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随着黑衣少女一路往前狂飙,她深怕被罡风吹拂,紧紧地闭上眼睛死命想象那简单的图案,甚至已是背了出声,岂料越是着急就越是无用,连着念了十几遍,也不过就是肚子中有一点稍纵即逝的暖意――猫儿几乎要怀疑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了。待到留意时,这暖意便又不见了。
她心头害怕得很,突闻黑衣少女道。
“别念啦,傻瓜,我还没给你注入法力,你就算念几万遍,也不会有丝毫反应的。”
她语音甚速,显是十分急迫,猫儿恍然大悟,这才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花,原来那黑衣少女速度甚快,景物变幻太过迅速,以猫儿现在的眼力却是看不清楚。于是只得又闭上眼,过了一会儿,黑衣少女笑道。
“嗯,还没追来,那怕是真的吸了。”她的语调也随之轻松不少,但速度却并未放缓。
“吸了什么?”猫儿见她话意未完,便乖觉地问了下去,黑衣少女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一面四处张望,一面嘿笑道。
“自然是我精心调制的销魂丹,哈哈,杨吟蝶这个蠢材,两次都在销魂丹上栽了跟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是乐死我了。”
“销魂丹?”猫儿重复了一遍,黑衣少女却没有详细解说的意思,而是放慢了速度仔细地看着脚下景色,猫儿跟着看去时,却是一无所获。夜色沉沉,此处又是崇山峻岭,杳无人烟,她只看到黑乎乎一片,不由得害怕起来,想要偎紧黑衣少女,又强自忍住。
黑衣少女定睛看了一刻,突然喜道。
“是这里了!”
当下带着猫儿流星般投入一个小山谷里去。猫儿赶紧又闭上眼,只觉得风声甚速,不多时又缓了下来,黑衣少女将她放到地下,她睁开双眼看时,但见空山残月,一股暖风吹拂过来,月光下花木扶疏,水声潺潺,一条小溪逶迤而来,两岸都是花木,她们竟到了个风景秀丽的所在。
黑衣少女欢呼一声,跃入小溪中,道。
“好几天没洗澡了,我要好好泡泡。你找个地方睡觉吧,这里安全得很,他们找不到的。”
猫儿应了一声,黑衣少女又道。
“我要尽快入定回复法力,可能要段时间,这颗辟谷丹给你,饿了就吃了,可以管十来天呢。我入定期间,你就到处玩玩罢,不要离我太远,这里的主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我们不过是借着他的阵法暂避一下而已,要是招惹到他,你可能会吃到苦头,可清楚了?”
她一下吩咐安排了许多,猫儿都一一记下,黑衣少女显然很是满意,挥手将辟谷丹送到她手上后,便将黑纱放出,把自己笼罩在内。猫儿看在眼里,也不知道她是不信任此间的主人,还是这就是她入定的办法。
“啊,对了。”黑衣少女突然又自黑纱内探头出来道。“你一会儿也洗个澡吧,待我入定结束后,我们就要回落星山了,带着你,我得走一个来月,路中可是没法洗澡的。”
说完也不等猫儿回答,便又缩了头回去。猫儿赶着应了,在溪边等了一会,见少女再无动静,料她是入定了,便走到一处空地坐下,望望天边冷月,又看看黑衣少女,回想这么个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想起这么大的争斗动静,云夫人却都没有出屋,也不知道她看了自己的告别书,又是什么想法,会不会连累到她。因为云夫人,又想起徐府里也有个公子,云夫人说他是“被神仙收取做徒弟”,想来也是和自己这般有一番遇合。忽又想到,自己这样立斩尘缘,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意自己的失踪,怕是除了云夫人之外,没有人会为此忧急,便连云夫人的忧急,只怕也有七分是为了她自己。陈国和吴国之间因为她的失踪,又会有什么样的风云变幻……
她自幼处境便极为艰难,虽然生才8岁,但已明了不少人世间的道理,虽然和云夫人乍然分离,但却并不觉得如何难过,只是有些淡淡的怅惘和对未来的担忧。好在到底年幼,过了一刻,便又把心事丢开,回想起今晚的大战来,黑衣少女杨清妍、白衣少女杨吟蝶和那儒生天风的名字,早已被她听取。杨清妍和杨吟蝶都姓杨,长得也有几分相似,想来定是很有渊源,没想到修仙者之间的故事,也是这样的曲折……
这样胡思乱想之间,睡意已是渐渐袭来,阵内甚是暖和,猫儿也就将就躺下睡了。第二日醒来吃了那颗辟谷丹,果然腹中便不再觉得饥饿,连排泄之意也不再有。她谨记杨清妍的吩咐,不曾离开小溪30步之远,乘着中午洗了个澡,又胡思乱想了许久,天色又渐渐暗下来。第三日照旧如此,杨清妍竟是丝毫没有结束入定的意思,其定力也让猫儿咋舌。若是寻常孩童,此时怕是早已不耐烦起来,但猫儿自幼便不知多耐得无聊,这么两三天的等待,对她来说是寻常的事,因此竟丝毫不觉难熬,闲来便在脑内回想那晚惊心动魄的遭遇。那铺天盖地的黑雾、飞虫和剑光,都能让她遐想上许久许久,如此到了第四日的傍晚,那黑衣少女终于“醒”了过来,二话不说,又是用黑纱将她裹起来,这次却是先放出了飞行用的一片黑玉树叶,两人踏上去,缓缓飞出山谷,继续往东南方向飞去。猫儿回顾来时景色,只觉得那山脉绵延秀丽,一时看出了神,黑衣少女留意到了,笑道。
“哦,难怪你看得出神,这是你们陈国的云梦山,最是漂亮。”
云梦山却是陈国的边界山,猫儿悚然,原来那片刻飞行,便已有了几千里之遥。黑衣少女却全不当回事,又道
“那晚飞来的时候太急了些,也没让你看看云梦大泽,那可的确真是漂亮,若不是有人追着,慢慢地从水波上方飞过去,可是特别的有趣。”
她谈兴甚浓,不等猫儿回话,又指着远处道。
“看到了吗,那山峰也很有名气,元机上人曾在那枯坐了三百年,最终突破炼神境界,在那处破碎虚空,跨入逍遥境中。在我们修仙者中,可是大大的有名。不过,那处的风雷禁制乃是元机上人闭关时设下的,上人破空而去时又没有解开,相传那里是古仙人的洞府,上人想着回来渡劫的时候,要把里面的数件异宝一并带走。因此数百年来,也没有人敢接近那里,就怕触动禁制,那可就惨了。化神期的老妖怪设下的禁制……啧啧。”
猫儿极目望去,也没看见她说的到底是哪处山峰,只得唯唯而已,见少女神情如此轻松,忍不住问道。
“姐姐,你飞得这么慢,不怕那几个人找到我们吗?”
少女笑道,“不怕的,杨吟蝶和华长风中了我的销魂丹,若是没化开药性,那就惨了,两个人都要吃上一点小亏,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半年之内都不宜妄动真气。要是化开了药性,那他们怎么也要休息个十天半月才能回复元气。那时候我们早在凝思宗的地盘里了,他们还敢轻举妄动不成?剩下那两个家伙,一个是木家的阵法师,七绝阵被破,早没了他的事,现下怕是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吧,还有一个散修就更不怕了,没了那三个人,他哪还敢追上来!”
她思虑周密,猫儿也不由得大为佩服,她这几日闲来便在回想当晚的见闻,有许多疑问存在心间,乘机又问道。
“姐姐,那你那天晚上,没有一早就带着我走,是特意在那里设下陷阱等他们过来的吗?”
黑衣少女有心指点她,见她这么问,便详细地道。
“倒不是特意,但出门在外,又是深陷敌方,自然要小心一些。我到了你家外头,就先埋下了我的一个化身傀儡,以备万一。原本打算在你们的小院里歇一会儿,就破着耗费精血,一路远遁回落星山去,但既然和你结了缘分,我要带着你回落星山,那可就麻烦了,不在陈国把这些人解决掉,那就失了先机,可能要吃亏。”
说到这里,黑衣少女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猫儿的脸色,见她恍然大悟,不由得暗中点头,又道。
“因此,我便先发出传音符,请求云梦山主人让我们暂避片刻。传音符又能将那四个人引来,可谓是一举两得。没想到的是杨吟蝶居然真收服了相思刻骨,那一刻我的确打算放弃计划,带着你到云梦山再做计较……”
她说得仔细,猫儿听得认真,如此一路问答,很快到了晚上,猫儿疲惫起来,黑衣少女便将黑纱扩大,包住黑玉叶片,让她睡在叶片上。到了白日,又把黑纱收回,和猫儿边说边赶路。少女见识广博,于这一带更是熟悉,一路上甚是太平,并无人骚扰,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好在黑纱之内,仍是那般阴凉。如此一个来月后,有一日少女笑道。
“终于进了天渊了!咱们加快脚步,落星山可就在眼前啦!”
话声未已,少女轻飘飘一指点来,猫儿但觉眼前一黑,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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