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廷和眼中闪过的一丝惶恐,厚复轻声道:“朕之言非责阁老,只是大明言官无言,实为大明之不幸。言官何用,就是要道出,朕没看到的、没听到的、没想到的,朕说不出的。今日,朕要大明言官重复往日的风骨。”说到这,厚高声道:“内阁大学士杨廷和听旨。”
“臣在。”杨廷和朗声答道。
“传朕的旨意,朕要在应天殿夜宴六科十三道言官,京中百官五品以上者皆去观礼。”
新君即位,第一次宴请的竟是小小言官。这一消息像插上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何等的荣耀啊,被正德皇帝和权阉、奸贼整瘪、打怕了的言官们又都挺直了腰杆,纷纷奔走相告,早早就聚在偏殿等候。
“蒋大人,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无碍了,钱大人你呢”
“略有不便,略有不便。”
问与答的皆是一脸自豪,仿佛身上的伤是闪闪的勋章。
“这不是曹大人吗,还是曹大人机灵,数次廷杖都躲过了。”
“哪里,哪里,实是……”
这下轮到被问的羞愧难当,恨不得找条缝钻地下去,怪只怪当初没咬咬牙,也挺个一次二次的,现在倒好,被当众奚落也无话可说。
“莫吵,莫吵,张鸣凤大人来了。”
“张大人来了么,我也要去迎迎。”
远远看见一清瘦的中年官员拄杖蹒跚而来,众言官纷纷上前相迎。
自蒋钦大人死后,张鸣凤已渐渐成为言官们心中的精神领袖。张鸣凤四次上疏,三次被杖,两番入狱,若不是命大,只怕也随蒋大人去了。最后一次上疏是四月前,请求正德帝杀江彬以谢天下,被杖三十,当场血肉模糊,不省人事,躺倒在家中三月多,至今未愈,双股仍是血迹斑斑。这次听闻新帝赐宴言官,心中隐隐有一丝希望和期盼,硬挺着拄杖前来。
大殿中,厚望着下面八十余位言官,感慨万千,其中不乏一身正气,铮铮铁骨汉子,当然也有些名不副实,甚至大奸大恶之徒,良久方道:“本朝言官乃我大明之脊梁,诸位的一言一行,朕甚为钦佩,但些许奸滑之人,混迹其间,白白污了言官二字,也污了诸位的清名。今日,朕为诸位除之。”
言罢,早有锦衣卫上前把这些心中有鬼,面色发白的家伙一一押出。
厚怒喝:“滚,立马从朕的眼前消失,朕的面前怎可有尔等的立足之地,回家闭门听参吧。”
余下言官个个激动不已,郁气大舒。皇上啊,你真是帮咱出了一口恶气,这些小人,不但白担了言官清名不说,还常常与权奸们互通有无,害了咱多少弟兄啊。
张鸣凤扔杖叩首道:“皇上为臣等逐之害群之马,保我等言官之清名,臣感激涕零。”
张鸣凤?还拄杖而来,厚大为好奇,一旁近侍立马上前回禀,哦,这位老兄不简单啊,忙道:“张大人,此番能来,实属不易,快,赐座。”
当殿赐座一位七品给事中,大明朝从未有过,这是对言官们莫大的肯定和荣耀啊。一时,众言官无不面有得色。
厚又道:“诸位辛苦了,股上之伤好了几分?”
言官听到皇上这样体恤、关怀,又复一阵感动。
“只是不要几顿棍棒打折了诸位的骨头,也打折了诸位的风骨,打没了诸位的正气,言官无言,何用?这样的言官,朕不要也罢。”
一席话讲得众言官面有愧意,只有张鸣凤听得眼中精光大盛。
“这杯酒,朕要祭故去的蒋钦大人,”厚举杯倒酒于地,又道:“蒋大人的风骨、正气,朕就蕃安陆时,常有耳闻,为君请命,不惜杀身成仁,可当我大明第一言官之名。”
席下一片嘘唏,有的甚至不顾礼仪,痛哭起来。
蒋钦三次上疏,三次被杖,死得最为惨烈。最后一次独自上疏,揭发刘瑾卖官、专权、矫旨等罪状。据说,写这份奏疏时,夜闻鬼哭,蒋钦想,莫非是先人在天之灵让我罢手,就问道,若是先人请厉声告之。果然,哭声更加凄怆,蒋钦道,自古忠孝难两全,死不足惧,此稿不可易也!此言一出,鬼哭即止。奏疏呈上后,又杖三十,三日后即死。
待众言官悲情稍平,厚又道:“朕追封蒋大人为一等正气公,移大明忠孝祠祭奠。六科十三道衙门悬蒋公画像,已激励诸位。”
“臣等以蒋公为楷模,誓死不负言官二字。”
“好,朕心甚慰。诸位需知,言官乃朝廷的喉舌,百姓的喉舌,揭不法之事、吐正气之音、惩奸恶之徒,俱靠诸位了。大明非朕一人之大明,也是诸位之大明,更是天下千万苍生之大明,诸位之言行,非独为朕一人,实是为天下苍生请命。诸位任重而道远啊,”
这番话不但使言官,更使一旁的大臣们深为震惊,这样的皇帝,千古未有,一时皆深思不语。
紧接着,厚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彻底把百官惊呆了。这话除了皇帝敢说,其他人说之,诛之是小,灭门九族也不为过啊。
“诸位言官,朕有一题,需诸位答之:大明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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