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押着囚车从北平一路向位于城西南的丰台赶去。因有燕王的关照,谁人敢再得罪二位爷。一路上也没敢给二人带桎梏,只是跟在旁边嘘寒问暖的没话找话。
依水寒和马姓汉子在柙车里席地而坐,只自顾两人说话谈天,却也不去搭理众狱卒的搭讪。
马姓汉子说道:“这次多亏燕王爷和宁王爷从中斡旋,咱兄弟二人才能脱此大难。不然鞭刃加身,就算不死我看也难。”依水寒想着‘挂绣球’酷刑,不禁咬牙怒道:“这刑也忒恶毒了,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丧身在这酷刑之下!”马姓汉子说道:“嗌——!话也不能这么说,关进号子里的众犯,我看十有八九是罪有应得、、、、、、”依水寒插嘴笑道:“那马爷您是怎么被关进来的?”马姓汉子一哂道:“我前几日游荡到怀柔县境内,恰巧遇见一个痞少爷带着几个恶奴在调戏一位少女。那少女的爹爹哭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却被几个恶奴打得浑身是血软瘫在地,我眼看不过,就上去狠狠地揍了那群无赖一顿。哈哈,真是痛快!如现在有酒,咱哥俩真该满孚一大白!”说着马姓汉子吧咂吧咂嘴,又道:“后来我把那对父女送走,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就被痞少爷喊来的官府捕头抓了去,哈哈,也是咱哥俩有缘。”依水寒听罢肃然道:“马爷是个真英雄,真好汉!救人于危难之中,正是我辈之楷模。马爷侠义之心令小子钦佩不已。请饶恕小子前面无礼之妄问。”说着依水寒在狭小的柙车内伏地给马姓汉子磕了几个头,啜泣道:“马爷狱中仗义相救,依水寒永世不敢擅忘!”
马姓汉子呵呵笑着把依水寒扶起,道:“老弟,咱俩也算是共患过难了,堪称是生死之交!兄弟你别总‘爷’,爷的叫了,叫得都生分了。我是云南昆阳人,家里有一个哥哥四个姐妹,兄弟上排行老二,可能上面还有个姐姐,家里人就都叫我‘马三宝’。我们族人都信回教,尊奉妈祖。我的父亲去过伊斯兰圣地‘麦加’,所以被人尊称为‘马哈只’。”说着马三宝眼中流露出歆羡的目光,又道:“唉,真不知我什么时候也能去圣地朝拜、、、、、、兄弟,你以后就叫我马三哥吧!我称你声寒兄弟,咱俩这就捻土为香,拜了把子,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依水寒大喜,当下俩人便在囚车内捻了些渣土为香,向西拜了天地,自此互称兄弟。依水寒有了这么一个大哥,心里欢喜不已。又道:“马三哥,十七爷赐咱俩‘黥’刑,这黥刑又是什么?”马三宝笑道:“咱大明朝有‘剕’‘劓’‘黥’三种相对较轻的刑罚。‘剕’是剁足之刑,‘劓’是割鼻之刑。这‘黥’嘛,哈哈哈,也亏十七爷是侠义心肠,给咱哥俩选了个最轻的。这‘黥’刑就是蘸墨水在头上刺几个字,对你马三哥来说,就跟挠痒痒差不多!”说完哈哈大笑,甚是豪迈。
说话间,柙车已驶到了丰台军营。放眼望去,只见营内五色的旌旗遮天蔽日,墨绿色的营帐首尾相接,绵亘数里纤连不绝。营内士兵个个胄甲鲜明,峻面肃目。刀枪剑戟操练碰撞之声‘铿锵’不绝于耳。不时地有一队队军马喊着口号整齐跑过,军容甚是雄壮!二人看罢不禁精神一振,晦祲之气一扫而空。
辕门军校验了通行的棨戟,放柙车进去,便由一个军士引着来到一片黑色营帐处,军士驻足喝道:“这就是犯军营盘所在,你二人在此领刑,再向旗长报告!”
几个军士打开柙车,拉下依水寒与马三宝令二人跪在地上。一军士拿来两根短木塞在俩人嘴里,便有行刑官持尖针蘸着墨水向二人额头刺去。细针扎刺如蚁啮鸟啄般点点微疼,比起早先遭受的酷刑,此‘黥’刑正像马三宝所说如妇人挠痒痒般不值一哂。片刻之后刑毕。依水寒扭头看去,只见马三宝额头右上角被刺有‘犯军’二字,想必自己额头也是这两字吧。
这时一个身穿灰绿棉甲,帽顶蓝缨的军校走过来背着手斜睨着二人。站在他边上军士厉声呵道:“旗长到!二人报上姓名!”待俩人说完姓名,述毕罪因,那旗长搓弄着圆脸上的络腮胡须,说道:“我就是犯军营山字旗的旗长赵三炮!爷也是犯军,可我是管着你们的!到了这,你俩以后甭管干什么事都得听从指挥!你们就算是想溺尿,也得使劲给我憋着!等我同意了你们才准放水。老子叫你们冲锋,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鼎镬滚油,你们也得给我跳下去!谁要是敢皱一皱眉头,老子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使!”说完脸色稍缓,又笑道:“这是咱大明军的规矩,就算是我老炮,尿滴到裤子里了,也得向总旗长报告才能去。哈哈哈、、、、、、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了,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我老炮!嗯,咱们每个旗有十个兄弟加我老炮就是十一个,上面有个总旗管着咱们五个小旗,兵员加总旗长五十六人,两个总旗由一个百户长统辖。十个百户长由一个千户长统领,又分为左中右前后五个千户所五千六百人统归指挥使司卫长将军调度!咱们这卫的指挥使司将军叫‘邹山霸’所以咱们就是‘山’字旗的!”
依水寒和马三宝听到‘霸’字心里忍不住一乐,暗附“又个霸王,别再有龙阳之好就万幸了、、、、、、”
赵三炮看到二人脸有微哂立刻黑了脸,颏上的须髯根根戟张,喝道:“咱们犯军营四个卫,共有两万两千四百人!个个都是冲锋陷阵的刚猛儿郎,杀敌报国的铮铮好汉!没他妈一个孬种!你俩别暗笑!上战场的时候你俩要是敢怂了,抖了眉毛尿了裤子犯了怵,嘿嘿!就别怪我老炮翻脸不认人!”
马三宝长揖一礼,正色说道:“请旗长原谅我二人颟顸失礼。我兄弟二人被歹人逼迫,不得已怒杀恶霸才获罪充军,我们本是热血男儿,都有一腔报国之志。若在枪林血河之中我二人退后了半步,旗长您嘛也别说,抽刀子就把我二人头割了去喂狗!”
“好!”赵三炮鼓掌大笑道:“这才是真男儿,真汉子!这正是咱犯军营的铮铮铁骨!想咱犯军营的军士,哪个不是被逼得落草为寇,哪个不是杀富济贫的铿锵硬汉子!两万多人愣是没一个作奸犯科的!就因为这,所以朝廷才不杀咱们,让咱们上阵杀敌,洒血报国,以赎有罪之身,这的人谁不想还一个清白之身,谁不想抬着头做人,所以个顶个的作战勇猛,是咱北伐大军中号称‘貔貅’的铁血部队!”
说完,赵三炮叫来了军士给二人发了戎装,俩人抱在手上一看都是黑色的棉甲,正奇怪间赵三炮笑道:“咱们犯军戎服都是暗色的,等你们立了军功进了正规军,就能穿红袄甲了!”
自此二人在军中日夜加紧操练搠刺劈砍的杀敌之术。闲来无事,依水寒便暗自修炼紫玉寒玄功,依口诀让芝俪姐姐给自己注入五禀府的真气在巽、震、恒、益四脉游走,凝练丹田元府。玄功每运行一周天,依水寒就觉得神清气爽如游秋汐,就算不睡觉也困意全无。身上的伤痕,竟比平日要快几倍的速度痊愈,不知不觉间伤疤都长出了新肉,只留下了道道笞痕。而留在脸上淡淡的伤痕,更使他俊朗的脸庞少了些稚嫩之色,多了几分鸷狠英武之气!
时光荏苒,不觉得一晃已到了翌年的初春。
熹微清晨,一声嘹亮的军号划破宁静骤然响起。仍在睡梦中的依水寒蓦地被惊醒,赶紧起身穿上军服戴上白缨毡笠和马三宝快步跑出营帐。只见无数军士蜂拥蚁出,迅速麇集在大营中间的一个巨大操场上。
众军士集结完毕。只听一阵战鼓声咚咚响过,立时间硕大的一个操场上几万军士咳痰不闻!一个全身胄甲威风凛凛的虬髯大将蹬上检阅木台,虎目环视默不作声。众军士只感到一股如巨山般的压力兜头罩来,更是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一声。依水寒偷眼觑看,只见那将军高大威武,浓眉怒目,面颊红紫犹如重枣,一脸的络腮胡须,正是清芳楼喝过酒被称为蓝大胡子的永昌侯蓝玉,蓝大将军!后面站着的几位将领依水寒也认得俩个,是酒楼雅聚的五人当中,被称为唐兄和郭兄的延平侯唐胜宗与武定侯郭英两位左右副将军!
蓝玉在台上踱了几步,洪声说道:“众位将士!想我大明英烈抛头颅洒热血奋战了十余年,终戮力把夷狄胡虏驱出了我中华神州!但元朝余孽却贼心不死,在北方草原扶持脱古思帖木儿登位,仍号大元!嘿嘿,他的年号叫‘天元’咱们就给他那个‘元’字加个宝盖头叫他‘天完’!众位将士!今吾皇授我蓝玉为‘征虏大将军’!在丹墀下赐我‘将军印’亲谕我耳十六字真言,要我中华儿郎‘倍道前进,直抵虏廷。肃清沙漠,在此一举!’众位将士!从今天起我蓝玉就把脑袋别裤裆上了!要是灭不了北元小丑,我蓝玉就把脑袋送给你们在沙漠里当球踢!众位兄弟们!你们有没有信心!有没有这胆气!”
众军士听得心潮澎湃,‘轰’的一声炸雷般的齐喊:“有!”
几声鼓毕,蓝玉又道:“今天咱们燕王爷亲自来为我军饯行,请燕王爷训示!”
只见燕王龙行虎步踱上台来,鹰目寒光四射朗声说道:“我大明建国以来,北元余孽藐视我大明天威,屡屡侵犯我天朝边界,烧杀掳掠无恶不做!吾皇夙兴夜寐,披肝沥胆誓要诛此胡虏。前后奋战了二十余年,打的元朝宵小狼奔豕突,抱头鼠窜。但他们隐身大漠根基未灭,不时地仍在滋长!还在觊觎着我中华沃土!就如同卧在我大明身边的一头饿狼!我天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此虎狼不除难保我大明子民安居乐业!众位将士!我们大明勇猛的战士不能辜负了吾皇惓惓苦心。不能辜负了全天下老百姓殷切的希望!这次出征漠北,我大明天兵一定誓要剿灭此贼!殄灭元廷!保我河山!”
燕王的一席话声色俱厉,听的几万官兵热血沸腾,身体激动的似要炸开了一般,个个咬着钢牙瞪着虎目,震天介的齐声喊道:“殄灭元廷!保我河山!殄灭元廷!保我河山!”几万人同声喊起来,真是声如滚雷气若长虹!震的林中倦鸟呼啦啦的四下惊起一片。
当下众军士杀牛羊祭旗,又焚香祭了天地。整装拔营而起,列队向北方大漠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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