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_繁花书之未央夜雪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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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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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就在那些温暖而略带遗憾的夜晚的流逝之中,楚军的形势已经越来越严峻。

汉军固守在中原的成皋、荥阳一线,凭借英布为首的战将们的勇猛坚强、悍不畏死,和楚军正面作来回的拉锯战。不管项王如何所向披靡,项庄如何让人心怀绝望――英布军总是能收拢残兵散卒,抖去身上的尘土,握紧手中的兵刃,重新站起来。

汉国的大后方无懈可击――关中殷富,四塞天险,巴蜀又遥远――而汉军韩信的部队又已经清扫掉几乎北半个中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疯狂速度攻下齐国七十多城,在决战中凭借潍河的洪水、周勃曹参灌婴刘肥四将的缠斗,以及最后杀手的致命一击,杀掉了龙且,击溃楚军骑兵,风卷残云一般从原先东方齐国土地沿着黄河一线南下――黄河之南便多是楚国的领土――在漫长上千里的滔滔黄河岸边,高举着火红旗帜的韩信军不断从各个渡口抢渡,登上楚国的河岸,对楚军形成夹击之势。

楚军被封锁在成皋、荥阳一线以东,寸步难以前进。英布军像是一堵不管怎么冲击都屹立不倒的远古巨石峭壁,韩信军的阴影又已经从头顶悄悄笼罩过来。

而整个楚国的大后方――以都城彭城为中心――又是一片乌烟瘴气、人心惶惶。原因倒很简单,只因为一个人:

彭越。

他手下的军队加起来总共也就那么四五百人,碰到任何一支规模稍大的楚军部队,摆开架势野战,都是只有被全盘消灭的份儿。

但就是这么一支小部队,在西楚国的广阔后方上已经来回驰骋了两年,不断地攻陷城池,杀掉官吏,烧毁粮草,抢夺武器,煽动叛乱。楚国的防卫军焦头烂额,四处出击,不要说抓到彭越,就连个影子也见不着。

楚国百姓们在惊慌中到处传说:彭越是地下的妖魔再生,他有七十张面孔,一会儿是一个妙龄女子貌美如花,一会儿是一个少了一条腿的白发残疾老翁,一会儿又是一个五尺高、稚气未脱的孩童。

他会许多法术,诸如“缩地”之术,早上还在一座酒楼里酣睡,中午就到了几百里之外的另一个酒馆中;他还会“蛊惑”之术,许多戒备森严的城池都莫名其妙地在他面前打开了城门,以致迅速沦陷;

他可以“变兵”,有人曾经亲眼看到他孤身一人,站在春天的桃花林中。殷红的花朵落了一地。他挥舞衣袖,大风骤起,席卷起更多的落花。当那些花瓣在空中盘旋着凋谢之时,便已慢慢变化,宛若火焰,宛若云烟,待得落地时,已是无数站起身来的高大士兵,身着殷红的汉军军服。

他还可以“幻兵”。即使人们刀枪森严、城门紧锁,还捂上耳朵、闭紧眼睛、完全不理睬他的蛊惑术,他照样毫不在乎,手指轻点之处,他的士兵们就都在摇晃中透明起来,个个化作真人大小的幻影,穿过厚厚的土墙,穿过坚牢的砖石,穿过白刃闪亮的防线,像一阵突然掠过的凉风,拂进敌营的心脏地带。

随着这些神话的流传,每个楚地的老百姓都熟悉了这两个让他们心惊肉跳的词:

妖魔彭越,他的幻影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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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大司马周殷完全不相信这些神话。他太了解彭越了。

彭越当然不是妖魔,也没有七十张面孔。他的易容之术确实相当高明,几乎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程度――当然化成体形差异太大的小孩子,应该还是不行的――可是问题在于,几乎没有人知道彭越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体形、什么样子。

周殷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熟知彭越本来面目的人,差不多就是他了。

彭越手下的那支小部队――每个人的军服都几乎是双面的。一面是汉军的红色,一面是楚军的紫色,随时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反穿过来。他们都带有红色和紫色两种旗帜,全套的楚军印信、公文、虎符,甚至全都会用楚地口音说话,每个人都有一套虚构出来的楚地故乡、家族、亲友资料。

所以他们可以在楚国的领地上到处通行无阻。战争期间,军队的调动是太频繁的事情,大路上的楚军小部队随处可见。

一想到彭越的部队可能曾经就在自己把守的都城彭城城墙下经过,甚至可能还朝城上的守军挥手、喊话、拉家常聊天,这幅图景就让周殷苦笑。但他毕竟不能下命令,让任何两支楚军遭遇时都把军服脱下来看看――这也太可笑了点,变成惊弓之鸟了。

所谓的“缩地”、“蛊惑”、“变兵”、“幻兵”,那就是彭越的其他许多小能力小手段了吧――周殷这么想着,可是即使是他,都不完全清楚具体细节。他只知道,彭越部队是一支头号的间谍部队、情报部队、特种部队、突袭部队。

对于楚国士兵而言,彭越的名字变成了一个恶毒的嘲笑,烙在他们的眼前,像夏天傍晚头顶的蚊子,不管走到哪里都看得见。

项王率领楚军主力在前线和汉军作战,楚国的大后方其实兵力相当空虚,全凭周殷的勤勉稳重、昼夜警省才保得住平安无事。周殷虽然疲累,但每天晚上可以带着愉快的心情入睡,可以始终自信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不辜负项王的托付――那滋味比什么都安心。

但是这两年来,彭越屡屡出现在他的梦中,以熟悉的微笑,把结局变成噩梦。

至于周殷和彭越之间为何如此相熟,那是另一个遥远的故事,遥远到周殷在梦里都很少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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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去疾吃完了早饭,在院中井边的水桶里洗完了碗碟,进屋去坐在床边,看母亲在绣衣服。

周去疾当卫士,一个月不过四五百钱的收入,要养活一家三口人,除非是顿顿干面饼子就上咸菜。因此母亲也常常接些刺绣、洗涮的活计来做,贴补家用。

这些活计大多是来自“北阙甲第”中的那些侯爵、贵臣们的,本来该由他们的仆人做,可是好些仆人奴随主势,养尊处优,只顾着讨好主子,谁肯来做这些费事的累活?干脆随手报支些府里的开销钱,送到府外包给一帮贫困人家做将去。

白天绣不完的衣服,晚上不舍得点油灯,母亲就坐在月光下绣,眯缝着眼睛,时间长了便眼痛、流泪。冬天洗衣服,井水虽不要钱,却冰冷刺骨,母亲的手一直红肿着,每年都生冻疮,还是咬着牙将一件件锦衣玉服乃至内衣裤袜洗干净,晒干晾好,送上门去,换取十多枚铜钱。

她是楚国家世最悠久的大贵族之一景氏的姑娘,丈夫周殷当年身为大司马,也是三公之一的大官,手底下何时没有几十个奴婢侍候着?如今一切随着楚军的战败成为泡影,被迫背井离乡,被战胜者强行逼着迁徙到都城长安来,过起窘困的日子,还要给那些击败楚国、踏着无数楚人尸骨爬上台的功臣新贵们做活,来维持生计。

但是母亲始终都那么平静。即使她从来不愿提起那些汉朝新贵的名字,她还是会把那些衣服洗了一遍又一遍,从不马虎,也从不像别的洗衣妇那样,同管家为了一两文工钱争得面红耳赤。

难得闲下来的时候,她会站在院子的角落,照看一下在墙角种的几朵兰花,有时会长久凝视。那时,若有人注意到她宁静的眼神,端庄的姿态,已粗糙、然而仍旧细长的手指悠闲地掠紧自己的鬓发,会恍惚间产生错觉,像是她依旧在大司马府的后园朱楼上,凭着栏杆,眺望院中竹林下的一池碧水,被轻风吹皱了一弯细细的眉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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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去疾坐了半晌,心中犹豫,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对母亲道:“妈,前几天刺客闯进未央宫的案子,上面查出来说是西楚军的余部,现在正在到处抓人。”

母亲的针停住了,片刻后又动了起来。母亲头也不抬,淡淡地道:“随他们去抓吧。胜者王侯,败者贼,二十多年来,他们也不知道抓过多少次西楚军余部了。”

周去疾踌躇道:“孩儿也觉得诧异……总感觉这‘西楚军余部’不是真的,刺客说不定另有来头。”

母亲抬头瞥了周去疾一眼,幽幽地叹口气道:“确实不像是真的。距离彭城陷落、你父亲的祭日,还有项王的归天,已经二十三年啦。凭着咱们楚人刚烈重义、宁折不弯的性子,若要进宫刺杀皇帝来报仇,有耐心等得了这么长时间么?”

周去疾点点头。

小娇在内屋喊了一声:“妈,我起来了,给我梳头。”母亲答应一声,放下针线,进屋去。

周去疾无端地有些怅惘。他定定心神,才想明白原因:母亲刚才提到了一句话,一句他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的话了――彭城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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