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在世人眼中耀眼夺目的明珠,一个被捧在掌心里的公主,却寂寞如一颗飘落在天际的雨,白云不是她的朋友,蓝天不是她的伙伴,只有它自己缓缓的在无穷无尽的时空里释放悲伤。
陆苏雨说,在别人的世界里,我静看风起云涌,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做不到万里无云,而记忆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伤痛。
大火瞬间吞噬了一切,烈焰熊熊燃烧,在灶台上、在厨柜旁、在衣橱边,火像是奔跑了千百年的夸日,身体里积聚着一团团火焰,它肆意的在身体每一个细胞里狂奔、焦灼、燥热。
女孩气喘吁吁的立在街道正中,她仰脸惶恐哀伤的看着远方,急切、狂躁与不安急速灌入心肺,她已经对自己没有了意识,可大脑里却能清晰的浮现哥哥的样貌,就好像那微笑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哥轻柔的微笑,小雨,听话,一定要好好的,等芦荟长出花儿来的时候哥就回来了。
“哥……哥,你不要走!”
小雨握着电话的手都开始颤抖,她不能想象没有了哥哥的世界,她的家在哪里?而她能否吞下一口饭。奔跑,声嘶力竭、筋疲力尽,她脑子里唯一留存的信念,哥哥不能离开,即使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即使不能天天被牵着手回家,即使不再叫哥哥,她也绝不愿意生命里唯一的哥哥离开她到另外的一个城市,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哥哥的样子,听不见哥哥的声音,没有办法在哥哥的怀抱里静静的躲避这个世界小雨就开始难受。
可是男孩一无反顾的当兵去了,女孩放下电话就冲出金光闪闪的铁门,她要见到哥哥,渴望看见哥哥对她温暖的笑靥,只要能够回到哥哥身边,一切,都可以如泡影,消散无烟。
一个女孩的心思,伤心的是爸爸都只忘情于花草,哭泣的是妈妈的精力都用来赚钱养家,只有哥哥会心细如尘的给女孩扎起发角的丝丝乱发,编成麻花,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妹妹面前,并且真心快乐的守护着他们相互依存的情感,小雨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哥哥,只有他才能给自己一个家。
一个孩子单纯的心思,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家,哥哥走了,就没人能实现她的这个心愿了。
那天妈妈突然就把小雨拽出了家门,她带着小雨去到一个很漂亮的宫殿,那里有富丽的铁门,华美的灯饰,柔软的沙发,晶莹的大理石地砖,在灯光的渲染下大房子特别像童话故事里白雪公主住过的城堡,但是小雨不喜欢那里,因为那里没有了爸爸,更没有哥哥,这是她拥有的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火,仍旧不放过每一寸肌肤不停的窜聚,小雨觉得世界变得安静了,她听见了哥哥的声音,她转身看去,哥哥在朝她微笑,笑容里正好开出了一朵绿油油的芦荟花,哥说,芦荟花很美的,只有在最坚强的芦荟身上才长得出绚丽的花朵,小雨很相信哥哥的话,她说,等小雨长大了以后也要做一朵美丽的芦荟花,坚强的伸展出最美的花瓣。
小雨的呼吸开始急促,她无法控制胸膛里奔涌而出的气息,她一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哥哥最后一面,即使离开,她也要去送哥哥一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到,她只是拼命的奔跑。
烟雾从二楼一直往外冒,楼道外面人群渐渐堆积,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孩子窜过人群直向楼梯口奔去,她听见身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开始害怕,她怕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害怕今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害怕如果没有了哥哥的家,她的世界会不会顷刻崩塌。
烟雾继续向外扩散,火势蔓延,林雨已经感觉到呼吸没有办法控制的愈发的急促,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还有三步就到家门口了,哥哥会不会就躺在客厅的沙发旁,他是不是睡着了呢,林雨还在不停的问自己;还有两步了,林雨开始摸索胸口的钥匙,可是她感觉不到触碰到的不是自己,只是觉得脑子很沉重,身体愈发的难以抑制的狂燥;到了,终于到了,林雨抬头看着被熏得焦黑的木门,毫不畏惧的伸手去触碰把手,疼痛,刺入每一毫米肌肤的灼热感。
楼道外的人只听见“嘣”的一声巨大的闷响,火越过一道又一道的障碍向屋外肆虐。
林雨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知觉,仅存的一丝意识告诉她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个你最后还留念的家,在那一瞬脑子她竟然看见了爸爸妈妈,爸爸兴致盎然的搬弄着他喜欢的花草,妈妈在焦油满布的厨房做菜,哥哥认真的演算习题,她守着最爱的布娃娃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可是突然一切都没有了,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吞噬了一切,每个人脸上都被痛苦扭曲,他们嘶吼哀嚎。
撕裂般的肌肤、疼痛的骨骼和呼吸里阵阵钻心刺骨的疼,一把火无情向它吐了过来,紧接着陆苏雨就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陆苏雨猛然醒了过来,周围的环境陌生到令她顿生寒意。九年了,每陆苏雨当在半夜醒来看不见熟悉的床、熟悉的壁纸还有熟悉的哥哥,就会害怕得再也睡不着觉。
深深的夜里,只听见舍友们熟睡的鼾声,陆苏雨经过刚才一吓清醒了一半,只觉空气有些稀薄,于是掀开被子,努力的想要坐起身,愈是努力想摆脱呼吸愈发的急促,她无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半依靠在床栏上想要伸手去够靠床的书桌上摆放的包。
“给……”
一支纤细的手递了药瓶过来,陆苏雨顾不上其他,赶忙朝口内喷了两下,这些年来她的哮喘病有增无减,睡觉的时候常常会无缘无故的就呼吸加重,肺部剧烈的疼痛就好像被灼热的火焰烤着一样,也许是那场火灾在一个孩子的心理形成了巨大的阴影,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发生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雨,没事吧!”一个声音在幽暗的深夜里传来。
“是不是又犯病了!”另一个人懵懂的声音似梦语般。
陆苏雨无力的摇头,缓缓的挪动身体,扭头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里。
“她没事,你们快睡吧!”程烟儿会意,轻声应着,拿过陆苏雨的大衣扔在床上,自个却窜进了别人的被子里把自己捂得严实,见陆苏雨没有动弹于是又钻出被窝给她披上大衣。
“又做梦了。”程烟儿压低声音,两女孩坐在一块儿取暖。
“唔!……”
“忘记其实不难,别人都说过去的事情该忘记就忘记了吧!可是她们没有经历过所以不知道忘记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雨,你说我说得对吗?……九年了,你忘记的了吗?”
程烟儿伸手到最近的书桌上翻腾,摸索了一会儿就放弃了,陆苏雨知道程烟儿想找烟,她知道程烟儿一焦躁的时候就抽烟,可是她不知道程烟儿这会儿焦躁什么,她不想问,也不会问。
仍旧把自己掩埋在黑暗的夜里,泪水无声的滴落,陆苏雨唯一控制不住不争气的身体,呼吸的艰难已经让她厌倦了生活,她一直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九年前就死去,可大人们却很兴庆,他们宁愿让一个孩子常常因犯病疼痛得生死不如,也不要在那场火灾中就活活被烟熏死。
人性也不过如此。
“烟儿!你说,九年前我就死掉了,该多好!……咳!……”
有气无力。
“有事打更,无事呻吟!这话你没说烦呐。”程烟儿有些不耐烦,她本意要和陆苏雨一同睡的,又开始莫名的焦躁,于是掀开被就下了床,径直爬到上铺自己的地盘上去了。
陆苏雨想要拉住程烟儿的手,她想有个人陪着自己,可是她无力控制自己的双手,只有任由烟儿,也只得独自卧坐在床头,虽然陆苏雨很害怕一个人的夜,可却早已习惯了寂寞。
“明天,我不回家!”
程烟儿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明天,是的,转眼就九年了,明天哥哥就回家了。”陆苏雨一遍遍的重复。
“哥,我可不可以问你……哥,你怎么能做到丢下我一个人,你怎么可以一去就是九年,不是说好了等我长大就回来的吗?不是说芦荟花开你就会回来的吗?爸总说养芦荟很容易,养好却很难,虽然芦荟可以坚强的活着,但是开花结果却是很难见到的,哥,我一直都坚强的活着,可是没有你回来的家,勉强活着的芦荟怎么能幸福的生长出花儿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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