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鬼哭狼嚎,魔音乱耳,执行庭孙庭长愣是能把《冲动的惩罚》唱出山东快书的韵味来,王丹审判员一曲《伙伴》纵然荒腔走板却骚浪十足,看得刘元良直咽口水。倒是晓霞的音色圆润,慢唱《当爱已成往事》博得满堂彩,其间又上了两打青岛纯生,个个喝得一塌糊涂,只有刘元良搂着王丹在那儿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吼《相思风雨中》。满屋子灯光飘摇,烟雾弥漫,不知是人间天上还是天上人间。蒙眬中我只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像野兽,个个青面獠牙,狮头狼尾,将我撕扯得支离破碎,鲜血顺着他们的嘴角淋淋滴落……
迷迷糊糊地去结账,早估算出身上现金铁定不够,幸好公司给我办的卡可以透支五千元。那个满脸青春痘的收款员将带着我体温的信用卡来回刷两下,四千多块钱应声化作飞灰,虽然不是我的钱也十分肉疼,可毕竟人在屋檐下,只有喂饱了他们才能填平我前途上沟沟壑壑。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本不过是一只小羊,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却只能被命运摆布,不得不为填满老虎的胃口充当做局的卒子,为图得苟延残喘而贪恋那少许残羹冷炙。更为了不在丛林里迷失,即便只是他人手里可用可弃的棋子,我一直守有一片狭小的心灵自留地,好在混沌中时找到自我……
我全忘了怎么跟他们道别的,幸好没有开车来。不同纯度的酒在血管里开始作怪,刀枪剑戟鏖战不休,直杀得我浑身千疮百孔,胃里翻江倒海。我终于跪在地上大吐起来,来不及消化的美酒佳肴仿佛油井喷发般倾泻在光洁的大街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步一吐,五步一呕……我摇摇晃晃地走完整条湖西街,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我倾情勾画的点点精华。
我不住地抽打自己的脸希望能清醒一点,因为我已经想不起自己的住处了。那一刻的文明是如此无助而可怜,一会儿搂着路灯哭,一会儿骑着垃圾桶笑,心里想的只有老家里那温暖的火炕和老妈亲手煲的酸辣汤。
眼前忽强光刺眼,一辆跑夜活儿的出租车向我狂闪大灯。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钻进驾驶室,车子骤然启动更令我头疼欲裂,一股来自骨子里的烦躁如百爪挠心,忽然间已不想回去,对那位疲惫不堪的司机大喊着说:“带我去个能泡妞的地方!”
刚才那位的哥也是性情中人,颇解风情,一路狂飙将我送到这个名为彩虹的演艺酒吧里。以前我也常来彩虹,彩虹装修别具一格,旋转灯箱分“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一体,随一周七天变换色彩。今天是周五,蓝色的主色调幽暗而深邃,挑逗而迷幻,放荡而妖异,仿佛能剖开虚伪的外衣把骨子里最原始的渣滓勾出来碾碎了。
我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整天,喝了两大份甜酒,烟雾缭绕中那群被荷尔蒙烧坏脑子的男男女女不知疲惫地跳着抽筋体操,走掉一批又补上一批,好像磨上的驴子,走多久都在原地打转。
酒吧上下两层,一楼分快摇慢摇一大一小两间,楼上则另设包房36座,音乐灯光与楼下无异,却有大床当中立,内套洗手间,专供在下面对上眼的风情男女泄欲之用,只需300块钱从吧台买一把“将军不下马”自里面锁上,狂野之中挥霍最纯粹的兽性,据说有治疗阳痿的奇效。
我揉着愈发沉重的脑袋,先闪进慢摇吧喘了口气。要了瓶冰镇苏打水一口气灌下去,从里到外透心凉,打出两个舒服的嗝,酒立刻醒了不少。去洗手间洗了脸,理好蓬乱的头发,镜子里的文明再次容光焕发,理好戎装,子弹上膛,专等猎物出现便扣动扳机一枪毙命。
寻了个空位置坐好,身边一个乳沟深邃的丫头颇让我动心,正想近水楼台地凑过去搭讪,却惊讶地发现她手腕上几道清晰的刀疤,伤痕未愈,血肉结痂,想是刚割脉不久。唉——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暗暗赞叹当今世上还有如此三贞九烈的奇女子,左右思量还是敬而远之吧。
刚换了个座位,一个年过不惑浓妆艳抹的阿姨扭乳甩臀地杀过来,香风熏人,朱唇滴血,用鲜红的指甲不住地调戏我,眼中饥渴之情旺盛如火。我笑了笑,问:“什么价儿?”她立刻就怒了,双手叉着水桶腰,咬牙切齿地说:“你骂谁呢?我像是出来卖的吗?”我连忙说别误会,其实我是出来卖的。
她重新打量我半天,大概是诧异我这么一表人才的居然也会做“少爷”,鼓了半天勇气才问:“那你开个价儿!”
可我一向安分守己,确实不知道少爷们的行情,只好伸出拇食二指打出个“八”字,究竟这代表八十、八百还是八千由她去猜好了。
她果然被震住,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便悻悻离去,我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点了枝“贡品娇子”擦亮双眼四处打量。慢摇吧从来冷清,除非有在对面摇累了的过来喝点酒聊会儿天,否则人少得很。此刻亦然,为数不多的几个庸脂俗粉实在难入法眼,百无聊赖之际渐觉酒气上涌,看来只好去对面的惊涛骇浪中碰碰运气了。正在壮志踌躇间忽觉眼前一亮,一条修长的身影与我擦肩而过,随之而来的居然又是chanal—five催情香水,激得我连打了几个冷战,荷尔蒙迅速紊乱不堪。
寻着那股味道望去,见其远远坐在角落里,伊人满头流苏编成无数小辫儿,衬得她明眸皓齿,娇魇如花,三围匀称,韵味十足,看来天公不负我啊。
我叫过那个长相酷似李宇春的调酒师,点了两杯新调的mint—julep加冰鸡尾酒,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儿意大利“极品苍蝇王”催情药粉偷偷溶在其中一杯里,叫侍者给我的猎物送过去。侍者说明来意时她似乎愣了一下,顺着侍者的指引望向我这边,我端着酒杯遥遥举起一饮而尽,再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似乎也笑了一下,拿起酒杯左看右看,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心里把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哈利路亚、阿门、西门大官人保佑等各念了个遍,终于见她浅浅品了一口,还冲我点了点头。
我按捺住心头狂喜,又点了杯加冰威士忌,两根手指轻托着杯子如豪门公子般风度翩翩向她走去。
“一个人?”我很绅士地问道。她点点头,竟然示意我在对面坐下,这便有了八成胜算。刚坐在她对面细端详几眼,骤然发觉她竟十分面熟,这不是在银丰跟我借火的那位美女姐姐吗?想必是在银丰空手而归,只好来这儿碰运气了,也算她有自知之明。老夫打猎遇家禽不禁心中大呼上当,然而箭已在弦不得不发,看来不但身上这几张残币难保,更可惜了那价值200元的极品苍蝇王。
我递了支烟给她,掏出zippo再耍个花样为她点上,熟悉的动作令她眼前一亮也认出了是我,她抿嘴笑了起来。苍蝇王五分钟见效,她喝得虽慢却也半杯入了肚,此刻必定欲火攻心得坐不住椅子了。我单刀直入地问:“你那里,我那里还是楼上?”她会意一笑缓缓站起身,食指对着我勾了几下,挑逗地叫我跟她走。
可刚出了酒吧我就傻眼了,尽管她浑身名牌、钻坠耀眼貌似有钱人,但毕竟满脸的风尘相。岂料她不但是驾车而来,而且开的是高大威猛、素有二奶车之美誉的宝马x5。车身前隆后翘上耸下稳,如下山猛虎般不怒而威,吓得我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方才骚动而起的情欲立刻丢了大半。哥们儿今儿个是看走眼了,能驾驭如此坐骑的女人似乎只有两种,一是女强人,二是新情妇怎么看她都是归在后者序列。孔圣人教导我们说:有主儿的干粮不能碰,更何况这主儿还是天上的。
只见她优雅地发动车子,看着木讷的我笑着说:“上车吧小伙子!”我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开门上了车,心道:宝马车内死,做鬼也豪雄,孔子另有曰:你慌个毛啊?
车内空间宽敞,动力强劲,转速敏捷,车轮转动不带半点杂音,真皮座椅承托有力顶得我浑身酥软。午夜的马路宁静而阴晦,我看着她熟练地驾着车,忽然起了骇人的心思,若到得僻静处我将她斩杀车内,再托运回去,用电锯绞成无数块自马桶冲下岂非神不知鬼不觉?这辆车重喷新漆开到黑市,一转手起码四五十万保底。
想到此我的左耳边立刻飞来个头生牛角、尾如箭头、手持钢叉的黑色恶魔在激动地对我说:“杀了她,你就可以少奋斗十年了!”我的面目渐现狰狞,似乎杀机已动。然而右耳边旋即飞来个头戴光环、背生翅膀、手提弓箭的白色天使喝斥我说:“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离地三尺有神明,千万不要遗恨终生啊。”我猛地打了个冷战,浑身上下一无凶器二无凶胆,暗道:罪过罪过!
驾车的她哪猜到我内心痛苦抉择,随着催情药在体内弥漫升华,早已呼吸急促,气息炽热,满眼的轻嗔薄怒。终于,她猛地把车停在路边,抱着我一阵狂吻,手呈虎爪之形,臂运擒拿之力,招招不离我要害部位,欲望吞噬下已完全蜕变成最最真实的原始女人。看着迷乱的她我忽然有了个想法。“试没试过一边开车一边做?”
“出事怎么办?”。
“没关系,往二环开,车少!”
“让警察看见呢?”
“那不更刺激。””
银灰色的宝马在寂静的公路上划出蛇形轨迹,仿佛也在亢奋中放荡地呻吟着。我内心里潜伏着的空虚也随着路面扩散开来,诱惑与本能在放任中纠结,拷打着坚硬外壳下脆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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