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了辆出租车回家，路上把那两个头颅的形状特征回想一遍，脑海中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我拿起笔在纸上画着，看看不满意，撕去重画。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楼下。
我住在十三楼，在西方人的眼中这是个和不吉利的数字，但我不忌讳这些，一个人的生活没有那么多讲究。
我上了电梯，里面已经进了一个女人，穿着很奇怪的衣服，似乎是一款老式的睡衣。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的头深深地低着，看不到她的脸。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不健康的惨白，甚至有些浮肿。凭我的感觉，这是一个性格内向的女孩子。
到了十三层，电梯停了下来，却怎么都打不开。这电梯前几天刚修好，怎么又坏了？没办法，只有给物业打电话了。我照着电梯里写的电话号码拨了一下，无法接通，一看手机，竟然没信号。我心里懊恼，狠狠地照电梯踹了一下。电梯突然剧烈晃动，“咣当”一声巨响，灯忽地灭了。我一个趔趄，站立不住，顺手扶了那女人一下，勉强站住，在碰到她身体的一刹那，我的手感觉到一种异样，仿佛摸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根即将溶化的冰块，滑滑的，凉凉的。夜已经很凉了，谁还会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出去，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那女人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我收回冰凉的手，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不说话。
为了掩饰尴尬，我没话找话地说：“这电梯怕是该换了，刚修好又坏，得找物业反映一下。”
灯猛地闪了一下，我看清了女人抬起的脸，那脸上毫无表情，没有一点血色，几丝长发散落在眼前，眼里流出两行鲜血，直直地看着我，那目光冷冷的，似乎要把我看穿。我脑子嗡的一下，登时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向我袭来，几乎把我淹没，我一下子栽倒在地。
灯亮了，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揉揉眼，哪里还有那女人的影子。我冲出电梯，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开门，将门紧紧地锁上，手心冰凉透骨，刚才碰到女人的那只手更是快要僵掉。我去冲了个澡，把水开到最大，心里稍稍平静，任凭温水冲刷着我的身子。
躺到床上，我感觉不到丝毫睡意，翻开柜子，找出两片安眠药吃下，沉沉睡去。
一大早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我感到口渴难耐，起身喝了杯水，又躺回到床上，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头痛欲裂。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灵异的事，但从没想过这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听人说过，那些灵异的事，通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暗示。然而，我与把女人素未谋面，她要向我暗示什么呢？
我去了停尸房，见路辰躺在地上，身下垫一沓报纸，盖了几件白大褂，手臂压在头下，睡得正香。我不得不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工作勤奋。这栋楼里停放了许多尸体，就在他睡觉的这间屋子里，肢解的尸身浸泡在消毒池里，在一旁的小池子里，还浸泡着两个头颅。这个地方对平常人来说，是噩梦里都会惊醒的场景，然而路辰就躺在这里睡觉，睡得还很香，试问有几人能有这样的勇气？
我戴上手套在头颅上摩挲，感觉已经可以了，就想去找个专用的塑料带。我的耳边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我没有回头，消毒水里反射出路辰的身影，他高举双手成“v”字形。我转过身。路辰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皮耷拉着，可那不到他的眼珠。我退了几步，惊慌地喊：“路辰，你怎么了？”
“我死得好惨啊！他们挖去了我的心，掏走了我的肺，我现在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我已经死了！你来摸我这里，我的心不见了，它哪儿去了？我很疼，把你的心给我好不好？”
“好啊，那你来取吧。路辰，我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很差，太做作了，还有待改进。”我差一点就当真了，之所以能识破他的骗局，全是因为他伪装出来的浑厚的男中音，感情也太充沛了些，就那段话愣是让他朗读出了诗歌的效果。
被我识破了骗局，路辰收敛了起来，认真地说：“我昨天整理了一下，基本上能把每个人的尸骨收集在一起，接下来的事容易一些了。不过，我发现了一些新情况，这三名死者生前曾服过迷幻药物，从胸部的骨骼上发现了一些中毒症状。”
“哦，这点很重要，跟梁宾他们汇报了吗？”我知道，案情有了一丝转机。
“还没。我这不刚睡醒吗，昨晚加班时间太长了。这样吧，反正你要见梁队，你就跟他说一声把，我这走不开。”路辰打了个哈欠，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
“好吧。路辰，我要把这两个头颅带走了，已经跟梁宾打了招呼。”我小心地把头颅捞起，晾干上面的水分，接过路辰递来的袋子放进里面。
我跟梁宾打电话，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这时，罗红发了一条短信，告诉我梁宾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她稍后会找我。我给她说了我的画室所在的地方，约好在那里见面。
天气不是太好，阴云笼罩着天空，闷雷轰隆隆地低吼，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广场上人不多，显得很冷清。
我打开店门，门头“来生谷”的牌子晃动了几下，左右摇摆。起风了，几个白色的塑料袋在空中飞舞，向海边飞去。不知为什么，这几个塑料袋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着它们冉冉飞起，飘到海边的时候失重般地降落。海里似乎有个人影。我仔细看看，不错，确实是个人，还是个女人，头露出海面，吐出一个白泡，长长的头发飘在后面，随着海水摆动。那几个塑料袋围绕在她周围，仿佛一个救生圈。距离这么远，我怎么会看得如此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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