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我们一家人聚在了一起。爷爷奶奶年近八旬，身体依旧硬朗，腰板依旧挺拔，走路也呼呼生风。每每看到爷爷奶奶，我总会心情愉悦。元宵晚会是我的最爱，因为又可以看到本山大叔的小品。不管心中有什么烦事儿，看到他而不笑那是不可能的。

但节日和节目的喜庆似乎并不能冲淡妈妈的愁绪，妈妈自言自语道：“这孩子的命真是不好，上大学就没上得一个理想的大学，也没学到一个可心的专业。我总想着让他找个好点儿的工作，没成想这工作也没整明白，以后可怎么办呐！”

奶奶说话做事一贯本着乐天的佛家心态，每每听到妈妈诉苦，总忍不住要开导一番：“你也别操那份子心了。命运都是天注定的，该走哪步就得走哪步，咱就凭命闯，天无绝人之路。咱也不用要求太高，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了。生活要往水平低的看，不要总想着和谁攀比，那可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了，这孩子大了，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你就省省心吧。”

妈妈长叹一声：“小梦这工作一天不拍定，我这心就总是悬着。”

奶奶说：“凡事自有一定之规，你悬着心也没有用，把你儿子伺候好就是你的大功一件。”

妈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生生憋了回去。我能理解妈妈的心情，大学四年我花去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学费也是爷爷奶奶提供的。让我深感愧疚的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满心欢喜地付出花费，我却在学校玩的不亦乐乎，都怪应试教育使我的童年太过畸形了。听妈妈说，爸爸为了多赚些钱，曾利用业余时间给酒店和超市配送酒水，一不小心把腰给扭伤了。爸爸已年过天命，身体也不算硬朗，从那以后便不再从事副业。现在我失去了工作，与爸爸妈妈一起生活，我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牵动他们的心弦，要妈妈像奶奶那样开朗，谈何容易。爸爸虽然也替我发愁，但男人的胸怀毕竟宽广，而且爸爸更多地继承了奶奶的思想。爷爷虽然也有些愁绪，但毕竟淡的许多。俗话说，“孩儿的身，娘的肉，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妈妈承担了对我最多的忧虑。

转眼来到了2月底，学校已经开学，各个单位的工作也基本步入了正轨。我与吉主任通了电话，她叫我过去公司，和贾主任当面谈谈。

文瑾特地从学校赶来，与我一起乘车前往朔方。下车之后，我不意遇到了同专业的学弟，看来他们也准备前往朔方工程公司。为了抢得先机，我立即拨通了贾主任的电话。素未谋面的贾主任诚恳满满：“你赶紧过来吧。”

我和文瑾立即打车前往，刚好与学弟同时到达。吉主任热情地接待我们，我主动与吉主任搭话，以显示我们之间的亲密。吉主任依次询问学弟们的情况，并收取简历。这时，一个留着偏分发式，长着一对精光小眼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扫视众人，面露喜色，劈头盖脸对我说：“你不行。”而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我顿时一怔，继而清醒过来，我连忙拉着文瑾悄然退出。我站在走廊里，越想越生气，觉得既憋气又难堪。我立马转头冲进办公室，指着贾主任大骂：“你个狗东西，不想要我还让我过来干什么，折腾我玩呢啊！+－！@#￥%……”

没等众人做出任何反应，我转身就跑，拉著文瑾赶紧逃离现场。门房的中年男人大喊：“站住――”我头也不回，拉著文瑾继续疯跑。眼看差不多跑出了几里地的距离，我骤然停下，用力喘起粗气。文瑾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不住地拍打前胸后背。我想那厮应该不敢追出来，他本应觉得理亏，又怎会对我一个小人物不依不饶？看看文瑾，我放声大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22年以来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心中的愤怒也飞到了九霄云外。文瑾眼中含泪，对着我苦笑。我深深俯身，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

他娘的，姓贾的居然给我来这一手儿，竟然把我当做备货了。这家伙肯定熟读了三十六计，把“出其不意”用到了我的身上。唉！也不能怪人家无情，有新鲜毕业的学弟，谁会要我这个二手货？想不到今年这单位还成抢手货了，我连“关系”都走不成了。我该怎么办？我感觉自己如堕六里迷雾，懵懵懂懂，跌跌撞撞。我自己一个人还好说，可是我怎么对得起文瑾？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我不能再拖累文瑾……

沉默良久，我缓缓直起腰身，对文瑾说：“走吧。”一路沉默，我把文瑾送上返校的列车，继而与文瑾南辕北辙。

爸妈已经看到了我脸上写着的“失败”，但是他们仍旧想听经过。我有气无力、略带自豪地讲述经过，爸爸拍手称快，说我骂的解气。妈妈则凝神沉默，发出一连串的叹息，并自语着：“这又让人家给耍了一回。”

爸爸猛灌一大口水：“这真是一步走错，步步艰辛啊。”

妈妈放弃郁闷，转而有些不快：“不是让你和人家谈明白了？你怎么还弄成这个样子？”

“他们事先说得好好的，谁成想会有这么一手？”

妈妈叹道：“这人啊，说话办事太没担待了。把人当球一样，说不用就踢开了。”

爸爸脸上尽是不忿，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儿子，你再上网瞅瞅，那网上应该还有招聘的。”

我把自己闷到屋子里，反复揣摩这次事件的失误所在：中国的语言博大精深，一字一词之差便相去甚远，举止语气也是耐人寻味。我也是心眼太实在了，也没有计较他们说话时字眼和态度的差别。现在回想起来，“没什么问题”和“没有问题”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有回旋余地，后者则极为肯定。而“能给我一个名额”和“给我一个名额”也是有着很大的差别。难怪中国人是世界上智商最高的人种之一呢！即便那姓贾的承诺给我一个名额，他也完全可以把我一脚踢开……

“儿子，快来看这个新闻。”

我堵住思路，赶紧跑去看电视里播着的新闻：“某大学生到一个单位应聘，公司说要交200块钱档案建立费，学生爽快，交了钱。公司说3天后听通知。3天过去，学生联系公司负责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学生茫然。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发现上当的学生多达10余人……”

“哈哈……妈，你老说我傻，看看，比我傻的人有的是。你儿子还算比较尖的呢。”

妈妈苦笑道：“现在这学生一个个都没脑子，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也是社会太乱，工作不好找啊。”

打开思路继续思考，我终于明白了语言和为人的问题，心里亮堂多了。我又想起感情的问题，我坚信没有事业的男人极少会拥有感情。我这样前途渺茫漂泊不定，怎么能让文瑾一直等着我呢？我的前途是x，如果文瑾的前途也是x，那样的话xx=x2，可能会出现负解。回想起我和文瑾的感情，就像日本的板块一样很不稳定，稍有能量积聚便会剧烈释放。我不禁陷入伦理与现实的困惑……

我拿起p8080，按动沧桑的键盘，一条短信被存到草稿箱里。我静坐窗前，举目高眺，追随清风拂云的轨迹，解读光影莫测的真谛。思虑之间，天空变得神秘……

“陆一梦，你真是一个土蛋，一点都不懂浪漫，对人家一点都不好，不懂得怜香惜玉，和你过日子，真让我发愁！”

我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爸爸，爸爸！妈妈为什么那么凶呢。”

我抚摸着三岁大的陆小梦：“儿子，你妈妈那是爱我。打是亲，骂是爱，还嫌不够就用脚踹嘛。”

儿子眨眨眼睛：“我知道了，爸爸。以后我要狠狠地踹我的媳妇。”

我突然意识到和谐社会的可贵，连忙说：“儿子，打人可是犯法的，爸逗你玩呢……”

我猛然惊醒，环顾四周，还好是一个梦。我立刻翻出草稿箱中的短信，果断地发了出去：“文瑾，我应该怎么办？”

“滴蜡哒啦哒”，回信飞来：“没关系，下次精明一点就好了，还有机会的。我现在倒是遇到了一丝小麻烦，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文瑾的回复让我出乎意料，我赶紧回：“出什么问题了，和我说说。”

文瑾回道：“我现在整天被一个下届的小弟弟缠着。那个小弟弟十分乖巧，时常给我买些我喜欢吃的零食。对了，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零食呢。”

收到这条短信，我内心竟释然了许多。一直以来，我和文瑾都是恋着单一的异性，与其他异性也没有过多过深的接触。上大学以前，更是整天遨游题海攀登书山，素不知异性具体为何概念，更不知道该如何与异性相处。现在文瑾有了新的追求者，她显得有些欣喜，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起在学校时曾有一个白净小生和文瑾打过招呼，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现在文瑾主动和我提及此事，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想法，但文瑾对那个小弟弟有一点喜爱是肯定的。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具体是怎么缠着你的？”

文瑾回道：“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请我吃饭，护送我去上课，还给我买这买那。还说要我跟着他去他的家乡工作。”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

文瑾回道：“我也不清楚，总感觉有些问题。对了，我妈妈也要我回家工作，说是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文瑾，我现在是一个前途迷茫的废人，你应该为自己做好打算。”

……“也许吧。也许我们可以分开一段时间，距离总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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