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却不胜寒风,陆苏雨躺在床上紧裹着棉被,仍禁不住瑟瑟发抖。
被搁在家里的小型氧气袋正被握在程烟儿手中,棉被外,她的另一只手与陆苏雨相扣而握,“还好吗?你的样子看起来好恐怖?难受的话就说出来,这个……我给你插上,会好些。”
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一会儿冰冷,一会儿又热似火燎,残余的一丝理智不断的在告诉陆苏雨,你能站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断的心理暗示告诉她,她能,于是她想让自己能。
陆苏雨非要拉开被子强迫自己坐起来,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的说决不去接触氧气袋,可那一双眼在毫无焦距的放大,凝滞。
“你干吗?疯了是不是?生病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这样糟蹋自己,你觉得有意思吗?……什么话你都憋在心里,不是更让人难过吗?雨,即使不说出来,你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嘛!别这样。”
程烟儿的泪水在眼眶里转了无数个圈,但她从未让眼泪落下来过,这番毅力总是让陆苏雨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她却做不到,很多时候泪水说掉就会掉下来,毫无理由,毫无章法,可它们都是沉默的、安静的,从不张扬。
“烟儿,九年前……我就死掉了,该多好。”陆苏雨难得的让自己说出一段完成的话。
“你哥都回来了,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雨,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你不知道,你哥有多关心你,他有多想要你过得好,雨,不要辜负他的心意,别糟蹋自己了,好不好。”
“你什么都不知道,咳……他的离开,我的心有多疼,那一天我就该死掉了。”
“雨,你要这样想,谁也拦不了你,可……”话说,林译径直走进房间,面无表情的架起半跪在地上的程烟儿,一只手搂着烟儿的肩,另一只手愣是扯下了缠绕在烟儿手中的氧气袋,将它搁在床上,看都不看一眼陆苏雨,回头就要走。
“林……译。”林译板着一张脸,非常不愿意说话的样子,把程烟儿吓得不轻,愣足了神才意识清醒,蓦地,程烟儿甩开林译的手,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干吗?你们兄妹俩是不是都有问题。”程烟儿没由头的发火也不是第一次,可她从未感觉如此的愤怒,这些话是她能说出来的,她的直率从来如此,“明明心里把对方当作生命里中不能离弃的一部分,可是却假装一点儿也不在乎,你们这些与众不同的表达方式真是令人诧异。”
“让小雨一个人静静。”林译气势强硬的拽住程烟儿,却很温柔的把她带出了房间。
也许人在糊涂的时候唯独清醒的就是双眼,眼睛所见的可以毫无意识的印在脑海里,听见的却如过耳的云烟,陆苏雨没来由的觉得心底一阵阵的抽痛,呆看着两个最亲的人相互依偎的背影,心疼是自己的,流泪也只能是自己的,没有人能代替她去做这一切。
哥,你知道我多么希望你能留下来,哪怕只是沉默的守候,你的一个眼神都能给我最大的慰藉,可是,为什么你能如此狠心的离开,难道我永远只能看见你离去的背影吗?我用尽一切,却等不来你的一个转身吗?
想不开,心结难解,纠缠愈发的沉郁,于是身体始终是控制不住的再一次爆发了,陆苏雨毫无办法的死命的捂住胸口,喘息愈发的沉重,大脑缺失的氧气再一次吸干了她的身体,最后还残留在体内的力量在一点点的被瓦解。早晨齐兴建说过的话犹如在耳,他说,如果病情再严重的话就会割掉一半的肺叶,真的会吗?疼痛似乎在一点点的把预言与现实间的距离拉近。
“小雨!”杜希萍出现在房门口一声尖叫,可陆苏雨早已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即使只看一眼背影也会叫人伤心的落下泪。
闻声,一家人蜂拥而入,手忙脚乱的递药剂,塞氧气,可是落花之意已觉,流水已逝无悔,陆苏雨似乎在用死来证明着什么,她极力的推开了所有人的手,决不让人再碰她。
“你疯了是不是?……小雨,别这样,求你了。”杜希萍吼出的声音都是柔软的,她已经慌了手脚,拿药剂胡乱的喷洒,整个房间都是药味。
“小雨?你这是在干什么呀?”程芸站在一旁一点儿也帮不上,却是第一个哭了。
“你干吗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好玩呀!”程烟儿的玩笑话听起来却如千斤重,她紧咬双唇,难以抑制激动。
“小雨,听话好不好?你听话,这不是开玩笑的。”杜希萍几尽哀求,一个母亲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最软弱的时刻就是看见孩子的疼痛而自己无能为力。
林译都看在了眼里,他是一个男人,是的,当然,除了他不会有人会如此的坚决、霸道。杜希萍还没有看见他的动作,药剂已在他的手中,再眨眼,林译已伸出一只手够到女儿的身体,他一点都不迟疑,一只手就拎起了半个身体,在一另只手出现的时候,陆苏雨就被他活活的拉下床来。
“你疯啦?小……”杜希萍再一次慌了神,她还未阻止,已被林译推倒。
程烟儿更不可能拉住,她几乎是在同时被林译推开,脑袋“嘣”的一下就撞到了桌子角上,可林译浑然不知。
恰好,林自强缓缓的会到了家里,目瞪口呆的看着房里发生的一幕。
“小雨,你给我站好,你可以站起来,只要你告诉自己能,你就可以做到,你相信你能,你就能,你不相信自己能,那你就永远做不到,你懂不懂?”
疯了,这个人一定是疯了,林译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疯狂举动。
“哥……”
“你还要让自己活在记忆里吗?你是一个人,不是别人的附庸品,你只能是你自己,我也只是我自己,我告诉你,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你心里住一辈子的,你懂不懂?”
“我……不懂?”同样崩溃的疯狂,陆苏雨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因为……你的出现,毁了……我的家……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
电闪雷鸣!
一个激灵,浑身一颤,魂魄便被掠夺了。
“……”林译绝望的眼神,他哽咽着让自己说出话来,“你不能靠着别人站起来,小雨,是你信誓旦旦的对我说的,只有最坚强的芦荟才会长出最绚丽的花朵,我相信你,就在你的心底长着一朵最美的芦荟花呢!如果只有我能扒掉旁边的杂草,那么小雨,我走!天涯海角那儿容得下我,我就去哪儿,我走了,你就真正的放下了,长大了。”
“哥!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回以绝望的眼神,陆苏雨已一无所有。
林译觉得自己在颤抖,因为激动?抑或是其他,也正因为这颤抖,陆苏雨显得更加的摇晃,正在说话间,她的脸上已苍白得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了,而且呼吸愈发的急促,疼痛。
他做不到,林译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他终于慌了神,拿药剂的手都抖动不已。陆苏雨没再拒绝药剂的帮助,但,完全没有多大的作用,她瘫软在哥哥的怀里,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血丝,沉重的喘息只重不减。
除了呼吸,呼吸,和再呼吸,陆苏雨不能再思考,更不用说用身体的力量让自己站起来,如果说没有那一双手,那么她会一刻都不会停留的坠落,可她不怕,她没有缘由的信任这双手,它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能让自己安心。
那一瞬间林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残忍,他怎么能让眼前已经毫无力气的孩子去学会坚强,只两个字,在他看来都是如此的残忍,他宁愿永远都不要小雨学会这两个字,宁愿自己用身躯来承担一切,如果所有的疼痛能换回到他身上,那么他会义无反顾的愿意去接受。
咳嗽剧烈,一声接一声的近距离的对林译的心脏同样剧烈的颤抖着,忽然他觉得有一股温暖的液体缓缓的在皮肤上流过,汩汩的进入他的身体,粘稠而浓厚,这感觉熟悉却又陌生得令人害怕,一种不好的预感袭入大脑,林译愈发的觉得难以接受,他缓缓的推开温热的身体,怀抱里的人嘴角微露血丝,已经不省人事,而在他的身下,鲜艳夺目的一摊红色的液体令所有的人晕眩。
“啊!……”程芸无法控制的尖叫。
“不能再等了,去医院,立马去医院。”杜希萍下了一道命令一般,推开围绕在身旁的人,林译毫无章法的望向这个女人,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你,愣什么?送小雨去医院。”
如键在弦,势不可挡。
沉睡,在格外的宁静的另一个空间里,视线是一片清明,干净利落的白色,夹杂在其中纯真美好的蓝,生机盎然的绿,还有踏踏实实的土黄,当身体恢复到最初的状态时,原来是与大自然相近的,隐隐约约传入大脑的朴实中参杂着洗衣粉的味道,很让人心安,陆苏雨觉得身心从未有过的得到了释放。
溃败如血,在鲜红一片的世界中,眼前的光也好似闪烁着泪一般,在天际落寞的挂着,茫茫一大片竟然都像是在被燎火追赶着,“簇”的一下视线遍及之处,随即被染成了如血的红,仿佛有一种紧迫的距离感在步步逼近,抬眼看去,好似看见后羿挥箭对着九个太阳,正在焦躁不安却专心致志的看着天空。林译的心情莫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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