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闻言，脸上先闪过一丝讶色，旋即便不悦道。

“你是什么辈分，怎敢这样直呼家母的名讳！”

他态度虽然不好，但清慧也顾不得和他计较，只是呆呆的望着他。心中不知有多少滋味一并流过，她突然想起了那天下午云宝林和晴夫人的谈话，是了，徐尚书的两个儿子里，只有小儿子徐觉是随在身边教养，还有一个徐则，说是自小就被高人收为衣钵弟子。却没想到，人生际遇竟如此离奇，在这南海之畔，倒遇到了故人之子！

她很快收摄心神，但仍是透了几分讶色，徐则也正上下打量她，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还是那掌柜奇道，“你们两人，也不买东西，在这站着是为什么。”这才提醒了他们，徐则先道。

“此地不是说话的处所。林思靖随时会过来，找个别的地方。”

他却是还把清慧当成此地的熟客，清慧苦笑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哪知道哪里有清净的地方。”

那掌柜却很热心，听到他们的对话，便指路道。“那处是个修仙者的酒楼，专做些仙果点心，你们可先去诉个衷情，再来小店购买布料。”

他却是把两人当作了年少情侣，清慧也顾不得纠正他的看法，和徐则互看一眼，同时举步往酒楼走去。好在今天不是集日，坊市里人丁不旺，以他们并不算太高的修为，倒也顺利的要到了一个雅间。两人胡乱点了一些点心，看小二一合上门，徐则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也是陈国人？”

清慧在心底苦笑一声，有这么一瞬，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但旋即她就想起，现在不再是需要为自己的出身尴尬的时刻了。便坦然答道。

“是，说来机缘巧合，在我拜师入宗之前，就是在尚书府寄居。徐公子和令堂相当神似。”

这话把事情交代得相当清楚，徐则这才点点头，放松下来，淡淡道。

“说是在尚书府寄居，不知道清慧小姐是如何和凝思宗结缘的？”

清慧暗恼他不知趣，自己如何拜师的，总和徐则没有关系。但也不愿没来由的骗人，便笑道。

“我是某日晚上遇到清妍师姐，和师姐结缘，才被收纳到门下的。”

徐则动容道。“我听说杨吟蝶发动了不少筑基期的顶尖修士，将杨清妍自吴国一路追杀到陈国京城，又在陈国京城将她困了七天七夜，却还是被杨清妍逃脱，临走时更暗算了杨吟蝶一把，让她和华家的华天风做下丑事，莫非你就是在这事里和杨清妍结下的因缘？”

他对当时事态如此清楚，可见若不是此时在修真界流传极广，就是他有一定的消息来源。清慧虽然不愿意把此事传扬出去，但被问到头上，也不愿否认，点头认了，却终究是忍不下徐则那大剌剌的口气，微笑着道。

“徐公子，我清妍师姐一只脚在结丹期的人了，提到她时，还是客气点，总没坏处。”

她这是委婉地刺了徐则一下，徐则那傲气又起，瞥了她一眼，道。

“这有什么？她不过入门比我早了几年。杨清妍当年修到筑基，怎么也用了二十年，又没有我快。”

修行十年就到炼气期满，在修行界倒也的确是极少见的。看来这徐则的天分过人，在师门内定是也很受宠爱，不然也不会养成这骄傲的个性，清慧想起晴夫人待她的诸多好处，忍不住劝道。

“话哪能这么说，修仙界终是修为决定一切，你看那林思靖，为人多么讨厌，但你还得听他的。这就是因为他是筑基期的修为，你当着别人的面，口气要是还这么大，一定会吃亏的。”

她是好意，徐则却不爱听，他自小就是尚书府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没几岁就被师门收录，因为天资委实过人，乃是慧云斋最核心的几个弟子，长辈关爱、同辈自然不敢和他为敌，因此自然而然便养成了这嚣张骄傲的性格，清慧论修为不能和他相比，论出身，在尚书府寄居――那肯定没他高贵，论现下的身份，一个是凝思宗的亲传弟子，一个是慧云斋的核心弟子，也不过在伯仲之间，论资质，修行进度又不如他快。各方面都不如他，徐则又怎么会喜欢被这么一个人劝诫。

“既然知道修仙界是修为决定一切，那你还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个什么劲？”他不假思索便脱口说道，看到眼前这清秀的小姑娘明显地愣了愣，心中忽起一丝悔意，对方毕竟是和自己家有些渊源，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似乎是过分了点。

“你――”清慧气得浑身乱战，“你――”了半天，脑子里无数歹毒的回话就要往外蹦，徐则也是有些后悔了，看她这样生气，又不好意思赔礼，正好清慧之前拿林思靖做例子，他就接着道。

“林思靖很讨厌你，这个人很歹毒，你注意点。”

这话他本来懒得说，看在今天把清慧气成这样的份上，便破例提醒她一次。

清慧本都想好了回话，被徐则这句话打断了节奏，却是再说不出口，她恨得狠狠地跺了跺脚，怒哼一声，起身道。

“林思靖的歹毒你都看出来了，你当我是你，会一点防范没有吗！”

“防范？”徐则一扬眉，也和她置上了气。“你一个炼气期中期的弟子，在他这个筑基期初期面前根本毫无抵抗之力，你倒说说怎么防范！”

清慧忍不住怒道：“你这白痴，你们单身在我凝思宗的地盘上，我师父展眼就到，他能把我怎么样？更何况他是筑基期，我是炼气期。几大门派之间的规矩，跨了境界就不能私自互相争斗，他敢把我怎么样么？”

她说了这么多，最终却还是着落到师父转眼就到的这点上。徐则也不是笨人，眨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里一是凝思宗的地盘，有起事来，那些炼气期的记名弟子不会坐视不管，二来坐忘散人随时到场，元婴期修士举手投足之间灭掉一个筑基期修士简直不算是事，三是即使这些事都没有发生，林思靖要真伤了一个他派的核心弟子，回山也无法对师门交代，毕竟慧云斋和凝思宗之间的关系一向良好。这才是眼前这小姑娘有恃无恐、不卑不亢的真正原因。想赞成，却终究忍不下被清慧斥为白痴的这口气，因此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却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清慧眼看骂得他无言以对，心情大好，气平了不少，却也不再逗他说话，免得又吵起来。两人沉默了一会，小二送来点心，清慧尝了个山药参果糕，只觉得软糯鲜甜，满口清香，滋味又比鲜果要好多了。不禁赞道。

“好吃。”

徐则也挪回目光，捻了一块糕送入口中品了品，不屑道。

“平常。”

清慧压下火气，微笑道，“陈国百姓上下，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想来修仙门派也被这风气影响了，我们凝思宗却很不讲究这个，从来没有糕点供奉，难得吃到一块，就觉得不错。”

慧云斋的食膳之道的确是天下一绝，她这个马屁却是拍中了，徐则也知道她是借此缓和气氛，他虽然性格高傲，但却不是一味逞凶斗狠之辈，适才双方都有点过分，现下清慧主动说话，他也就顺着道。

“这次是从楚国过来，没能回山，不然都会带些点心过来的。下次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我带些给你。”

这在徐则，却是格外开恩示好了。清慧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谢过了，双方谈些陈国的风土人情，倒也融洽多了。

东西吃完，徐则会了帐，两人往外走去，徐则突道。

“我若是你，却还是会提防起来。林思靖就算不会真把你怎么样，戏耍侮辱你一番，长辈们却也不会介入。”

清慧已猜到他和林思靖的交情该也很是一般，闻言微笑道。

“那就多谢提醒了。”

她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在盘算着，是否要到法器店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器出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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