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有很轻的风，划过柳梢，荡起波棹。树叶沙沙地叫个不停，伴着清丽欢快的鸟鸣；露水们早早地被吵醒，流着泪和阳光大爷打招呼，仰起头，拖着湿润的雨衣，落在地面上，声音很小，又很干脆。

全智完全忘记了自己有伤在身，还不到九点钟，就早早【对全智而言】地起了床，打算敲一敲隔壁房间的门，然后和小美人打声招呼。台词都准备好了“这么巧，你去买菜？”

他这是完全照搬硬套婶婶大妈们见面时的朴素的礼貌用语，但是，他似乎是忘记了自己其实是去主动敲门打招呼的，哪有巧合一说，莫非是说“这么巧，你在家，我是专程来和你打招呼的。”

全智自以为这是独创，嘿嘿地对着镜子傻笑，恨不得有人来说说：“小子，有创意。猎艳途上困难重重，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全智照完镜子，迫不及待的冲到隔壁门前，敲了敲门，门“吱”的一下就开了，让全智猝不及防。全智猛地低下头，有些害羞，黄花大闺女一般，忸怩着衣角，轻启微唇，道：“奥，真巧，去买菜？”

一位白发苍颜的老奶奶拄着拐，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全智，像座雕塑，纹丝不动，天打五雷轰。

全智以为她没有听清，头放的更低了，衣角已经被他给揉烂了，“真巧，你去买菜？”

老太太这次是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脸吓得都绿了，愣是没出声，扔下拐棍转身就跑，真可以说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也就是全智俯仰之间，眉睫之前的功夫，老奶奶便已潜遁无踪了。半开的门让小小的房间里的一切一览无余，而全智作为一个很有职业操守的欲偷窥者，将门又关上了，心里默念台词。

老奶奶回房之后就拨了110报警电话，单刀直入地说：“同志，有人性骚扰我，你们快来，我这儿顶不了多久了。地点是五言大街一百三十八号。快点！”

那位警察同志扔下电话就急急的赶去，都好几个月没有这么大的案子了，这次让他给赶上了，升官发财在此一举了。那位警察同志遥想着似锦的前程，没注意脚下，刚好掉进下水道里，那下水道盖前天被偷了，报了城管也没人解决。现在，不是误了大事嘛。

警察同志的愤怒熊熊燃烧，就像是被横挡了财路的阿q,咒骂的语言很丰富。但他在下水道里也不敢喊，毕竟自己有可能马上就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了，形象要注意保持好。

下水道里很臭，水黑得午夜凶灵似的，很恐怖，时不时还有老鼠经过，人都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但是当今是法治社会，依法治国，以德卫教，凡事都得讲究规定与证据。老鼠并未列入《宪法守则》，也没有“见鼠者，杀之无罪”这样的规定，即便有，也是需要一点证据和理由的，不然的话，老鼠有绝对的自由来提起上诉。警察同志们都在宽大的办公室里休养生息，韬光养晦，哪有功夫去管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样一来，自然就少了和老鼠见面交流的机会。那位警察同志自知自己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老鼠，对它们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不可知法犯法，眼睁睁看着那胆大包天的老鼠们大摇大摆地在自己身上散步。

与此同时，老奶奶正在家中求神拜佛，浓妆淡抹；全智则在门外继续朗诵台词。

“奥，真巧，你去买菜？”

“真巧，你去买菜？”

“真巧。”

全智的真巧练了一个多小时，老奶奶缩在屋里就是不出来。全智还没吃早餐，肚子“轰隆隆”地叫个不停，可怜的全智无法可施，跑出去买早餐。

全智刚踏出门，小美女就从老奶奶旁边的那个门里出来了。时间把握的相当好。她手上挂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包，又拿出化妆镜来照了一通，时间过去了三十多秒钟，全智匆匆地从门外进来了，一个巨大的汉堡包撑在全智嘴里，全智一看傻眼了，本以为还要等上几个小时，就算不是几个小时，几分钟也行，都可以足够全智吃完一个巨大的汉堡包。

“嗨，这么巧。”

全智急不可耐地要回答，嘴一张，面屑就喷了小美女一脸。小美女原本灿烂的俏脸登即变绿，比老奶奶的还绿，就像全智本来说“真巧，你去买菜？”的下一句“今年的菜真绿”。看来要换一句了，“你今天真绿”。

小美女也是楞没说话，脚一跺，就又进了门。和老奶奶的反应无比的一致。这就叫做，“三岁见老吧”。

全智傻傻地看着小美女进了另一个屋子，嘴里嚼着汉堡包想：“她走错门了。”

全智知道今天是失了败，但是谁没经历过失败呢？【但像他经历这么多的可不多见，有他三分之一经历的就都已经自杀尽了全智，你可真坚强】，全智记得一位先贤曾经说过：“没有失败的成功，不能叫成功。”全智很认可这句话，这也便是他至今还供奉着他的抛妻弃子的老爸的原因。他说了这句让全智有勇气活下去的话，毕竟，没有人会在看上去永无止境的失败里开怀。

从那天，南孤雁走后，全智就没见过她，全智想，她一定是又失忆了，或者是，彻底地复原了。“人家有钱，‘兰博基尼’当驴车让自己任意撞。哎。”

全智可没钱，南孤雁留下的那几块钱，都花的差不多了，一个汉堡包就要三块呢。

那天南孤雁走了以后，小美女给全智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硬拽起刚躺上床，要休息的全智。“你的女朋友可真有钱，她穿的是walter,世界最顶尖的设计师waltervanbeirendon设计，一件要五千多块，顶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呢。”然后她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世界服装名牌来。什么hugoboss是男性最阳刚的选择，艾格、依恋是最拽的女装名牌全智就像被施了催眠术，昏沉的看着小美女，一脸柔情，醉眼朦胧。

他潜意识里小美女是很好相处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她的很好相处是因为南孤雁那一大把的钱。

全智只看到表象，今天，其实还是多亏了南孤雁那件全智听都没听说过的衣服，不然，他就是不挨顿大耳刮子，享受五分钟的咒骂也是很有把握的。今天小美女是要去勾引男生，不，应该是去和男生约会，她整整在家化了两个小时的妆，没成想，一出门就破了相。

全智是没看到小美女紧握的拳头，不然，他一定会以为是冷月不平又派人来刺杀自己了。他看到的是什么呢？是小美女微微的不愠，和颦蹙的笑。他当时心想：“好善良的女孩，和姐姐一样。”

小美女早已在心里将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让他轮回很多次了，阅人无数的全智感动的昏天黑地。

“这年轻人，怎么回事，让我老太太等这么长时间，还不出现，我一定要告他工作效率低外加不尊重老人。咳咳。”现在法制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出生在二十年代的活化石都有这么强的维权意识，我们国家的宣传工作，由此可见，相当到位。

“这可怎么办，功劳绝不能让别人抢走了，不行，我得给老太太打个电话，让她无论如何要挺住。老太太挺明智的，给我打电话，我一定能忽悠了她。”他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有了主意，就说其他的警察都壮烈了好了，这样既不赞人地恭维了那群无所事事的家伙一番，还能让老太太打消给其他警察打电话的念头。给鬼打电话，封建老奶奶一定是要酌量酌量的。

掉到下水道的警察笑得得意。他嘿嘿的摸口袋里的手机，于是，冷汗就下来了。手机不见了！

他临危不乱、天塌地陷的功夫不弱，半个小时后，终于想到，“一定是刚才【四个小时以前】降落的时候给掉到水里了”。他的右手稳稳的哆嗦着，左手紧紧捏着鼻子，眼睛也是紧闭着。他的举动就好像是尼斯湖水怪搬家了，在那儿混的不好，总被人炒，于是转战中国来了。

小美女左手拿着电话，嗲声嗲气地说：“凌，你再等我一会儿，好吗？”声音拖得特别的绵长。而她的右手正马不停蹄地搽着粉，她的嘴唇微抿，对着眼前的一面落地镜。

“你的‘一会儿’也太长了，不行了，我妈叫我有事，拜拜。”那个叫凌的男人匆匆挂断了电话，开车就去了另一个咖啡厅，那里，有一个女孩轻佻的捻着一只长颈杯，似在等人。

能引起人感叹的是，凌他妈也太年轻了。

全智躺在那张锈迹斑斑的床上，时时地感觉着锈的哀伤，它是一脸一身的沧桑，一生一世的悲壮，它的脸已是那么的粗糙，一抹就是一层皮落，而它仍然顽强地支撑着床。尽管，全智不胖，但是，思想也有重量，全智想的很多，恨不得将世界都装在自己的脑子里，但善良的他知道，这床受不了。

为着扶持他的床，全智沉沉的睡去了。

天空中还没有月，白日的阳光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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