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大门，她在夜色中狂奔，直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呼吸！子夜时分的大街显得那么宁静与安详，除了昏黄的路灯，万家灯火都早已熄灭。钢筋水泥的大楼上那一个个小小的窗口，是一个个家，是一份份温暖的归宿，可她的归宿又在何方呢？

乔曦倚在路边冰冷的金属路灯柱子上喘着粗气，她甚至已经没有办法负荷自己的心跳。她顺着灯柱滑下，坐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前方的清苑小区。正对着她视线的是一栋十二层高的楼房，她看见九楼的一个窗子里还闪着灯光。白炽灯的光是冰冷的，可此刻的乔曦却觉得它是那么的温暖，只因为它从那个窗口中射出来，只因为那是康海的家！

康海此刻在做什么呢？也许在看书，也许在看电视，更可能的是在加班工作。乔曦多么渴望他的身影能在阳台上晃一下，哪怕一下也好，可是，没有，片刻之后，连那盏灯也熄灭了。乔曦的眼睛还久久的盯着那个窗口，不愿意离开。

可是，她也只能这样远远的望着，她不敢进去，她不要让康海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在别人面前，她永远是快乐洒脱的。她想用自己真实的心去面对康海，可是冰封了太久的心，连她自己都找不到打开心房的那扇门了。

乔曦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冰冷的地面与空气冷却了她的身体，也冷却了她的心。她就这么缓缓的沿着公路前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她知道父亲没有死，不然继母也不会回家来拿换洗的衣服，她说的话那么狠，可是她的心却那么痛，父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缘至亲了！

十几分钟之后，乔曦知道自己的方向和目的了，她和肖晨约了今天在孤儿院见面，她看了看表，三点多，在康海家门前冰冷的水泥地上，她已经坐了三个多小时了。友爱福利院也在西郊，去那儿最近的路就是穿过衡山路，可是她这辈子再也不愿意踏上那片土地了！于是，乔曦绕开衡山路，以远了几乎一倍的距离向孤儿院缓缓走去。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一个宽敞的大院落呈现在她眼前了，只是夜色之下的孤儿院，没有了白天的欢笑，四周一片死寂。

西郊的建筑都是很古老的，这座福利院也不例外，恐怕还是解放以前留下来的。院门在里面上了锁，乔曦顺着福利院的院墙向前走，很快，她打开了一扇角门，走进了漆黑的院落里。

孤儿院的建筑由两栋交错相叠的德式洋楼组成，暗沉的灰色墙壁已经脱落的一片斑驳了，有几扇残损的窗子挂在窗框上，不时地随风发出“哐当”的响动，乔曦穿过空旷的院子，朝这座年久失修的建筑缓缓走去。

大门没有上锁，这里是不需要防贼的，如果拥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里也就不是流浪孤儿的居所了。乔曦“吱扭”一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间宽敞的礼堂，也是孩子们学习的场所，孤儿院的孩子们求知的欲望尤为强烈，孩子们琅琅的读书之声还在乔曦的耳边回响。她从一排排陈旧而整齐的桌椅边走过，打开了东边的一扇角门，进入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的房间都房门紧闭。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灯，乔曦却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仿佛她早已经知道走廊的尽头会通向什么地方。

走廊的尽头是通向二楼的楼梯，在楼梯前乔曦停住了脚步。她望了望离楼梯最近的那扇门，里面传来孩子们微微的鼾声和翻身的响动，这里是孩子们的卧室。乔曦很惊讶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停下来，为什么她会知道走廊两边的十余间房屋里，只有这里还被使用，也许是人气，死寂的房子里只有这里还有几许人气的存在。

乔曦向楼上走去，她觉得她的脚在为她引领着前方的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向哪里。走上两层楼之间的平台，乔曦看见楼梯在这里分成了两个方向，右手边的楼梯通向一扇漆黑的大门，这里正是两栋交叠在一起的楼房的连接处，而那漆黑的大门把守着的正是后院的那栋房子，院长和两个老师就住在那里。

乔曦的心很渴望眼前的这份平静，尽管它那样阴冷、孤寂。她不想惊扰孤儿院中熟睡的人们，这冰冷的夜只属于她一个人。乔曦轻轻地走上了左手边的楼梯，黑暗逐渐在她的眼底退去，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很大的平台，露天的平台，天空早已经没有了夜色，朝阳正从天边渐渐的升起，不过，这里还只是黎明。

乔曦觉得这里好熟悉，好熟悉的露天的平台，好熟悉的清冷的黎明，好熟悉的院子里沧桑的古槐。乔曦走上平台，打量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搜索着那一丝熟悉的记忆。忽然，乔曦发现平台一个很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动，视力所及的范围，她看不清楚。于是，她向前走了两步，这一下，她呆住了，眼前的一幕让她不寒而栗。她看见一个小女孩儿正坐在那个角落里，低着头，很专注的，很专注的，在，在拔一只小鸽子身上的毛！

乔曦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女孩儿坐在墙角，身体倚着墙，她的一只手抓住小鸽子的翅膀，把它按在腿上，另一只手在用力地拔它的毛，一根，一根，鲜血从被拔掉了羽毛的毛孔里渗了出来，小女孩儿的眼神空洞洞的，她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没有怜悯，没有快意，没有表情，什么也没有。借着远方初升的太阳透过的微光，乔曦看到小女孩儿白色的裙子上已经是血迹斑斑。猛然间，乔曦的心随着小女孩儿的手颤动了起来，她发现那只小鸽子在动！每拔掉一根羽毛，它就颤动一下，它竟然，是活的！

一向自诩胆大的乔曦顿时不知所措，怎么办？该制止她吗？她觉得脑子里空空的，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一幕和往日院子里的欢声笑语联系在一起。

“她刚来福利院，整天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肖晨那天的话一下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是个记者，是个整天都在接触故事的人，本来她觉得肖晨的故事很俗，说不定还是编出来和她套近乎的，可现在，她不敢再这么想了，眼前的血腥和肖晨讲故事时忧郁的眼神深深的刻在她的记忆中，再也无法忘记。

“乔小姐，你在看什么？”身后突然想起的声音让乔曦哆嗦了一下，她迅速的转过身，发现一个人正站在她的身后，是院长！

乔曦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院长！您快看，您快看，那个小女孩儿，她，”乔曦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因为，她猛然间发现她手指向的那个地方，刚刚上演了如此恐怖又荒唐的一幕的那个地方，现在，却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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