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推开两边的人，向胡同口跑去，身后立刻传来一阵咒骂声。
“怎么回事，这人有病啊？”
“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我一口气跑到胡同口，昏黄的灯光将我的影子拉长，如一条长蛇般在地上蠢蠢欲动。胡同里透过来的风吹拂着我的脸，带给了我阵阵凉意。
那两个人如一阵烟，消散在黑暗里，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空气里没有一丝他们曾经存在过的味道，他们如海市蜃楼般飘渺，我在别处看得到，等我追到这里时却什么也没有，不知他们还会在哪个地方出现。我沿着胡同往里走，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两边的门紧紧关着，偶尔有扇门里透出来微弱的光。我走到胡同的尽头，始终没再看到他们的影子。他们去了哪里，他们能去哪里？
我沮丧地沿原路返回，仔细地关注着身后的动静，期望在我迈下一步时能感觉到他们还在这里，我一步一步地走，心一点点地下沉，最后沉到谷底。迎面闪进来一个人，把我撞了个趔趄，我抬头一看，不由得愣了。
“路辰？”
“哦，是青阁啊，你怎么会在这里？”路辰的脸色很憔悴，整个人显得疲惫而又虚弱。看到我之后，他的表情很奇怪，很惊讶，似乎还有些慌乱。
“我回家路过这里，正巧碰到个熟人，就顺便坐了坐。你呢？”
“我在这租的房子，就住在这。”路辰裹紧了衣服，“怎么样，要不去我那再坐会儿？”
“不了，天色不早了，我得赶回去，你也早点休息吧，辛苦了一天了。对了，梁宾说明天要看一下第二具尸体。”
路辰点了点头：“行，没问题。我刚从停尸房那里回来，收尾工作已经完成了。说实在的，今天太累了，要不然说什么也得留住你，咱们共事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在一块坐过呢，改天再坐坐吧。”
我笑了下，和路辰告别，他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鼻而来，我再仔细看了下，他还穿着工作时的衣服，上面皱巴巴的。我知道，路辰虽然说话还算风趣，但却是个性格孤僻的，光是身上这味道，估计就没几个女孩能长时间地忍受，所以，一直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
第二天，还没到停尸房，梁宾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停地向我打听着关于尸体的问题。看得出，罗红本来是要跟我说些话的，可她一直插不上嘴，几次尝试失败之后，罗红重重咳了一声，嘟起了嘴：“问这么多干吗，到地方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又不是在工作，还不如说些其它方面的呢，老是尸体啊什么的谁能受得了？”
梁宾识趣地闭上嘴巴，打了个响指，专心地开车。
“青阁，你昨晚睡得好吗？”罗红开始没话找话了。
“还行，你呢？”
“一般。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显得太空了。对了，青阁，我昨天上网查了资料，你知道吗，现在男女合租一处房子特别流行，要不你搬到我那去吧，正好我还有些事可能要向你请教。”罗红试探性地看我一眼。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罗红提了这么个要求，心里怦怦直跳。梁宾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一轻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局促不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宾大概发现了我的窘迫，开玩笑地说：“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就当我不存在。这样吧，我戴上耳机听听音乐，你们就畅所欲言吧，不过要提醒一下啊，动作不要太大。”说罢他还真的插上了耳机。
罗红轻轻地推我一下：“怎么样，考虑考虑吧。其实也没什么，你该不会是老封建吧？如果你同意的话呢，我回去就收拾房子，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不要你付房租，你只负责做饭就行了。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咱们两个没事了还能说说话，多好啊！”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罗红“哦”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脸色黯淡下去。
我说：“那好吧，我同意。”
罗红抬起头，眼睛里微微泛着泪光，还有些怀疑地看着我，让我再确认一遍后，罗红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得像个小女孩。我笑了，我心动了，一股幸福的暖流悄然涌遍全身，这个冬天还真的不太冷。
梁宾摘下耳机，说：“好了，美好的一天开始了，这对寂寞的孤男寡女经过思想斗争，终于决定苟合在一起。哎，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从此，男人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悲惨生活，这就是王子与公主恋爱的最终结局。”
我这才反应过来，梁宾刚才是戴上了耳机，可他根本就没开音乐。等于说，我和罗红的对话已经“现场直播”了。更可气的是，这个唯一的听众还在那评头论足。
我的脸红得发烫，一直烧达到耳根，罗红也是粉面羞红，向前踢了一脚，嗔怒道：“拜托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梁宾一个急刹车，车子猛地停住，我和罗红没有一点察觉，随着惯性向前歪去，又随着本能抱在一起。
梁宾哈哈大笑：“你们这是干什么，要在我面前表演激情戏是不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其实我才是老封建，最看不得你们这种开放的方式。哎，少儿不宜啊，伤风败俗啊，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社会风气到底是怎么了？”
在梁宾的玩笑中，我和罗红的关系不自觉地又近了一些，现在的她娇羞地伏在我的肩膀上，我心里的最后一层薄冰彻底溶化，心仿佛泡在温泉里，暖暖的，很舒服。
梁宾把车停好，拍了下方向盘，摆出导游的架势：“到了！旅客请注意，这里是停尸房前的停车位，里面躺着的同仁们真诚欢迎你们的光临，希望你们玩得愉快。朋友们，我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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