吧嗒吧嗒的掉眼泪,眼泪落在课本上,很快就阴湿了一大片。这个时候后面有人传了一张字条过来,拉拉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说:
拉拉,别理那个老妖精,她都30多了还没人要,已经精神分裂了,跟她生气多不值得,她最近在求我爸给他一个亲戚安排工作,我让他亲戚去我爸局里扫厕所去。小白痴,相信我,你会考上最好的大学。
严冬
拉拉的心被短短的几行字说的暖暖的,严冬跟他的名字一点都不像,他总是叫人温暖,拉拉擦掉眼泪转过头去,看到一脸坏笑的严冬。之后想起刚才的梦自个儿又忍不住想笑,偷偷瞟了一眼老师,马上收了笑,抹了抹眼泪,端坐起来好好听课。
放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街上的路灯纷纷打亮,照在灰色的建筑上,仿佛那些建筑也是橘红色的,分外好看。严冬照例的跟拉拉结伴同行,两家父母因为工作关系结成世交,两人的家距离学校不过十几分钟。
严冬张开双臂走在路旁的台阶上,路灯把他的影子照得更加修长。他走累了,便从台阶上下来,他真得很高,即使从台阶上下来,拉拉也只不过到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问拉拉:“丫头,还在为今天白天的事情不开心么?”
“没有啊。多大点事儿啊,早忘了。”拉拉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道。
“算了吧,就你?从小就不会撒谎,那点小心事儿还想要瞒过我的法眼?你记得么?有一次我偷偷带你去玩,因为太开心了,都忘了回家了,把大人们急坏了,我们本来讲好了说是去附近的图书馆做作业了,因为写的太认真了,所以忘记了回家。可是你一到家看到家长都在就方寸大乱,你妈问你去哪儿玩了,你竟然支支吾吾地说,去严冬家的图书馆里去玩儿了,我当时恨不得掐死你。”严冬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拉拉逗笑了,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乱说,我什么时候那么白痴了。”
“拉拉,我其实一直想说,智商这东西是天生的,我觉得你先天的不足后天能弥补呢,现在我才发现,先天真的很重要。”
“严冬,你皮痒了就直说,姐姐给你松松骨。”
“嘿嘿,你看你笑了吧?你笑起来多好看啊,别老绷着脸,拉拉,最近你的笑容越来越少。我总怀疑是不是我变得不帅了你看着没激情了,我差点去整容呢。”
拉拉白了严冬一眼,给了他一个懒得理你的表情,可是其实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她其实很想对严冬说点什么,但是在脑海里搜罗了半天,最后只剩下“我没事”之类的话。索性就不说了。
其实最近拉拉总是无法集中精力做一些事情,每每闭目总会响起父母的吵架声。互相诅咒,花瓶,烟灰缸,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每天让拉拉最头疼的就是回家。满无狼藉,亦无法让拉拉心安的生活。想想最亲近的两个人互相诅咒,最心痛的莫过于自己了。拉拉的父母即便疼爱拉拉,但是那毕竟是大人的事情,况且母亲性格向来刚烈,她亦认准拉拉的父亲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于是总是不依不饶的兴师问罪,变的敏感而多疑。一句简单的话都可能当成战争的根源。拉拉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个家庭变成了一个战壕。每天都绷紧了神经,说不定哪天睡觉的时候,就被他们的争吵惊醒。当拉拉觉得在家里睡觉都要提心吊胆的时候,她觉得很灰心。
“杜振华,你对得起我们么?那个女人都快和你女儿一边大了,你都不觉得脸红么?”拉拉的母亲声嘶力竭的对父亲喉道。
“你少在这里无理取闹,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就是工作关系,你不要含血喷人。”拉拉的父亲亦是声嘶力竭的喊回去。
拉拉走进家门的那一刻,一只烟灰缸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她本能的吾住头,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一点一点的渗出,然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母亲并未意识到她丢的那只烟灰缸打中了自己的女儿,战争仍旧继续着,满地狼藉,谁也不肯妥协。拉拉大口的呼着气,头疼的要炸开,眼前的影响开始重叠,意识跟听觉都开始模糊,拉拉隐隐约约的看到父母的嘴巴像鱼缸里的金鱼一样,一张一翕。终于她疯了似的喊了一声夺门而出。
血依然流着,拉拉觉得头晕晕的,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终于晕倒在路边。
杜拉拉和叶泽漾是在“流氓街”认识的,这条街道距离杜拉拉家隔着一座桥,每天午夜是这个街衢最繁华的时候,很多小混混在这个时候邀约打架。“流氓街”因此得名。因此很自然地成为拉拉的禁区,父母总会谈街色变。拉拉自己也莫名其妙为什么那天拖着受伤的身体向这里走来,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要她在这一天遇到这个人,从此牵住了她的整个青春。
阅读幸福像刀一样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