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怎么――师父？怎么样，这回可在小师妹手上触了霉头了？”

这是杨清妍见到清慧后说的第一句话。她原本喜气洋洋的脸在看到清慧时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嘴边的笑意更浓，还带了些捉狭的笑意，转向坐忘散人笑道。

“再别说这个了。”坐忘散人没好气地道。“你这个师妹性子是倔的。任我好说歹说，也就修行了一个养荣决，将来她吃苦头了，也别来怨我。”

“呃呵呵……”引介清慧入门的这位师姐掩唇轻笑起来，“好好，先不谈这个，师父，迈入结丹境界之后，清妍在诸事上，还都要请您多加指点那！”

清慧尴尬地在一边站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是在以前，这个白眼断断会是忍在心里的，但时日久了，她也知道了坐忘散人是最喜随性的，在她面前，也就放肆了许多。

“噢哟哟，看看看看。我的小师妹，八年不见，不但长高长大了，就连脾气也变了不少嘛。”杨清妍显然心情极好，对清慧的白眼也不以为忤，而是以长者的口吻，略带取笑，又很欣慰地道。

清慧想到了当时刚入门时那战战兢兢、处处思量的日子，也不由得羞赧一笑，嗔道。

“师姐这不是欺负人吗？人家当时刚入门，怎好和现在相比。你不和师父说话，绕着我问做什么呀！”

她这一嗔，倒让杨清妍舒心不少，八年前她看准了清慧惯于过度思虑，这点却和她自己刚入门时很是相似，物伤其类，难免对清慧的状况多点担忧。眼下看清慧俨然已融入了凝思宗之中，和坐忘散人也处得不错，这才放下了这丝担心。

坐忘散人嘴边难得的噙了丝笑意，看两个徒儿你来我往的斗嘴，她生平最喜伶俐之人，如今两个最伶俐的小姑娘你一句我一句，让她不由得心怀大畅，越发感到了收徒的好处，只不过杨清妍金丹初成，还有不少修行上的法门要交代，看杨清妍到底是仗着师姐身份占了上风，便笑着开言道。

“清妍，你也别贪玩了，金丹才成，就这么得意洋洋的，将来结婴之后，你的尾巴岂不要翘到天上去了？”

杨清妍这才收敛欢容，暗自吐了吐舌头，坐到坐忘散人下首听训。清慧也忙坐了下来，坐忘散人自是嘱咐杨清妍修行上的要领，清慧也将自己修行上的烦难贡献出来，坐忘散人和杨清妍都有指点。

指点过功课后，清慧这才安排上宴席来，修道中人，等闲是不吃烟火食的，所谓的宴席，无非也就是些果子美酒罢了。但清慧自小吃的皇家食没有几千也有几百，虽然也就是几个果子，但人间皇室却能翻出无数花样来，这些却是修道者所比不上的，她此番加意安排，果然呈上的果盘样样精美，即使是坐忘散人也微微动容，杨清妍更是赞不绝口。三人互相劝酒，清慧因为年小量浅，即使喝的是难得的灵泉酒，也不过略略沾唇便罢。

酒过三巡，杨清妍突地道，“师父，你看这酒海果山，色色都是如此漂亮，颜色搭配得也好，果盘样式更是俏丽，岂不是和色欲境有些相似？原来这色欲二字，却不仅仅在人的美色之上，也有食物的美色。如此说来，山川美景、灵泉仙山，也都是色欲境中之物了？”

清慧听言，心中若有所悟。天璇决的修行和别个不同，并不一定要循序而为，而是以修道者自身的经历为感触，求的是参破各大幻境，寻找到内心的圆满，达到所谓内神通的境界。而在这种种幻境之中，生死境、色欲境、痴情境，都是人们所说的难关，要参破这三境，空想是绝行不通的，必须得亲身经历才有参悟的可能。清慧年纪尚小，生死境也就罢了，痴情境她是一点认识也没有，而色欲境，却是她最不喜的一境，她自幼便认为美色二字乃是无穷烦恼的起源，然而杨清妍的这句话却点醒了她，除了美色之外，这非人的美色，也应是色欲境内之物！

“你说了这句话，可见在色欲境上是又有参悟了。”几杯酒下肚，坐忘散人的脸上也飘起了数丝红晕，这位和杨清妍望之就似姐妹的元婴期修士以老成的口吻道。“色欲境的体悟，人各有所不同。即使是我，也只可谈论我自己的参悟，色欲全在自己，你对此景有了欣赏之意，觉得它美，这就是色欲的第一层，感觉出了好，想要去占有，这是第二层，占有之后，却仍不餍足，仿佛还有不满，这是第三层，这不满生出了心魔，这是第四层。结丹境界的修者，仍然克制不了自己对美景生出占有之心，然而却要克制住自己的不满之意，以免心魔丛生，坏了修行。炼气期的修者却不一样，反而要多多去触碰这些易生色欲之物，不可产生退避之心，自己没有亲身去体会过一番，就永远也没有希望参破这色欲境，到了某一境界，修为也将停滞不前，可知道了？”

“弟子受教。”杨清妍和清慧同时娇声道，两人心里却是各有盘算。清慧原本一直回避养颜功法这个问题，但今日听到了坐忘散人这隐隐含着点拨敲打的一席话之后，原本根深蒂固的想法也有些动摇。宴毕回了洞府后，便一直在琢磨坐忘散人的话。

“色欲境的参破，和我自身有没有美色，似乎没有什么关系。该可不用着意培养自身的美貌也能参破此境。但如此回避美色，似乎又和色欲境的要旨不符。”她苦恼地想着。衡量了好一会儿，却依然不能下定决心。

“也罢也罢，反正时间还多。天璇决最应随缘而行，见步行步，也就是了。”她这么想着。“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答案的。现在且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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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妍出关之后，却没有急着出落星山，而是继续刻苦修行。和清慧一样，每月一次到坐忘散人座下听从教诲，她爱好热闹，和清慧约定，每月三次一道在落星山内游玩。清慧还在炼气期修行，时间是很充裕的，到底年纪也小，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她本来对落星山还并不是很熟悉，和杨清妍出去玩了几次之后，这才有个初步的了解。

落星山因为是古仙人为天渊建造的堤防，自天渊一侧舒展开来，怀抱着天渊，和陆地接壤的这端就是她们日常起居之所，海中延展的部分，便是各个结丹期修士、元婴期修士的山峰洞府。而未结丹的弟子，居住的都是清慧现在居住的这片峰头。杨清妍虽然结丹，但是为了便于听课，还是住在原来的洞府内。除了佳期如梦之外，坐忘散人的弟子都已结丹，杨清妍便带着清慧一路游玩过去，在外围观赏各大洞府的奇景。清慧自然是觉得好看，她是极熟落星山的人，难免就很无聊，所谓的观赏奇景，多半是清慧一边看，她一边和清慧说话。

“这就是大师姐的洞府了。亚亭师姐正在西南一带不知道做些什么，我也有几十年没和她见面了。当时我入门的时候，她就是结丹初期的修为，现下怎都该有结丹后期了，过阵子，也许就要回山结婴。”

清妍立在一个小悬崖上，指点着对面云雾缭绕的山峰说道。

“如果能结婴成功的话，她便是我们这一辈的第一个结婴期修士。大师姐人也是极好的，生得非常漂亮可人，将来见面你就知道了。”

“噢。”清慧正垫脚望着对面的景色，随口道。“师父说她的弟子，不论男女都是美色过人，可是真的吗？”

她放开心怀后，和杨清妍早打成了一片，杨清妍待她又好，丝毫没有架子，如今两个人之间相处都是极随便的。因此她的说话这么随便，杨清妍也不恼，只是笑道。

“这是真真的真话，”她看看周围，料着此地离坐忘散人修行之地已经有一段路了，便小声道。“我听大师姐说，师父早年，容貌却也平常。”

“哦？”清慧的精神一下来了，到底是女孩子，谁不愿知道一两段秘闻？“师姐，仔细说说！”

杨清妍遗憾地道。“我却也不怎么清楚，大师姐嘴紧！就知道师父早年是吃了这个容貌平常的亏，好像就是在色欲境的参悟上，受了不少气。里面还有上次送黑龙黄绢来的蓝净真一些事情。所以师父现在最是看重容貌，四处寻访了不少美容养颜的功法，似乎也有要争一口气的意思。我们进派的弟子，原来也并不是都个个好看，全是修行的这些功法，才有这个样貌。”

她瞥了清慧一眼，不甚满意的摇了摇头，道。“当时在陈国见面的时候，你就不愿学养颜功法，现在进了天璇宗，你还是不愿意修行，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对美色是这般回避的！怎么，你是有什么隐衷么？”

“说的我现在很丑似的！”清慧不满地道，却是刻意回避了隐衷这个话题，“我的底子虽然不好，但是气质却也不差嘛！真是的！那些记名弟子里，长得不如我的可多了！”

“和记名弟子比？清慧师妹，你的心气可真不低啊！”杨清妍也不细问，反而和她抬起杠来，两人说说笑笑，直到晚课时间到了，这才回山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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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慧对美色的回避是有故事的，看官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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