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元钱可以挽救我的生命，那么那个神秘男子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我把这一元钱看了很久很久，觉得很不可思仪：我的命原来价值不过一元人民币。我很贱！

同时，我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阻挡我去把它变成馒头，并且吃下它，以便不至落到抛尸街头的凄惨境地。

把硬币变成馒头的过程略！

我对着公共厕所里的水龙头喝了一肚子水后，满足的躺在路边的一棵大榕树下。馒头和水在胃里发胀并消化的过程中，阳光透过树冠斑斑点点的洒在我身上，我昏昏沉沉地听着来自街上的各种声音，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

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整个城市都沐浴在万丈霞光之中。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看来明天将是大好的晴朗的天气。可是，我心里却晴朗不起来。我的眼里都是忧郁的颜色，我的心头都是萦绕不休的困惑。我胸口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腐烂的味道更加肆虐。我无法无视别人对我的态度。也许，一切都可以习惯！

夜幕降临，时间在接近7：30，我越来越焦躁不安：我到底要不要前往？毕竟月入过万是个不小的勾引。抵抗金钱的诱惑和呼喊，对我是一种不小的折磨。况且，我本来一无所有，不存在失去任何东西的顾虑。至于，我的这条贱命，简直不足挂齿。不过，虽然如此想，但也无法排解我内心萦绕纠缠着的恐惧！至于究竟在害怕什么，我也稀里糊涂！有时候，恐惧只是错觉，但我更相信是人类的直觉，也并非无缘无故。但是，这并不是表明我因为害怕而放弃这个机会。这是越是害怕越是想试一下的毛病。当然说得好听点，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一种英雄气概的另类表现吗？

于是，我决定前往！

要找到神秘男子说的那个地方，当然得费一番周折，再此就不赘述了。

讲座的场所设在地铁旁边的非常隐秘的隧道里。在进出口的地方挂了块很不错的幌子：此地故障检修，未经允许不得入内！门口却站着引导的人，首先得出示传单和一枚硬币，通过检查之后才能入内。这让我非常的郁闷，众所周知，我的那枚硬币已经买馒头给花掉了。我被挡在门外。后来，我开始想那枚硬币，可是怎么回想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我知道它有如此妙用我也不会花掉了。但是，如果我不花掉，不买馒头，我想我也不可能到达此地，更别说听什么讲座了。我想之所以没有发现硬币的特殊之处，大概是因为我当时已经饿得神志不清了。但是，那神秘男子为什么又不说明呢？我正纳闷，正懊悔来着，神秘男子却意外适时出现了，这让我欣喜不已。有了他的证明，我才得以能够顺利入内，因为按照规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都弄丢了，就失去了被邀请的资格。

神秘男子叫郭晋（听他自报家门时，恍惚以为是武侠世界中的大侠郭靖呢？），因为情杀案坐过牢，具体情况不明，总之是经过生活磨难的人，什么都敢干。他跟吴传福是在牢里认识的，在患难中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他俩刑满出狱后，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后来看上了乞讨行业。可谓赶上了好时机，前几年是乞讨行业发展的黄金时期，很多有识之士拉帮结伙，成立组织，雇佣各种年龄各种社会闲散人员，有目的有计划有步骤的把他们安插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和场所，通过各种方式，进行乞讨，所得收入一律上缴。组织高层会根据个人的业务水平发放工资。当然这一切都是严格保密的。入会人员必须符合三个条件：一、无业；二、演技一流（不一流的经过培训达到一流的）；三、具有良好的职业道德，严守公司秘密，否则后果自负；入会后必须签定十年合同，除了人身伤亡，中途不得因任何理由中止合同。为防止有人挟款潜逃，劳动收入百分之八十必须冻结在银行，只有当合同满后才能由本人提取。换句话就是在合同期内，你是公司赚钱的机器，按时上下班，每天都有n名监工活跃在你工作的地方。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暗中监视，你是没有任何人身自由的。所有入会人员都有工号。你的真实姓名都在档案里，公司里谁也不认识谁，你们只是一个个能为公司赚钱的号码。

这样的组织和团伙方兴未艾，十年之间想必造就了无数的富翁。可悲可叹！

郭晋跟我谈这些时，我想笑。可是，我知道在我面前的是什么样的人，我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组织。我只能忍着。

根据我的判断，郭晋之名应当是化名。我不知道他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我都无从确定。房间里的日光灯一直忽明忽暗地闪烁。我总闻到一股不知道从哪里释放出来的奇怪的味道，当然我身上的味道也不怎么样。

说是一间办公室，莫如说是一间审讯室。十平米的房间，地板坑坑洼洼，墙面涂着奇怪的黑褐色；里面摆着一张廉价而寒碜的办公桌，两张木椅（它们正在我俩的蹂躏下发出暧昧的叫声），一张脏乎乎的沙发，一个垃圾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们面对面而坐，角色却一个是审讯者，一个是被审讯者。审讯者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得意闪烁，那是一张欠揍的脸，而我却没力气也没胆量满足他。我采取了对视的态度。审讯者往往有很多问题，像十万个为什么，不厌其烦。被审问者不用大脑，一招太极推手应付自如。很快对方的脸色在变化，他开始猛力抽烟，弹烟灰时总是啪啪作响，可谓功力深厚。烟灰在烟雾中潇洒陨落。我们之间烟尘腾跃。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签字？”郭晋把一份非法合同拍在我面前，要我签字。

“签什么字，不是参加讲座吗？”

“你没资格，签了字也没有，还要等一个月后才有？”

“那我来搞什么鬼？”

“签合同啊？”

“凭啥？”

“你是人才。”

“我是人才？我是狗屁。”

“如果你非这样说的话，我们需要你这样的狗屁。”郭晋弹了一支烟过来。我立马唾液分泌。

“人才，你怎么确定？”

“直觉！直觉很关键，也很重要。知道吴老为什么那么信任我？你当然不知道```，首先，我绝对忠诚，其次我是伯乐，我能帮他找到他想要的人。这也是一种非常非常重要的才能。他需要我这种人，就像我需要你这种人一样。当然，他也是我的伯乐。任何人都需要伯乐，否则他就是真正的人才也将什么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伯乐，这很关键，这关系到你的发展，你能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同意？”

我点头。

“当我看到你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你能干这个，而且只要你愿意，你努力，你就能干得漂亮！”

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不可靠的恭维话。可是，我很难不得意，很难不飘飘然。

“难得你说这么违心的话``````？”

“没那闲工夫，而且你这么说表明你还在怀疑我的目光，同时也是怀疑你自己的才能。我没说错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关键是认识到自己的能力，很多人一生一事无成，郁郁寡欢，不是证明他们无能，在很大程度上是他没找到正确的位子``````”

“你能帮我找到正确的位子咯？”

“至少我能让你不至于饿死？”

“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

“那有什么好处？”

“对你，我可是例外又例外了，破格再破格了。我跟你交个底，但千万保密，能做到？”

“绝对。”

“我是把你作为公司后备人才招来的，你先到基层干他妈3个月，看你表现，再向上提拔，至于有什么好处，钱是唯一的奖赏。拿我来说，三年过百万，当然这要看你的表现。多劳多得，能者多酬，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也要相信自己。有一天，花钱对你来说，也许只是随心所欲的事。”

“的确诱人。”

“你是聪明人，你还犹豫个屁啊？”

“该犹豫的是你妈的你```````”我说着撩起破衣角给他看，“看到了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什么？跟你实话说吧，我都不知道我能活到几时，也许明天，也许过不了今晚，也许就是现在，我无法预料，总之我是一个即将跟人世说再见的人``````”

“就是说你签不签字没什么意义，你是这个意思？”

“还有什么呢？”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还是坚持！？”他再次把合同推到我面前。我盯着他看，他的目光同样迎接着我的目光。我们能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彼此的影子，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扯淡！莫非真是我人生中的贵人，我的伯乐？我的心中有个声音：签个字有个屁关系啊？于是，我拿起了笔，签下了人生中最后最不可思仪的一份合同。杨帆二字写得遒劲有力，阳刚之气溢满纸张，我感觉我从来没有这样豪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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