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悦影颤声道:“无论多少钱,我们都可以接受,只求赎回雅玲殿下的遗体啊……先生,你…你请给个价钱吧!”
阿伦淡淡一笑,说:“本来我确实准备好了一个价钱,但现在看你这样反应,看来凤雅玲公主的尸首也是奇货可居啊,我得回去和老大们商量一下,重新定价,你等我通知吧!”
光悦影脸色大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声音中也带上了少许的愤怒:“先生,殿下的遗体该速速送回神龙,让她可以早日安息,你怎么,你怎么可以……”
阿伦的语调平淡依旧:“光悦影大人,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拉着凤雅玲,大步就往门外走去,潜伏在周围的神龙卫士立即闪身而出,将门口堵了起来,只等光悦影一声令下,就将两人拿下。
阿伦冷冷回头,不屑的说:“光悦影大人,假如我们老大到深夜时分也不见我归来,恐怕凤雅玲公主的尸首将不能保证完整啊!大人,我劝你还是等我们通知吧!”
光悦影脸色数变,眼泪又怔怔的掉了下来,他摆了摆手,让侍卫们让出一条道路,他颤声道:“两位先生慢走,请切勿切勿惊扰雅玲殿下的遗体啊,我这老头子在这给你磕头了!”
说罢,他跪倒在地,重重的磕起头来,也不知一个老人为何有如此的力气,竟然一个接一个,一口气就已磕下了十几个头,因为过分用力,他额头也被撞损,地上已有斑斑血迹。
这连阿伦也不禁怔住了,内心难以抑制的颤动了一下。
身旁的凤雅玲再也无法控制,她忽然挣脱了阿伦的手,揭开了头上的帽子,扑向了仍在地上重重磕头的光悦影,失声哭道:“光大人,雅玲没事,雅玲没事啊!”
第六章
深夜,阿伦静静的坐在一个布置优雅的房间之中,面前摆放的,仍是最上等的贡茶。
凤雅玲和光悦影相认后,就到另一个房间详谈去了,阿伦并没有专门去叮嘱什么,他知道凤雅玲不会将迪.阿伦就是隆.娜娜这个秘密说出去的,因为她是一个懂得尊重别人隐私的人。
但阿伦此刻的内心空荡荡的,或许是因为身边少了些什么而失落,也或许是因为被别人搁到了一边,有种沦为配角的失落感。
当他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几杯茶,侍者进来换了几次茶叶后,凤雅玲终于过来了。
她脸上挂着梨花带雨后的明媚笑靥,阿伦微笑看向她,笑容依旧亲切、柔和。
凤雅玲在阿伦对面坐下,说:“光悦影大人仍是神龙嫡系的坚实拥护者,相信这次,应该能平安返回神龙了。”
阿伦不禁为之黯然,说到底,自己这个外人始终不如神龙的老臣子来得可靠啊,凤雅玲这样说,弦外之音是否让自己静静离开呢。
他默默叹了口气,微笑说:“那就好。”
凤雅玲看了看阿伦,马上又将头转向了别处,嘴唇微微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伦心中更黯然了,她不会是要出言将我驱逐离去吧,何须说出口呢,我迪.阿伦又不是不明事理、死缠烂打的人,看到你安全了,我自然会静静离去。
想到此,莫名的酸意自后脑升起,慢慢游遍全身,内心深处那脆弱无比的灵魂已在轻轻的颤抖。
阿伦自嘲的想,自己曾经欺骗过她,也曾经出卖过她,就算她真出言将我驱逐,也是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凤雅玲终于轻声问:“阿伦,你准备去哪里?”
阿伦心想,来了……
他微笑说:“暂时没想好,大概到明天就会想好了吧。”
凤雅玲抿了抿嘴唇,轻声说:“如果……你没别的事,就和我一起回神龙吧!”
阿伦的眼睛亮了亮,邀请我回神龙?一起经历过这么事后,凤雅玲重新对己产生好感了吗?那这次的好感可是男生的自己啊……
但他细心一想,这也有可能是,凤雅玲认为他是疾风的人,现在已经叛出了疾风,将来一定是无家可归,所以发出这样的邀请呢……
阿伦自我评价一下这两个可能,黯然的发现很可能是后者居多。
把话说出来后,凤雅玲的神色反倒平静了下来,她静静的注视着阿伦,久久不见回答,才轻声说:“好吗?”
阿伦收拾了一下有点茫然的心情,微笑说:“好!”
凤雅玲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喜色,她点了点头,又继续说:“光悦影大人建议我们暂时扮成这次神龙出使的随行人员,你觉得如何?”
“也好!”阿伦想了想,说,“疾风家族一向敢于冒险,假如你真在这里恢复身份,不排除他们会铤而走险,将你明目张胆的劫持……那,保密方面?”
凤雅玲说:“应该没有问题,光悦影大人说,这次出使的都是他们家族的子弟兵。不久前已经有人穿上我们斗篷,从正门离去了。”
“嗯。”阿伦点点头,心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妥,但想起光悦影前面的表现,应该是自己多疑了。
凤雅玲盈盈站起,微笑说:“那么,我们都先休息吧。”
“晚安……”
“……”
第二天上午,查理士的追悼仪式。
阿伦和凤雅玲在神龙出使团里扮演的是低层人物,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大场合的小角色,阿伦也乐得如此,直睡到正午时分,才被凤雅玲唤醒了。
阿伦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看窗外天色,再看看凤雅玲微微尴尬的神情,他不禁也尴尬的笑了笑,毕竟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娜娜,凤雅玲亲自来唤醒自己,并不是因为记忆混乱,而是不愿惊动他人罢了。
凤雅玲看见阿伦衣冠不整的在床上坐了起来,不由得想起在星云中的往事,她的脸红了红,忙把头转向一边,轻声说:“下午是查理士的安葬仪式,我们不得不到场的……”
她瞥了一下阿伦,见他正呵欠连天的换着衣服,慌忙将目光收回,继续找些话来说:“不过我们神龙随行人数不少,我们所装扮的又是低层人员,相信没人会注意我们的……咳,阿伦,我还是到外面去等你吧!”
“不用,我已经换好了。”阿伦随意的整理着身上这套神龙低层的制服。
凤雅玲递过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轻声说:“下雪了,外面风很大,挺寒冷的,多穿一件吧!”
“谢谢……”阿伦心中暖了一暖,淡淡的温馨正轻柔的萦绕在四周。
“我去打些暖水给你梳洗吧……”
“谢谢……”阿伦重复了一次这两个字,忽然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油然而升,他细细品味,总想不起这种感觉曾经在什么时候出现过,直到看着凤雅玲快走出房门的背影,他才突然醒悟,呵,这是家的感觉啊……
“不是叫些下人做就可以了吗?”阿伦冲着凤雅玲的背影微笑说。
“我们一切要低调行事,这不是你说的吗?”凤雅玲回头甜甜一笑。
看着凤雅玲渐渐远去,阿伦忽然想起了哲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温柔,可以融化一切。
鹅毛般的白雪纷飞而下,宽敞的中央大道上,响奏着哀乐,穿着庄严肃穆的疾风骑士,个个披着黑纱,为整支送殡队伍开路,跟着是仪仗队、哀乐队……
大概是今天的雪太大了,民间来送行的百姓并不多,当然,这也因为查理士的声望在民间中并不算高。
各国的使臣都是灵活变通的人,一经疾风外交方稍稍暗示,就立即派出己方随行的低层人员,全部有秩序的站到街道两边,免得令民间送行队伍看起来太过冷清。
而阿伦和凤雅玲,正是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夹在神龙低层人员的中间,偶尔撒两把白花,看着送殡队伍浩浩荡荡的从面前经过。
哀乐的音调更低沉了,疾风皇家亲卫兵进入到了中心大道,后面跟着查理士的灵柩,正由八披高大的黑马载着,它的前面,分别是查理士生前两个随从,波特和比兹。
阿伦压低帽檐,往波特的方向看去,他仍和平常一样,神色自然且平静,并没有阴谋得逞后的暗暗欢喜,也没有旁人般哭哭啼啼,他就是这么捧着白花圈,,静静的走着。
看着这位曾经的朋友,这位曾与自己一起合称“疾风好色二人组”的战友,阿伦轻轻的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默的问:“战友,这一次,你是不是有点过了呢?”
相比而言,比兹就显得悲戚多了,他双手捧着查理士的相框,眼泪不停的留下,双眼又红又肿,看来之前也不知哭过多少回了。
阿伦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曾经以为靠上一座金山,从此拍拍马屁就可以开心快活过一辈子了,没想到世事难料,金山竟然就这么倒下了,比兹他应该是小半为查理士伤心,大半为自己的前景而哭泣吧。
阿伦的目光慢慢下移,比兹手中的相框中是一张黑白画像,平常嬉皮笑脸的查理士在画像中有着庄重的一面,他神态威严,嘴角又微微翘起,以示平易近人。
他的长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深度,呵呵……阿伦这个想法刚刚升起,鼻子竟莫名的酸了酸,无论查理士如何如何讨厌,但他也曾对自己有过友善的一面,现在他已经死了,那代表,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再见这个男子了……
阿伦目送着灵柩缓缓从眼前驶过,手上情不自禁的往天空洒出一把雪白的花瓣,心中暗道:“查理士便宜堂兄,愿你在星辰深处中找到一片宁静的家园!”
凤雅玲发觉身边的阿伦竟然肆无忌惮的抬起了头,注视着灵柩离去的方向,忙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提醒一下他小心暴露身份。
她偷偷转过头瞥了阿伦一眼,发觉他神色黯然伤感,平常心不在焉的眼神中也铺上一层淡淡的迷雾,这令凤雅玲不禁呆了呆,当日他不是曾冷酷无情的用马拖着查理士疾奔了好一段路吗?还模糊记得当时,他连眼睛也不曾眨过一下的,憎恶之情,尽显无遗,但现在……他竟然因为同一个人,伤感至差点落泪……
迪.阿伦,你为何会拥有这么善变的情感,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送殡的队列离去后,阿伦和凤雅玲也在神龙众人的掩护下,平安回到了外使馆。
当夜,阿伦自感无所事事,正准备早早上床,与睡神见面。
门被轻轻扣响了,阿伦昏昏欲睡的脑袋顿时醒了一醒,他微笑说:“请进吧。”
一身男装的凤雅玲闪身而入,她摘下头上的帽子,看到阿伦已经把外套脱掉,头发不再捆起,散了下来,双眼蒙蒙胧胧的,不禁笑道:“又要这么早睡了?”
刚刚把话说出,凤雅玲的脸便微微一红,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样貌,令她又把阿伦当成了本来身边最亲切的一个人,一个已经深深埋葬于心底的名字――隆.娜娜。
阿伦笑了笑,说:“这么寒冷的天气,一定会带来一个甜美的梦境,当然要把美好的梦境尽量延长了。”
面对着熟悉的容貌,熟悉风格的语言对白,凤雅玲的眼神不禁又再次迷茫了一下,阿伦看在眼中,为之苦涩一笑,他十分善解人意的将头发慢慢绑起,心里清楚得很,当他的头发绑起和头发散落时,给人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凤雅玲才刚刚坐下,与阿伦还没交谈几句,侍者就在外禀告,光悦影大人已经回来,邀凤雅玲过去一谈。
看着凤雅玲告别离去,阿伦若有所思的想,这个光悦影大人对自己还挺有戒心的,有什么秘密的话语,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说,这大概与前面见面时,自己显露出来的心计有关吧……
阿伦躺下了床,仰望着天花上古怪的图案,却忽然完全没了睡意,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来分辨这种忽然而来的感觉,过去每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都会有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情要发生。
记得在飞龙沙漠有一次,东帝天将他扔到了沙漠的深处中,让他单独特训,他整整在沙漠中挣扎了七天,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他只能喝魔兽的血来补充身体所需的水分,靠魔兽坚韧无比的肉来充当食物,到了第七天中午,酷热的阳光无比毒辣,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就这样倒在了沙子上,温热的沙粒将他的力量一点点抽走,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忽然而来的预感,令他在昏迷中惊醒了过来,接着,他就看到了传说中的亡灵巡守者,正迅速向他靠近……
血战之后,不能力敌,东帝天再次出现,将他救走,但那次之后,阿伦就牢牢记住了这种感觉,后来一次次的经历告诉他,每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那是危机降临的先兆,务必万分警惕。
正当阿伦胡思乱想之际,门再次被敲响,阿伦坐了起来,稍稍整理衣装,说声“请进”,凤雅玲快步走了进来,沉声说:“阿伦,事情有点不妙。”
阿伦说:“哦?”
凤雅玲说:“疾风明天中午举办哀宴,邀请所有外使团的全体人员出席!”
阿伦微微皱眉,说:“那么,这个外使馆将会暂时无人,假如我们还留在这里,将会十分不妥。”
凤雅玲点头说:“对!也就是说,我们也必须到场!那样的场所,我们必须摘帽,被人认出来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阿伦是疾风旧部,不乏见过他的人,凤雅玲本身是个名人,两人摘帽出席疾风这个场合,不可预测的变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阿伦喃喃道:“这到底是疾风的礼仪之举,还是我们有什么破绽露出来了……”
他看到凤雅玲并没有多少慌张的神情,便问:“光悦影大人已经有应对的办法了?”
凤雅玲说:“光悦影大人的办法很简单,就推说神龙有紧急密件传召他回来,疾风正是讨好神龙的时候,不敢多说什么,已经同意光悦影大人的请求,今夜离去!”
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从阿伦心底升起,但这种处理方式并无任何不妥,疾风应该不可能在这样的战局下,对一支前来致哀的外国使团动手的。
他缓缓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好,疾风现在是是非之地,早走的好。”
“既然你同意,那么我们就收拾行装,一个小时后出发。”
“嗯……”阿伦忽然有点受宠若惊,凤雅玲这样说的潜台词,是不是假如我不同意,那么连光悦影大人也要按照我的意思去办咯?
“……”
深夜,寒风阵阵,碎雪翻飞。
疾风堡垒的十里亭外,疾风送行的使者彬彬有礼的与光悦影对饮,并祝光悦影等人能够一路顺风,平安返回神龙。
看到这样场面,尤其看到送行那位使者举杯递向他们一众下层时,阿伦和凤雅玲的头压得更低了,因为那位使者恰恰是玛雅小姐。
好不容易等到她将目光移开,阿伦偷偷看去,发现玛雅清减了许多,但人看起来却更为成熟了,不过脸庞的神色中,总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惆怅,阿伦默默的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她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一个高层官员阵亡,最新组织起来的血影武士团全军覆没,连家族第一继承人也死了,她作为队伍的指挥官之一,这样的责任是无法推卸的。
如果不是家族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团长伯列奥也对她信任有加,大概刚回来就人头落地了吧。
离别在即,玛雅看着光悦影,欲言又止。
光悦影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玛雅小姐,假如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帮忙的,我乐意为你效劳。”
玛雅淡淡一笑,惆怅之意更深了,她说:“雅玲殿下平安回到神龙后,希望光悦影大人能为我转告一句话,不知可否?”
光悦影深深的看着玛雅,沉声说:“老夫一定办到,玛雅小姐请说!”
玛雅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了许多:“大人请转告她,我很怀念和她一起度过的日子,我们一起欢笑过,一起失落过,也一起悲伤过,星云学院中那条枫叶飘舞的枫林大道,将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回忆!”
阿伦心中不由得为之颤动,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枫叶飘舞的大道,那是一个他和玛雅共同走过无数次的地方,难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我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
他的心莫名一痛,站在她的立场,自己背叛了她和疾风,选择了凤雅玲,带着凤雅玲逃回神龙,那光悦影传达的这番话,自然会经凤雅玲,再告诉自己听的。
凤雅玲的眼神先是微微诧异,接着是恍然,她转过头看了看阿伦,眼中闪过了惘然。
光悦影默然了一会,才微笑说:“没想到玛雅小姐与雅玲殿下相交如此之深,无论往事如何,相信雅玲殿下都不会责怪你的了。这番话,我一定转告!”
玛雅微微鞠身致谢,说:“那么,大人你一路珍重了!”
“珍重……”
第七章
离别玛雅的送行队伍后,又走上了一段路,阿伦和凤雅玲便名正言顺的坐上了光悦影那辆宽大、舒服的马车。
光悦影谢罪几句后,才将话题转向别处,说:“疾风家族中新一代可是人才济济啊。”
凤雅玲看着光悦影用灵活的技巧冲洗着茶具,想起了阿伦、波特、玛雅等人的影子,点头同意说:“确实如此。”
光悦影将茶具放在马车中间的茶桌上,从抽屉中取出贡茶,一边清洗着那些茶叶,一边说:“像刚才那位玛雅小姐,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阿伦看着窗外夜色的目光,正因玛雅的话而心潮起伏,听光悦影这么说,便随口插入道:“哦,何以见得呢?”
光悦影看了看阿伦,说:“玛雅小姐她年纪轻轻,在各种场所下已能保持从容不迫,而且语言得体,与人交往时,人际关系把握得恰到好处,就像刚才,她从头到尾都没提过神龙与疾风两国间的国事,大概也知道我在这两天里已经听腻了这样的话题,但她巧妙的利用了她与殿下之间的关系,用私人感情来打动老夫,感情砝码可重可轻,但不管如何,我承认因她一席话,对她和疾风又增添上一份好感,这令我回国对陛下评价疾风的言辞中,肯定有或多或少的良性影响。”
阿伦牵了牵嘴角,心想实情未必如此吧,也不反驳,看到光悦影正为他们泡茶,便淡淡的说:“大人泡茶的手法熟练得很啊。”
凤雅玲微笑道:“光悦影大人的茶道在神龙中颇有名气的。”
阿伦可有可无的笑笑,说:“呵,是吗?那我们有口福。”
语态漫不经心得很,当然阿伦并不知道,在神龙帝国中,不知有多少人能为喝上光悦影亲手泡的茶而自豪。
光悦影似乎没将阿伦的无礼放在心中,微微一笑,说:“公主殿下过誉了。”
凤雅玲不想光悦影记恨阿伦,便继续先前的话题说:“光悦影大人,不知疾风里还有什么人才呢?”
光悦影又详详道出了几个,全是阿伦没留心的人物,他打了个呵欠,看到茶已经泡好,心想茶道不是最强调专心一意的吗?这个光老头边泡边说,大概也只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吧,难道他真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已经无须专心,单凭手上的感觉,就能泡出上等的好茶?
于是,他着实喝了好几杯,发觉确实与众不同,入口甘香非凡,一品就知道不是凡品。
看到阿伦和凤雅玲都喝了几杯茶后,光悦影满意一笑,说:“阿伦先生,老夫所泡的茶如何?”
对于确实有非凡才艺的人物,阿伦一向是尊重的,他正容说:“光悦影大人的茶道果然超凡入圣,刚才茶叶芬芳的口感,阿伦终生难忘!”
“终生难忘?那是一定的!”光悦影微笑点头,他回头看向窗外,看见一座破烂待修的工场立在路旁,便扬声吩咐车夫:“前面那工场停下,我要和公主殿下下去看看!”
凤雅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尽管光线不足,但仍能看出那座工场的破烂之处,奇道:“光悦影大人,那个地方破烂不堪,有什么好看的呢?”
阿伦心中顿然升起疑惑,他目光扫过桌面上的茶叶,心想难道那些茶有毒,光悦影这个匹夫要对我们下毒手了,但我试过的毒药无数,假如真的有毒,早给我品出来了,况且这个老家伙自己也有喝的……
光悦影一脸凝重,沉声说:“还有一件很机密的事情要报告公主殿下的,请!”
凤雅玲眉头轻皱,与阿伦交换了一下眼色,方才踏下马车,阿伦淡淡的看了一眼光悦影,暗暗察看身体情况,发现并无不妥,便也跟了下去,看看光悦影到底在玩弄什么玄虚。
光悦影提着魔法灯,照亮了道路,领着两人走进了那间破弃的工场之中,四周蛛网遍布,满地是一堆堆的玻璃碎渣。
阿伦回头看去,发现跟随光悦影出使疾风的百多从人,全部出了马车,围在了工场四周。
凤雅玲当然也看到了这些,眼中也不禁闪过了警惕,她注视着光悦影,淡淡的说:“光悦影大人,有话不妨直言吧!”
光悦影沉声说:“公主殿下,你知道吗?其实这次我出使疾风,还背负着一个神秘且艰巨的任务!”
凤雅玲回头看了看阿伦,发觉他神色如常,便问:“不知光大人背负着什么艰巨任务呢?”
他微微摇头,似是感慨不已,说:“国主陛下竟然要我找机会刺杀伯列奥,让疾风彻底大乱,好配合神龙大军下一步的行动啊!”
凤雅玲不禁大惊,说:“母亲陛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举动呢?”话到嘴边,“不智”这两个字始终不敢说出口。
光悦影苦涩一笑,说:“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国主陛下前段时间患上了不治之症,已被证实了,陛下她想多打下一些疆土,让神龙后代生活能过得更好些,疾风给了他这么一个契机,国主陛下她当然不会错过了……”
光悦影后面说什么,凤雅玲已经听得不清楚了,耳边不断回响着“国主陛下前段时间患上了不治之症,已被证实了”这句话,玉容无法抑制的闪过强烈的怒意,沉声道:“光悦影,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母亲陛下她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就患上绝症呢?”
光悦影叹了口气,不无唏嘘,说:“公主殿下,太古先贤曾有这么一句话,颇有道理,那就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国主陛下患上这样绝症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凤雅玲怔了一怔,虽然未知事情真假,但一想起千里外的母亲,眼泪已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阿伦插言问:“光悦影大人,神龙国主陛下要你伺机刺杀伯列奥,那你为何不照做呢?”
光悦影再次苦笑,说:“人生在世,谁不怕死!如果真给我刺杀成功,我这条老命休想离开疾风了。”
阿伦盯着光悦影,说:“虽然伯列奥武技高绝,但神龙给你的计划不可能是要你去送死的吧?”
光悦影看了看阿伦,说:“当然不是,只不过死的机会很大罢了。国主陛下给了‘龙蜒’我……”
他看到阿伦脸上闪过不解,而凤雅玲一脸茫然,暂时也没有解释的欲望,便亲自解释说:“龙蜒是神龙至宝之一,在毒药方面的排名,除了‘龙血’,就到它了,它无色无味,服用者在好一段时间内,无法使出半点力气,这种药物也是在千年前兽人战争后,根据兽人所使用过的妖物,开发出来的!”
阿伦心中闪过了去年西郊水晶矿坑下,兽人间谍曾经使用过的那件卷轴,但他更在意“无色无味”四个字,早在光悦影说出叛逆话语的时候,阿伦就想暴起将他制服了,但身体中的力量忽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诡异之极,力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心中虽然惊慌,但阿伦表面看来神色如常,因为现在可以做的,也只有尽量说话来拖延时间了。
光悦影看见阿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继续说:“国主陛下给了‘龙蜒’我,要我找机会和伯列奥单独相处,呵,国主陛下她想的很周到,毕竟现在疾风有求于神龙,我这个外交官员是肯定又机会与他单独密谈的,那么我就会泡上一壶好茶,将龙蜒混在其中,等到他无力出手的时候,将他一举击杀,然后疾风中的卧底就会在疾风总部里接应我,让我换上普通花匠的服饰,混出疾风堡垒,再逃回神龙!”
阿伦淡淡的说:“计划不错啊,光大人为何不照做呢?”
光悦影嘲讽一笑,说:“我这样一副老骨头,真的运气够好,能逃出疾风堡垒,但又怎样去面对千里逃亡的日子啊,更何况,日后还要背上乘人之危的不义之名,实在难以从命啊……所以我打一接这个任务,就做好准备向国主请罪,就说老臣没这胆量好了。”
凤雅玲眼神渐渐回复清晰,她冷冷的问:“光悦影大人,你对我们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些什么?”
光悦影注视着凤雅玲,沉声说:“雅玲殿下,我自小就十分疼爱你,所以有一些事情发生之后,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前因后果!你可知道现在宫廷里的情况吗?”
他也不等凤雅玲回应,自问自答说下去:“假如国主陛下不幸驾崩,那么你将登基,你的父亲怜云飞亲王将会成为摄政王,老夫和怜云飞表面相安无事,其实私下势成水火,假如他真让他成为摄政王,那老夫的下场一定悲惨无比。我一生志愿都在权势二字,我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不过,幸好还有一位公主对我言听计从,关系极好,那就是雅玲殿下你的妹妹雅烟殿下……”
光悦影对凤雅玲笑了笑,完全无视对方冰冷、愤怒的目光,继续说:“雅玲殿下,其实我们关系也是很好,但雅烟在前段日子里,已经和我的孙子订婚了,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雅烟陛下的父亲并不是怜云飞,这已经朝中公开的秘密,大概也只有雅玲陛下你还没知道吧……”
凤雅玲忍不住怒斥道:“光悦影,你到底要胡说到什么时候?”
光悦影温和一笑,一如过往般慈祥和蔼,说:“快了,雅玲陛下,我快说完了。分清雅烟陛下和公主陛下两者之间的亲疏,接下来的计划就十分清晰明了多了,那就是雅玲陛下你被疾风那群丧心病狂的凶徒杀死,雅烟陛下顺利登位!雅玲陛下,你一死,既成全了你母亲国主陛下的宏愿,给了神龙出兵的最有力借口,也成全了老臣光悦影,让我有了继续争权夺利的资本。鉴于此,老臣向你致上深深抱歉之余,也道上一声谢谢了。”
说罢,他向凤雅玲深深鞠了一躬,凤雅玲已经气得脸色微白,阿伦仍是很平静的问:“传闻中神龙派出的杀手队伍,想必也是光悦影大人的旗下吧?”
“确实是我秘密训练的死士,”光悦影叹了口气,说,“不过那群废物,竟然一无所获,幸好雅玲陛下你自投罗网。”
阿伦奇道:“那晚我多番试探,为何你能识破呢?还能接着顺势表演出这么一场催人泪下的忠臣剧本。”
光悦影淡淡一笑,像是根本没计较阿伦的冷嘲热讽,说:“你们犯下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就是沐浴后才前来见我。老夫生平有一特长,就是鼻子特别灵敏,雅玲殿下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身体的气味独一无二,你们刚进门,我就认出来了。”
凤雅玲与阿伦一样,早已发现身体无力这个事实,看着面前这个面目慈祥的老者,曾经是自己最敬重的人之一,现在竟然将己欺骗,再想想他当日的一番做作,她忍不住怒道:“光悦影,你完全封锁消息,将保密功夫做得这么好,原来并不是为了保护我的周全,只是为了将我诛杀啊!”
光悦影慈祥的看着凤雅玲,微笑说:“对!本该用在伯列奥身上的龙蜒,用在你们身上了,总算没辜负国主陛下的期待,我总算使用了龙蜒啊!”
阿伦讽刺一笑,说:“你手下有上百人之多,又全是你们家族的子弟兵,何须出动龙蜒,一拥而上,我和雅玲自然被剁成肉酱了。”
光悦影盯向阿伦,慈祥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得凶残暴戾起来,说:“阿伦先生,我不知你从什么地方救出雅玲陛下,但你能千里迢迢护送着雅玲陛下避开重重追兵,来到疾风,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有非凡的实力!另外,一定还有非凡的胆识和眼光,要不然,你们根本也不可能绕道来到疾风堡垒!”
阿伦正待说话,光悦影已神经质的踏前了两步,狠狠的飞出一脚,抽在阿伦的腰间,阿伦全身已无半点力气,还能站着完全是靠意志来支撑,这么重重一下,顿时整个人凌空飞起,重重跌落到墙角的玻璃碎渣堆。
凤雅玲不禁惊叫了出来,想上前阻止,身体才刚刚一动,最后一丝力气也立即被抽走,整个扑倒在地。
光悦影得势不饶人,忽然间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将魔法灯搁在地上,大步就冲向阿伦,狠狠的又踢又踹,口中以接近疯狂的语调说:“小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经常看老子都斜着眼睛看的,老子乃神龙重臣,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山野之民看不起了,看你还敢不敢对我诸多的语言不敬,老子踢死你这个小崽子……”
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忽然变成一个残忍变态的凶徒时,反差是异常强烈的,尤其是他竟然可以将阿伦与他碰面以来,所有冒犯过他的大小事情都一一数出时,实在骇人听闻,有很多事情,就算常人看来,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但光悦影竟然能牢牢记在心中。
凤雅玲惊愕的注视着阿伦所在的黑暗角落,她努力想挤出一点力气,站起来阻止光悦影的血腥暴行,却无法动弹分毫,她只能微张着嘴巴,眼看着阿伦惨遭毒打,却无能为力,在她的世界观里,无法相信有人可以将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毒打至此。
光悦影一边叫骂,一边又踹又踢,整整有十分钟之久,阿伦由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开始时,光悦影因此变得更加愤怒,还骂阿伦被踩在脚下了,还是看不起他,到后来索然无味,因为这和鞭尸没什么区别,他见阿伦仍是一动不动,猜想他大概已经奄奄一息了,又重重的踢了两脚,吐了一口口水到阿伦身上,才肯转身走回去。
如果魔法灯光能再明亮一点,照远一点,就能看到很多玻璃渣都陷进了阿伦身上,惊心动魄的银灰色血液正正缓缓的从阿伦身上流淌出来,触目惊心!
阿伦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只望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但光悦影对他施虐,最终还是告一段落了。
他的头被撞到靠墙的方向,他想把头转回去,看看凤雅玲的情况,却连一个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周围潮湿腐烂的味道更是令他心中愤恨不已,明明早已有预感在前,但对人对事的判断错误,还是令他和凤雅玲陷入到如此的绝境中去。
光悦影慢慢走回到凤雅玲身边,脚下的凤雅玲不屈不服的神情给予了他极大的快感,终于,他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笑得凤雅玲一阵发毛,心中无法抑制的闪过一阵惊惶,但脸上始终以不屈的神情,面对着光悦影。
光悦影好不容易止住了刺耳的笑声,柔声对凤雅玲说:“雅玲殿下,知道吗?我从小就最疼爱你,好怀念小时候抱着你的感觉,真的好舒服,好舒服啊,但你后来渐渐、渐渐长大了,我就再也没机会抱你了……”
一阵莫名的寒意顿时从凤雅玲的脑门中升起,迅速向全身涌去。
光悦影丝毫不理会凤雅玲的感受,继续说着:“还记得十五岁前,那年我特别找人制作了一个大布熊给你,你高兴的拿过那个大布熊,又亲又抱,雅玲陛下,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想变成那个大布熊啊,让你可以紧紧抱住,又亲又搂……”
这一下,令阿伦和凤雅玲不约而同的升起一阵恶寒,原来光悦影竟然是个变态的,自凤雅玲幼年开始,就对她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幻想……
光悦影又喃喃不休的说了一阵往事,主要也是为了阐述他那荒谬至极的幻想,听得阿伦和凤雅玲哪怕身处绝境,仍是全身都涌出了鸡皮疙瘩。
说了好一阵后,光悦影才换回正容,说:“雅玲殿下,不是我不想扶持你,而是权势对我来,是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所以只有牺牲你了,到明天一早,就会有很多人知道你香陨于此,行凶者正是疾风那帮狂徒……”
他哀然长叹,又说:“公主殿下,我最后可以为你做的,就是帮你完成一些,你人生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了。”
他用渴望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凤雅玲,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起来,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说:“雅玲殿下,你还是处女吧?如果还是,那么人生就不够完整了……光叔叔愿意成全你,让你在生命尽头前,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不要……”听光悦影前面说着那些变态的话语时,她心中早已忐忑至极点,现在光悦影亲口说出,凤雅玲终于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光悦影的笑容渐渐狰狞、阴森,他故作温柔的声音已变了调:“来吧,雅玲!有了第一次,你的人生就是完整的了……”
狂怒充斥在阿伦心中,可恨丝毫力量都没恢复,甚至连回头看看凤雅玲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听到凤雅玲惊恐的叫喊:“光悦影,你不要过来!”
阿伦蔚蓝色的瞳孔中已满是无限的杀机,他用唯一还能活动的舌头探向了那些肮脏的玻璃渣,用舌头将尽量多的玻璃渣卷回到口腔中,用力的嚼了起来,口腔中顿时全是腐烂的垃圾味道,玻璃渣刺进了他牙缝中、舌头里,剧烈的疼痛令他脑海“嗡嗡”作响,身体的力量似乎也随之苏醒过来,阿伦心中一喜,麻痹最大敌人果然是疼痛,极度的麻痹就用极度的痛苦来对待吧!
清晰的布料破碎的声音,耳边可闻,凤雅玲的哭喊声是前所未有的凄凉,回荡在这个破烂的工场之中,凄厉非常!
这令阿伦更为疯狂的嚼着口中玻璃渣,血液腥甜的味道和腐烂的味道夹杂在一起,他也浑不在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断然不能让任何人在他面前侵犯凤雅玲。
每个人都有自己珍视的东西,为了保护自己最珍视的事物,任何人都能在最危急的关头迸发出最惊人的力量,哪怕为因此燃烧掉自己的生命!
凤雅玲的哭叫声、光悦影的粗喘声,尽管只是短短瞬间光景,但已变成无穷无尽的压力,一下重比一下的压在阿伦心口上,愤怒和激动,伴随着口腔中痛苦,像抽噎一样,一阵接一阵地曼延过全身。
终于,阿伦如同一具太古机械般,一下一下的挣扎爬了起来,他用闪动着蓝光的瞳孔往凤雅玲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全身过半衣衫已经被撕得破碎,雪白的肌肤正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而光悦影这只禽兽正一小块布一小块布撕走,加重凤雅玲心理压力的同时,也增加了他得偿所愿的快感。
“你他妈给我住手!”阿伦对着光悦影狂吼。
他看清凤雅玲身上衣物重要部分尚在,知道光悦影还没开始真正有所动作,心中稍稍一松,脚下立即就软了一软。
光悦影扭头一看阿伦,阴森一笑,说:“小子,你还没死啊?”说话间,整个人就扑了过去,重重一脚踹在阿伦肚皮上,阿伦立即倒跌回墙壁边,重重坐倒在那堆玻璃渣上。
光悦影正处于亢奋状态,竟然被阿伦中途打搅,怒火攻心,连续几脚重重的踹在阿伦肚皮上,口中怒骂:“小崽子,还不死,还不死!”
阿伦用僵硬、缓慢的动作,勉强判断来势,抓住了光悦影的脚,然后往上一抬,光悦影整个人顿时往后仰倒。
借到这个力度,阿伦整个人顿时敏捷了许多,他扑了上去,压在光悦影身上,“嘭”的狠狠一拳砸在光悦影的脸颊上,尽管这一拳只有阿伦平常的十分一力量,但也足够光悦影好受了,几颗牙齿从口腔中飙射了出来,接着,鲜血如涌泉般从他口腔中涌出。
光悦影吃痛下,猛一把推开阿伦,阿伦立即借力将他砸到了工场的中心,然后自己挣扎爬起,一步一步的往光悦影走去。
魔法灯照射下,阿伦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看清阿伦此时的模样,不单亢奋状态下的光悦影,连恐惧状态下的凤雅玲也惊呆了。
全身上下都扎进了大大小小的玻璃渣,嘴角边还有玻璃渣的碎片,整个人体无全肤!但最触目惊心,叫人连呼吸都会停顿刹那的是,阿伦的血液并不是血红色的,而是一种叫人心神颤动的银灰色!
那是银灰色的血液!
传说中,这是世界上世界最可怕、最凶邪的生物才会拥有的血液!
传说中,他们的外形和人类一模一样,属于亡灵中的王者血统,属于恶魔的一族,这个族群的生物,每一个都可以令大地为之震动、风云为之变色,每一个都拥有令世界都为之颤栗的力量!
第八章
一个本该存在于传说中的凶邪恶魔,正活生生的出现面前,还一步一步的往光悦影走去,尽管他身形微微摇晃,脚步也算不上稳健,但每一步都似重锤,一下重比一下的敲打在光悦影的心头上。
面对这幅骇人的情景,光悦影心中不断回响着一句话:我见到亡灵恶魔,我竟然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亡灵恶魔……
凡是潜意识中有强烈自毁倾向的人,都会尽量避免自虐或者被虐,因为身体一旦受到严重伤害,他们底子里最歇斯底里的疯狂将会暴露出来。
魔法灯光的映照下,阿伦的脸已经变了,没有了原本温文尔雅,变成了最原始的野性和疯狂,他用力的嚼着口中玻璃渣子,极度的痛苦刺激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经,醍醐灌顶般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的灵魂。
银灰色的血液自他嘴角源源不断的流出,他也浑然不觉,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
凤雅玲也不由得惊呆了,往昔熟悉的密友变成男子,她尚未能完全接受这个现实,此刻又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亡灵恶魔,令她在这样特殊的时刻,更感彷徨无助。
但阿伦并没有在意凤雅玲的异样,此刻他眼中只关注光悦影的一举一动,他嚼着玻璃渣,乖戾的狞笑着,灯光在他背后的破墙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微微晃动间,仿佛是一个自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魔鬼。
沉重的脚步声,玻璃渣子的嚼在口中的吱喳声,急促的呼吸声……正回荡着这个破旧的空间中。
力量在痛苦的极端中渐渐回复,银灰色的血液在阿伦体内一遍又一遍的沸腾着,每一次起伏都有可能到达终极沸腾点,但他全然不顾,因为当他最血腥的一面被激活后,他就会变成一个全然不顾的魔鬼。
光悦影眼看着恶魔渐渐走近,那诡异的银灰色液体,恶魔脸上那阴森的笑容,将光悦影本来脸上得意、猥亵的笑容洗刷得一干二净,那无穷无尽的杀气化作无穷无尽的压力,疯狂的冲击着他,令光悦影的欲望尽消,前面不可一世的狂徒瞬间变成了一只惊惧的绵羊。
他嘴巴微张,大概想说“亡灵恶魔,不要过来”,但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眼看阿伦越来越近,他潜意识往后挪动了几下屁股,这令阿伦的笑容更诡异,口中的玻璃渣,也嚼得更用力了,仿佛那是世间上最美味的糖果。
他和光悦影在某种程度上,都算是那种喜欢施虐的异类,但高下之差,已在生死之间分辨了出来。
阿伦用一种朗诵圣诗,轻柔无比的语调问:“光悦影大人,为何不继续你的变态所为呢?来呀,为何不来了?刚刚开始就结束,那很容易憋坏的……”
光悦影后脑一阵发冷,这也令他忽然想到外面还有上百个亲卫兵,他鼓足力量和勇气,张嘴就喊:“来……”
“来人啊!”这三个字根本没机会出口,眼前一闪,几步以的阿伦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手轻轻拂了一下光悦影的嘴巴,两排牙齿竟然就这样被整整齐齐的剥了下来,光悦影狂喷而出的鲜血,立即溅满了阿伦的手,本来该发出的叫喊声,变作了痛苦的呻吟。
这对于外面的亲卫兵而言,很容易理解成光悦影高潮的呼喊,他们是光悦影一族的亲卫兵,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对于他们来说,无论光悦影有什么所作所为,也只能追随到底。
阿伦微笑着,但笑得面容扭曲且诡异,柔声说:“光悦影大人,你把我的手弄脏了呀!”
他晃了晃了那只沾满了光悦影鲜血的手,鲜红和银灰无法调和的在他手上分庭抗礼,阿伦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得把它擦干净才好。”
说着,就把手重重的抹在光悦影的大腿上,几块大腿上的肉竟然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撕裂了下来,痛得光悦影口中发出阵阵哀号声。
阿伦不满的说:“怎么又脏了。”
说着又把手抹到了光悦影的另一只大腿上,一块块肉竟然就这么被阿伦连续撕落,千刀万剐之疼,不外如是,光悦影终于领略到哲人为何会有“痛不欲生”一词。
光悦影的亲卫队长终于发觉有这么一点不妥,大人没理由高潮两分钟这么久的,他试探着在门外叫道:“大人,你还好吧?”
光悦影含糊不清的喊道:“救我!”
但声音传了出去,就变成了毫不清晰的“呜呜”声,阿伦一脚就踩住了他的嘴巴,模仿光悦影的声音喝道:“老夫好得很,别罗嗦,嘿咻嘿咻……”
那亲卫队长收回疑心,声音也放低了下来:“祝大人嘿咻愉快,我等在外等候。”
阿伦一边嚼着玻璃渣,一边对着光悦影狞笑道:“大人不乖哦,还想叫人进来,我的手还没擦干净呢。”
他温柔一笑,轻声说:“为了令你不再发出一些不该发出的声音,我该做点事情啊。”
阿伦以唏嘘不已的神情,慢慢移开了踩住光悦影嘴巴的脚,那个位置已经变得一片血肉模糊,他欣赏着光悦影的惊恐、绝望,手闪电前伸,就已把光悦影整条舌头抽了出来,阿伦紧盯着光悦影眼中深处的惶恐,轻声说:“大人,与你的舌头道别吧。”
“呜――”的又一声惨哼,阿伦竟将光悦影整条舌头拔了出来,淋漓的鲜血在光悦影的脸庞上空倾洒出一片血雾。
阿伦的笑容更诡异、更满足了,说:“大人,你试过逐个指甲被剥下来吗?没试过不要紧,因为你很快就可以尝试了,十指连心啊……”
光悦影眼中无尽的惶恐因为阿伦的种种酷刑,慢慢变成了极度的怨毒,这令阿伦不由得埋怨光悦影大人的眼睛真不厚道,看得人家一阵不舒服,还心肝乱跳,便以此为理由,硬生生将光悦影的眼球也挖了出来,令光悦影的世界从此变成一片漆黑。
外面,雪花纷飞。
光悦影手下的正副队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很自然便相互走近。
那正队长低声说:“老二,情况有点不对啊,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以大人这个年纪……”
副队长暧昧一笑,说:“老大,你不会是怀疑大人的能力吧?”
正队长皱了皱眉,说:“我担心大人发生什么意外了,我们还是派人去偷望一下吧?”
副队长其实也觉不妥,便说:“若是被大人发觉了,谁来负责?”
正队长咬了咬牙,说:“我来负责便是!”
副队长奸诈一笑,说:“老大,我们找个替罪羊就是……”
他转过头,招了招手,另一个亲卫兵立即奔了过来。
副队长在他耳边说了两句,那亲卫兵心领神会,马上朝工场里面潜去。
很快,整个工场外围的人都听到那个亲卫兵发出了一声无比惊惶的叫喊,那正副队长心知不妙,急忙率着所有人冲进院子,但在工场的大门口,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淡淡的魔法灯光照耀下,一个人,假如还能称为一个人的话,他正躺在潮湿的地板上,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五官全毁,四肢仅剩骨头相连,从服饰上判断,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光悦影大人,最为阴森诡异的是,大人还在微微颤动,他竟然受了这么多处致命伤,尚未死去,可想而知他此刻所受到的折磨痛苦。
这个震撼尚未平服,另一个震撼又已出现,光悦影大人一侧的阴影中慢慢走出一人,口中咔嚓咔嚓的嚼着什么,随着他慢慢走进光线中,才发现他浑身鲜血淋漓,但最为诡异的,还是他脸上的笑容,和他嘴角边逸出的银灰色液体。
“银灰色血液?传说中的恶魔?恶魔将大人折磨至死?”当他们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几个问题,喉咙正感干燥无比时,那恶魔已经如狼似虎般冲进了他们中间,淋漓的鲜血染红了这个破旧不堪的工场……
一切忽然发生,也忽然终止,外面仍是风雪满天,要不是满地都是绝望的痛苦哀号声,世界仿佛一切如常。
死神大概也在冥冥中不耐烦的注视这个角落,全部人都倒下了,所有人都受了致命伤,但竟然没有一个死去。
其实地上每一个生不如死的人都等待着死神镰刀的判决,无奈只能换来死神静静的叹息。
阿伦就这么站在他们中间,聆听着他们痛苦的哀号,嘴角边仍是那诡异、狰狞的微笑,他缓缓抬起了血腥的双手,抬到眼前,自言自语的说:“我带着这么重的内伤,还能支持至此,看来我在不知不觉间,变强了,离终极沸腾点,是不是也更近了,哈哈,我是在燃烧自己的潜能和生命啊……”
良久,良久后,四周的哀号声慢慢褪去,只剩下空灵的风声和雪花飘舞的声音,阿伦静静的站着,慢慢闭下眼睛,脸色狰狞、暴戾的气息渐渐褪去,表面看来,他又变回了原本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看向凤雅玲,他知道,这个疯狂的过程,凤雅玲毫无遗漏的看在了眼中,他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最疯狂杀戮的时刻,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躯。
但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清醒过来,不得不重新面对凤雅玲。
凤雅玲似乎已经出离恐惧了,全身上下都在轻轻颤抖,以一种阿伦从未见过的惊惶眼神注视着阿伦。
阿伦抿了抿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杀机,看到我血液的人必须死,谁也不能例外!
谁也不能例外……但真的谁也不能例外吗?
两人就这么隔着层叠着尸体,默默对望,或许过去还存在过暧昧情怀,此刻已荡然无存。
阿伦踩着尸体,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凤雅玲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一缩。
那令人无比心碎的神情令阿伦一痛,杀机顿然消失无踪,他黯然的想,如果连心中值得珍视的人和事也要摧毁,纵然我能留在人类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罢了,就算我的身份因凤雅玲而被世人所知,到时再作打算就是……
凤雅玲的身躯仍在轻轻颤抖,阿伦这才发现她仍是衣衫不整,但举目四顾,周围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哪来完整的衣服。
他转身走出工场,从马车的衣橱里搜出一套服饰,又走回工场里,走近凤雅玲,正要为她披上,凤雅玲又是往回缩了一缩。
阿伦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恐怕除了小师妹之外,是没有人目睹自己杀戮之后,仍能接受自己的,不过,这也因为小师妹与自己是同一种人。
他不理凤雅玲的微微挣扎,将衣服披到她身上,又将她一把抱起,回到马车中。
他怜惜的看着凤雅玲,发觉凤雅玲的眼神中除了惊恐之外,还多了一份悲伤和失落,隐约还带着些许的迷惘和痛苦。
阿伦一阵怅然,默默离开马车。
他缓缓的将口中的玻璃渣吐出,又将全身衣服脱落,就这么让自己赤裸暴露在风雪之中,然后默默忍耐着痛苦,将刺进身体内的玻璃渣逐粒剥落,看着那令己魂断神伤的银灰色液体,他以平淡得令人心颤的语调,自言自语的说:“没事的,阿伦,等我把玻璃碎拔出,伤口就会自动痊愈了……”
将伤口细心包扎好了,阿伦又在随从马匹的包裹中,选了一套平凡的衣物换上,再取来火种,一把火把那工场烧了,又把马车上的神龙标记卸下,一些外层豪华的装饰统统拆除,便爬上了马夫的位置,拉起些许布帘,回头看了一眼仍在马车中微微颤抖的凤雅玲,轻叹一声,御马往北离去。
神龙出使疾风的外交大臣光悦影,连同他亲兵团,全军覆没于疾风首都远郊!
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阿兰斯,疾风家族再一次被推上了万夫所指的尴尬位置,事件发生得如此突然,尽管每一具尸体都被烧成了焦炭状,但种种证据表明,他们正是神龙重臣光悦影和他的亲卫兵。
疾风众口难辩,与神龙的关系变得更为紧张了。
疾风高层召开紧急会议,高层采纳了刚刚晋升为参谋官波特的建议,当机立断,将自由天堂的军队全部撤出,刚撤出自由天堂的军队立即被推到了与神龙交界的要塞处。
疾风家族首次公开承认错误,赔偿了大量的金币予自由天堂,重新签订和平协议。
缓和了与自由天堂和凤凰城的关系后,又派使臣与冰风家族和雷诺帝国重修旧好。
对于国内越来越不满的声音,疾风顶住经济压力,毅然免税一年,暂时缓和一下国内矛盾。
一系列动作下来,元气大伤的疾风家族在如覆薄冰的情况下,勉强求得一线生机。
参谋官波特也因为这个提案,在国内外拥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但神龙将重兵枕在了疾风边境,令很多人都相信,只要时机来临,神龙与疾风的战争号角,将会立即吹响。
在光悦影外使团惨案的二十五天后,阿伦和凤雅玲来到了自由天堂的中南部的一个城市,疾风的军队刚刚撤出,此处正百业代兴,重振其鼓,周围都是叮叮当当的工具声,房屋需要修补,器材需要修补,同时人心也需要修补。
城市的各个入口都是人流,那些都是自远方归来的难民,城市办事处在此成立临时驻点,为流离失所多日,终于能重返家园的人们重新登记。
总的来说,大多数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喜悦的,毕竟家园失而复得,又能迎回和平。
阿伦和凤雅玲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来到了这个城市。
马车虽然稍嫌豪华,但已经阿伦改装了许多,加上多日奔波下,沾染上大量的风尘,这很容易令人误会他们只是落魄贵族,并不算太过显眼。
阿伦驾驭着马车,凤雅玲躺在车厢中,不时会传出阵阵急促的咳嗽声,每次都能惹来阿伦轻轻的皱眉。
在城市办事处的驻点,阿伦签下了“约翰“的假名,自称是另一个城市的小贵族,路过此地。
办理好简单的过关手续后,阿伦漫不经心的问:“先生,请问东大街十六号的药材店还在吗?”
那办事员说:“在,那个老板是最早回来复业的……”
“谢谢……”
“……”
东大街十六号,一家老字号的药店。
阿伦在门前停下马车,掀开布帘,伸手到凤雅玲额前,为她探了探体温,睡眠状态下的凤雅玲竟然很自然的缩了缩,似乎正作着什么恶梦,口中喃喃的说了一句:“怎么会着这样,怎么会这样的,不要,不要这样的……”
阿伦叹了口气,凤雅玲连日疲劳,已种下隐患,又碰上多次变故,连光悦影这种从小对他疼爱老加的长者,底子里原来是另一种人,不单想侮辱自己,还想将自己杀死,来谋取未来权位,而自己这个已可重新接受的好友,原来竟然是个喜好杀戮的亡灵恶魔,连番打击下,再加上那一夜的风寒,尽管“龙蜒”的效果早已退去,但终于还是病倒了,而且病情还越来越重
他默默站起,跳下了马车,大步往药店中走去。
战乱刚刚结束,药店生意平平,难得有顾客上门,那老板立即热情上去招待。
阿伦淡淡的说:“老板,我要一些治疗风寒的药,一些退烧药,另外还要一些可安定病人情绪的定惊药,全部要最上乘的,类型是便携类,可口服!”
既然是行家,老板也不多说什么,立即去准备药材。
阿伦默默打量四周,表面看来,这实在是一家最平凡不过的药材店而已。
“先生,你要的药!全部是上等货,你知道,现在战乱刚刚结束,好货是很难找到的,幸好你找上本店……”老板将货递到阿伦手中。
阿伦淡淡一笑,说:“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不用找了!”
阿伦给了那老板五个金币,那老板顿时眼前一亮,他本来只准备收取九十银币而已。
但他看到阿伦接过药物的手轻轻一颤,不禁诧异了一下,此人最近肯定过度耗费力气,正处于身体虚弱的半虚脱状态。
但老板立即就收回了目光,因为他发现阿伦正冷冷的看着他。
老板收摄心神,此人怎么看都不像常人,得小心应付,他低声说:“不知先生还有什么需要?”
阿伦淡淡的说:“这里是暗夜调查者协会的分部吗?”
老板的眼神顿时变了,以一种阴森、冰冷的眼神看着阿伦,面无表情的说:“先生,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阿伦看这样的反应,知道没找错地方了,说:“我有留言传达给七三三号。”
那老板仍是面无表情,说:“先生,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伦牵了牵嘴角,说:“就告诉他,我是暴风猎人,我要前往神龙,会途径天空之城,我需要他的帮助!”
说完,他不再等那老板回答,径直走出了药店,驾驭着马车,迅速离去。
那药店老板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了一句:“哦?难道是份暴风猎人的委托书吗,七三三号可正在凤凰城办事,不容易通知啊……”
第九章
自由天堂的中部地区,天空之城,号称人类商务中心的一个美丽城市。
随着渐渐南行,气候早已温暖了许多,但凤雅玲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反倒是每况越下,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偶有醒来,也是默然不语,阿伦出现在身边时,反应都是胆战心惊居多。
阿伦已习惯于此,每次等凤雅玲醒来,都在桌上放下食物和药品,便默默回到御者位置,因为他知道,当着自己面,凤雅玲是不会吃任何东西的。
天空之城外,阿伦绕开人流,走环城大道,直往城市西天空圣堂的方向驾去,每次有天堂保卫厅的巡逻部队经过,他都会低垂下头,尽量让容貌隐藏在宽长的帽檐之下。
天空之城的西面,圣堂大广场。
广场的尽头,天空圣堂一如昨日般美丽,在午后的阳光下,正闪烁出淡淡的金辉。
阿伦遥遥看着,不禁轻轻感慨,去年来到此处时,他还是隆.娜娜,与凤雅玲手牵着手,并肩而行,而现在……
他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在广场上停下马车,而是将车一直驾驭到天空圣堂的正大门前。
守卫的重铠卫士立即整齐的踏前两步,其中一人喝道:“先生,请立即离去,今天不是圣堂的开放日!”
阿伦勒停了马,从马车上跳下,沉声说:“我要求见洛塞夫大主教,我有一个重病的病人,需要他救治!”
话刚说完,阿伦立即感受到几道嘲讽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说:“如果大主教这么容易给你见到,还随便帮人治病的话,那他老人家就不是大主教了。”
其中一人稍稍提高了声量,说:“大主教正在午休,请先生你立即离去,如果你真要求见大主教,请到侧门登记。”
那人见阿伦虽然衣着虽然是仆人服饰,但气度神态都不像是个平凡人,话语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阿伦仿佛感受不到那一道道嘲讽的目光,正容说:“治病之后,我就要立即离开天空之城,前往别处,所以我不能慢慢等待。”
这一次,不少涵养稍差的卫士,立即发出几下“嘿嘿”的冷笑声,只等队长打个手势,就将这个傻瓜驱逐离去。
“什么事情令你们这么吵闹了?”这时,一把女声远远传来。
一个修女领着两个修士,从圣堂的花园中走了过来,三人排众而出,走到阿伦面前,其中一个卫士在修女耳边轻声将事件叙述了一遍。
那修女点点头,正容对阿伦说:“大主教确实正在午休,不便见客,如果你真有急事,可先去登记,等到傍晚时分,或许有见面的机会。”
“河马小姐?”看清那人容貌,阿伦失声叫了一句,心想还真巧。
“朋友,请称呼我为荷玛修女。咦?你怎么知道我叫荷玛。”荷玛修女诧异的盯着阿伦,似乎要看清楚他的长相。
阿伦赶紧将帽檐压低,沉声说:“曾经朝圣时,听过小姐的名字,所以记住了,大概是有缘人吧……”
“有缘人?”荷玛修女喃喃的重复了一次这三个字,注视着阿伦,似乎联想着什么,但很快又正容说,“朋友,请称呼我为荷玛修女。”
阿伦观察了一下越来越不耐烦的卫士,便说:“河马修女,不如这样吧,我和爱莉娅小姐是旧识,不知她还是否住在这里,如果在的话,可否为我通传一声。”
荷玛修女想了一想,说:“好吧,不过爱莉娅小姐很少见客人的,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名字?”
阿伦说:“你就说我是她的星云故人,就可以了!”
荷玛修女点了点头,对身边一个修士低声吩咐几句,那修士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阿伦见这么多道目光虎视眈眈,尤其是荷玛修女疑惑的盯着自己,似乎正努力回忆着什么,阿伦不敢再站在原地,又压了压帽檐,跑回到马车御者的位置。
没过多久,一身白衣的爱莉娅便从圣堂中匆匆走出,遥遥看着久违的佳人,阿伦心中不禁一阵激荡,一别数月,人事几度变迁,你可一切安好?
当爱莉娅也看清是阿伦时,她停下了脚步,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抬手按住胸口,来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她急促呼吸,眼眶微微湿润起来,一会后,才慢慢平伏,她高声说:“他是我爱莉娅的贵客,让他和他和马车进入天空圣堂!”
能让马车进入圣堂,这可是一件希罕的事情,但爱莉娅深得洛塞夫大主教的宠爱,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卫兵们不敢违逆,立即让开两旁,让“贵宾”驾车进入。
荷玛修女见爱莉娅如此反应,眼睛亮了亮,像是终于回忆起了什么。
爱莉娅扬声道:“贵宾的到来关系到洛塞夫大主教和天空圣堂的内部事务,任何人不得将贵宾前来一事宣扬半句,违者立即逐出天空圣堂。”
众人连忙齐整应诺,阿伦见到这样,心中稍安,也知道爱莉娅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在天空圣堂中争取到了一定的权力地位。
爱莉娅跳上了马车,在阿伦身旁坐下,用手指指示着阿伦通过花园外道驾往天空圣堂的深处。
因为路人偶有修士途径,两人都不发一言,好一段路是无人时,爱莉娅忽然用力的捏着阿伦的手臂,力气如此的大,远超阿伦想像,但他默默忍受,直到爱莉娅放手。
阿伦偷偷看了爱莉娅一眼,发觉一滴泪珠,正从她脸庞上缓缓滑下,阿伦心中一痛,抿了抿嘴唇,始终不发一言。
将车驾到爱莉娅所居住的外院,阿伦见四周无人,才掀开身后布帘,将熟睡中的凤雅玲轻轻抱起,终于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先将她安置好。”
爱莉娅淡淡的看了一眼凤雅玲,眼中并没有任何惊讶,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她强控心情,轻声说:“到我房间吧。”
熟悉的茉莉芬芳,熟悉风格布置的房间,阿伦心中莫名一痛,因为他隐约感受到爱莉娅那份心情。
将凤雅玲轻轻放落到爱莉娅的床上,盖好了被子,又察看了一下凤雅玲的情况,并无异样后,阿伦才招呼爱莉娅,轻轻掩门离去。
门才刚刚掩好,爱莉娅已一头投进阿伦的怀抱,拥得如此之紧,仿佛用尽了生命所有的力气。
但很快,她就将阿伦推开,然后一锤重比一锤的击打在阿伦的胸膛上,仿佛将所有的情感都宣泄在拳头上,她狠狠的说:“死阿伦,笨阿伦,你为了一个凤雅玲,是否连命都不要了?你难道从来都没想过我吗……”
拳头渐渐轻了下来,爱莉娅眼圈更红了,她深深注视着阿伦,重新将对方抱紧,闷声饮泣了起来。
阿伦的心一阵颤动,爱莉娅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单从最近传来的消息,就能将其中情形猜出大概,谁家女儿希望自己的未婚夫为了别的女子,而不顾一切呢……
但阿伦心神在失控之余,仍不忘思考,假如让爱莉娅也看到我血液的颜色,她又会如何呢……或许,也像是此刻正在房间里休息的凤雅玲一样吧……
悲哀的情感自他内心深处涌起,迅速将整个人都淹没其中,多日来埋藏在心底的压抑,犹如沉寂的火山忽然喷发,一发不可收拾,内心深处那不堪一击的脆弱灵魂,此刻正与爱莉娅一同泣不成声。
他紧紧的回抱着爱莉娅,温热的娇躯令他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同时也令分外珍惜此刻的温暖,他很清楚的知道,只要他血液的颜色一旦暴露出来,现在所拥有的爱恋,很可能就会在瞬间荡然无存!
这份浓烈情感正当高涨时,一把清脆悦耳的女声传了过来:“爱莉娅,我要走了,一会还要到音乐厅排练呢。”
听到这把动人的声音,阿伦微微抬了抬头,就看到凌蒂丝从另一个房间中走了出来,凌蒂丝也同一时间看到了阿伦的容貌,她轻轻惊呼了一声,因为阿伦已将帽子摘下,所以凌蒂丝看清了那头深蓝色的长发,她口中微微张了张,却没将“蓝雪云先生”这几个字叫出来,因为,记忆中蓝雪云先生是一头黑发的。
同时,她情不自禁的侧头看了一下自己那头同是深蓝色的头发。
爱莉娅回过了身,擦了擦眼泪,轻声对凌蒂丝说:“你先走吧,我迟点再和你慢慢解释。”
凌蒂丝默默点了点头,又看了阿伦一眼,方才离去。
爱莉娅见阿伦注视着凌蒂丝离去的背影,神色不无尴尬,忍不住捏了他一下,低声说:“这段时间,凌蒂丝常来和我谈心。”
“哦,是吗……”
“她还不时提起当日的救命恩人,狂风蓝雪云!”
“真荣幸……”
“不过你不要想了,一个凤雅玲还不够你烦吗?还有,我才是你的妻子,了解吗?”
“这个,你毕农叔叔不是把婚约取消了吗……”
“喂,你找死啊?”
“……”
花园中的亭子里,两人细诉别情,令阿伦感到高兴的是,爱莉娅性情如旧,伶俐,骄蛮但不失可爱,这证明仇恨并没有完全将她的眼睛蒙蔽,但一说到相关事情,她也不似往日那样,精神抖擞的滔滔不绝,而是换成了一句“在事情没有真正水落石出之前,我还不敢妄自揣测”,只隐约透露,当日她父亲的死,不但牵涉到汉佛里,还牵涉到星云校长舒梅蒂。
阿伦心中冷了冷,舒梅蒂这个名字现在总能和不愉快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不知不觉,傍晚已近,神开始用红彤彤的蜡笔在天际勾勒一幅梦幻的图画,爱莉娅大大伸了个懒腰,完美的曲线在阿伦面前尽显无遗,她慵懒一笑,看了看眼睛正不规矩在自己身上移动着的阿伦,笑道:“很久没试过这么轻松,感觉真好……”
阿伦不禁也笑了笑,他何尝不是呢……
爱莉娅站了起来,走到了亭边,手扶着围栏,凝视了一会天边的晚霞,忽然回头问:“阿伦,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凤雅玲了?”
阿伦不由得愕然了一下,他回望着爱莉娅异常认真的表情,在内心轻轻的问了声自己“我是不是爱上凤雅玲了?我是不是爱上凤雅玲了……”,这个问题变作了巨石,重重的压在阿伦的心田上,爱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物,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他悲哀的想,像拥有我这样血统的人,思考这类问题,是不是太过多此一举,自寻烦恼呢……
他怔了好一阵,才用力的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作出了否定,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爱莉娅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冷冷的说:“我明白了,我要杀了她!”
阿伦的心也随之一跳,他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回清晰,迎了爱莉娅布满杀气的眼眸,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爱莉娅“扑哧”一笑,冷酷的面容转眼已变回如花笑靥,她说:“骗你的啦,不要这么严肃!”
阿伦牵了牵嘴角,观察着爱莉娅,正分辨着她到底哪句真哪句假,爱莉娅又已恢复认真冷酷的表情,狠狠的说:“不过,泼硫酸是免不了的了!”
阿伦不由得为之苦笑,这一下,他倒相信爱莉娅是在开玩笑了。
爱莉娅收回了注视阿伦的目光,重新看向天际的晚霞,淡淡的笑容中闪过了一丝落寞苦涩,她轻声说:“坦白说一句,老公,我吃醋了。”
她也不期待一脸无奈的阿伦能给他什么答案,盈盈走出亭子,说:“大主教应该午休完毕了,我会邀请他过来为凤雅玲看病……她也应该醒了吧,你该去看看了……”
阿伦注视着爱莉娅离去的背影,不禁轻轻的感叹了一句,既然爱对于我来说是奢侈的,那为何我还不懂节俭呢……
房门前,阿伦轻轻叩响,里面并无反应。
阿伦侧耳细心聆听,判断了一下凤雅玲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醒了,便说:“雅玲,如果你不反对的话,那我进来了。”
说罢,阿伦咳嗽了两声,便推门而进,凤雅玲看了一眼阿伦,便立即转开了目光,眼神复杂,但阿伦不难看出,其中绝对包含有恐惧。
阿伦见她睡眼蒙胧,知道刚醒来不久,便说:“这里有些点心,要不要试试?你应该饿了吧?”
凤雅玲侧头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点心,马上又把目光收回,缓缓的摇了摇头。
凤雅玲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虽然丝毫不减那份风华绝代的气质,但那楚楚可怜的病态,分外令人涌起怜惜之情。
他柔声说:“雅玲,我们已经来到了天空之城,现在这里便是你曾经赞不绝口的天空圣堂。”
凤雅玲嘴巴微微一张,又立即合上了,阿伦立时会意,说:“圣堂平常的确不接待外客,但刚好爱莉娅在这,就破例让我们进来暂时了,不必担心,目前这里是安全的,你可以安心养病,爱莉娅还请了洛塞夫大主教来为你看病……”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声音节奏并不快,可见来人走得很慢,阿伦认得这个脚步声,不敢怠慢,立即出门迎接,恭敬的立于一旁。
洛塞夫缓缓步来,爱莉娅正跟随身旁。
洛塞夫走到阿伦面前,停了下来,用仿佛永远都是模糊不清的视线,深深的看了一眼阿伦,亲切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多少什么,便走进了凤雅玲的房间。
阿伦感觉洛塞夫的目光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去,他忽然有了一个觉悟,洛塞夫知道自己很多事情,最起码,他一定知道自己就是隆.娜娜。
爱莉娅见阿伦神情微微有点仿佛,便淡淡的说:“不必挂心,大主教既然来了,凤雅玲就算病得再重,也一定死不了。”
她见阿伦默然不语,又说:“我要出去一阵……希拉女巫,你还记得吗?”
阿伦点了点头,这么古怪的女人,只要见过一面,恐怕一辈子都能记住。
爱莉娅看到阿伦古怪的神情从脸上晃过,微笑说:“我要去见她一面,是很早以前就约好的事,没想到刚好是今天,本来想你一同陪我去的,但看你现在这副心神,还是留在这里吧,等会我会吩咐侍者送上晚饭给你的。”
阿伦“嗯”的答应一声,爱莉娅往前小踏半步,蜻蜓点水的在阿伦唇上轻轻一温,轻声说:“我很快回来,晚点见了,老公……”
那阵熟悉的茉莉花香渐渐远去,阿伦的眼神不禁茫然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房门,便走出了花园,又坐回到亭子当中,选一个可以看到房间的位置坐下,静待洛塞夫的治疗结果。
第十章
无奈直等到侍者送上晚饭,他又把晚饭吃完,侍者再把碗碟收去,洛塞夫仍未出来,这令阿伦不由得担忧的想,是否凤雅玲的病情,要比想像中来得更严重呢……
正当阿伦托额思索间,一阵似曾相识的清香飘进鼻里,阿伦抬起头,发现凌蒂丝不知何时,已静静的站在了身旁。
阿伦赶紧起立,说:“凌蒂丝小姐,你来了。爱莉娅她已经出去了……”
凌蒂丝淡淡一笑,说:“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蓝雪云先生!”
阿伦不无尴尬的笑了笑,凌蒂丝今午咋一碰面时,或许还有疑惑,但经过几个小时的思考,还是把他给认出来了。
凌蒂丝深深看着阿伦,微笑说:“去年秋季,我们相遇时,我就曾祈祷过,希望在隆冬时节,能再见先生一面,今日愿望达成,心中喜悦,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万一啊……”
阿伦回望凌蒂丝,她脸色苍白依旧,身体还是那么单薄,但正是这份病态美,才将“玉洁冰清”这四个诠释到了最高境界。
他淡淡的笑了笑,故人能偶然重逢,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说:“凌蒂丝小姐,很高兴能与你再度重逢,今午并没有与你好好打个招呼,真是失礼了。”
凌蒂丝微笑说:“先生客气了。”
“……”
两人轻轻的客套了几句后,便在石桌边坐下了。
凌蒂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阿伦那头蓝发,轻声问:“冒昧问先生一句,这…才是先生头发的本来颜色吗?”
阿伦牵了牵嘴角,他并不想欺骗一个视自己为知己的女子,所以很老实的说:“确实如此,以前以黑发面对小姐,实有难言苦衷,望小姐能体谅。”
凌蒂丝微笑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但目光却忽然迷离了许多,她低头看着石桌上的花纹,轻轻说了一句:“果然是这样,唉,我早该想到了……”
“什么?”阿伦疑惑的问。
凌蒂丝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了一丝苦涩之意,她轻轻的说:“先生还记得那首歌,当时第一次听你唱的时候,真是惊为天人啊……”
阿伦微微皱眉,暗想:蓝雪云有对凌蒂丝唱过歌吗……
凌蒂丝已轻启樱唇,吟唱道:
“在神话深处的尽头,
有一片恬静的家园。
那里只有欢笑,没有悲伤和哀愁……
但当我们完全将悲伤和哀愁忘却时,
我们是否还能真正懂得如何去欢笑……”
阿伦心神顿时为之颤动,这是边缘部落的民谣啊!
这一刹那,阿伦的心神完全停顿了思考,周围花园、凉亭、石椅,似乎都在婉约动人的歌声中渐渐淡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同年,又回到了那个美丽纯洁的边缘……
歌声停歇下来后,阿伦久久才能平静,才发现自己一直凝视着凌蒂丝,而凌蒂丝也始终深深的注视着他。
凌蒂丝轻轻的说:“想起来了吗?你唱那首民谣的时候,我还是叫凌蒂丝,而你当时,应该是叫隆.娜娜吧?”
凌蒂丝是一个聪颖的女孩子,已从最近种种传闻,再结合过去的回忆,推断出,隆.娜娜与蓝雪云其实就是同一个人,毕竟最起码就有一个十分明显而简单的线索,疾风绑架凤雅玲,娜娜途中失踪,而蓝雪云和凤雅玲忽然出现在天空圣堂,隆.娜娜的头发是罕见的深蓝色,蓝雪云的头发恰好也是,而且还是它本来的颜色。
阿伦淡淡苦笑,这种地步,何须否认,他淡淡的说:“好像是的。”
凌蒂丝注视着阿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紧张,轻声问:“那么,我到底该称呼你为先生,还是小姐呢?”
阿伦不禁咳嗽了两声,凌蒂丝竟然还考虑过他是否在女扮男装,他正容说:“凌蒂丝小姐,小弟是百分百、货真价实的男子,过去有些荒谬的事情,解释起来只可用一言难尽来概括啊……”
凌蒂丝像是轻轻松了口气,但眼中的神色却更为怅然了,她微笑摇了摇头,说:“往事如烟,只需要记忆快乐的部分,难过、伤感的部分,可以不提,都尽量不提吧……”
阿伦微微一笑,外界总传闻凌蒂丝是一名高傲、难以亲近的大明星,其实底子里,她是一位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女子。
凌蒂丝微笑说:“蓝雪云先生,还记得当日,我对你唱了什么歌谣吗?”
用音乐来传达心声,对于这么难忘的时刻,阿伦怎会忘记?他回忆当日,也轻声吟唱起凌蒂丝当日吟唱过的边缘民谣:
“就这样一起来默默告别吧,
今后无论我们相隔万里,天涯海角,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好,在我灵魂的深处,
都是你铭烙下的深深印记。
……
明天,假如还有明天,
我心中每一朵盛开的玫瑰,
都是为你而绽放。
……”
地道的边缘唱腔,充满磁性的男声,将边缘民谣的精髓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一时间,凌蒂丝听得有点痴了,而阿伦唱毕,也久久不语,再一次沉浸在边缘的回忆中。
最后,还是凌蒂丝打破了沉默,轻声说:“很高兴能与先生一叙,期待不久将来某日,能与先生再度重逢。”
凌蒂丝盈盈而起,似乎身体虚弱,并没有适应血压变化,身体忽然往阿伦的方向倾倒而去,阿伦赶紧起来相扶,凌蒂丝的手有意无意的按在阿伦的胸口上,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喜色,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的说:“很高兴你还能将它佩带在身旁……”
“蓝雪云先生,保重。凌蒂丝告辞了。”
“……”
目送凌蒂丝离去后,阿伦掏出胸前悬挂的项链,默默把玩,那是一条银白色的链子,坠子是一个造型可爱的小天使,正吹奏风笛。
忽然,阿伦心念一动,身后就传来了一把清脆爽朗的男声:“我的天啊,狂风,你不是真的弱成这样吧?我在你身后站了这么久,你到现在才有感觉!”
阿伦没好气的回过头,久违的怒浪正立在身后,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自己。
阿伦苦笑说:“要不是弄成这样,也不会出动到你帮忙了?”
怒浪笑了,毫不客气的在凌蒂丝刚才坐的位置坐下,翘起了腿,又顺手拿了桌上的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笑道:“喂,喂,喂,狂风,别说得我很大架子似的,要知道我一听你有事,马上连夜兼程、披星戴月、披荆斩棘的从凤凰城赶过来了……”
阿伦不满的盯着怒浪手上的点心,说:“喂,那些是等我胃口好点的时候吃的。”
“狂风,别总是这么贪吃,会影响身材的。”怒浪哈哈一笑,又拿起了另一块点心。
阿伦沉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你们暗夜调查协会的情报,还是你自己的推断?”
如果是前者,阿伦就会立即带着凤雅玲离去,这说明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暗夜调查协会可以查出来,别的情报组织也能查出来。
怒浪神秘一笑,说:“狂风,不必紧张!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嘿嘿,很崇拜我吧……”
阿伦奇道:“怒浪,你那个猪脑壳能推断出来,愿闻其详!”
怒浪得意一笑,说:“当天你曾在药店买的那些药,我相信你本人是用不着,那么一定是用在凤雅玲身上,其中有一种药是定神用的,我结合光悦影惨案一事,猜想你那见鬼的血液一定是给凤雅玲看到了,才会让她吓成这样,需要安定心神。那么,她很可能有了心病,心病加上风寒,是最容易引起重病的!你既然肯千里护送她回神龙,一定很紧张她,既然很紧张她,就很可能会来到天空圣堂,求助洛塞夫大主教出手医治,毕竟你有爱莉娅这层关系在。所以,我断定你这个时间,一定是在天空圣堂。”
阿伦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对怒浪的嘉许。
怒浪却笑了,叹道:“其实我只是碰碰运气的,假如你不在这里,我就立即渡蓝河去找你了,幸好没有失之交臂。”
阿伦看向怒浪的眼神中不禁充满了感激,能交到像怒浪这样的朋友,是自己的福气。
怒浪很不满的对阿伦摆摆手,说:“喂,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接受以身相许!”
阿伦笑了,说:“哈,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不过也是,我欠你这么多钱……”
怒浪“嘿嘿”了两声,发觉阿伦手中仍是握着那个链坠,便说:“狂风小子,英雄总被多情误啊……”
阿伦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问:“你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怒浪笑道:“哈哈,你和她暧昧来暧昧去的,还情歌互唱什么的,我统统没有听到啦,我刚来而已。”
怒浪见阿伦一脸不爽,又笑道:“是不是难以抉择啊,其实凌蒂丝样子挺不错的,就是身材有点瘦,胸部也有点小罢了,不过有杀错,没放过啊,杀,杀,杀!”
说着,他还举手在胸前虚切了几下来加强说服力。
阿伦不禁怒道:“搭档,你说话越来越无聊了……”
怒浪哈哈一笑,丝毫不在意阿伦的反应。
他改变了一下坐姿,端起桌上的茶,大大喝了一口,才盯着阿伦的脸庞,正容说:“好了,狂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竟然只剩下这么一丁点力量,现在随便一个二流货色出来,说不定都能将你砸趴下了。”
阿伦牵了牵嘴角,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末了,他才补充:“……怒浪,你正在喝那个杯子是凌蒂丝刚才用过的。”
“我知道,我正在间接性的夺走她的初吻……”
“……”
夜更深,凤雅玲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光,但洛塞夫大主教仍未出来,这令阿伦眼中不禁闪过了担忧。
怒浪善解人意的拍了拍阿伦的肩膀,温言安慰说:“别担心,洛塞夫不是这种人!”
阿伦没好气,把头转过一边,懒得理他。
怒浪正容说:“哦,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了?放心吧……凤雅玲更加不是这种人!”
阿伦反了反白眼,说:“怒浪,你有没有再无聊一点的?”
“……”
“喂,搭档,快到宵夜时间了,我饿,快点叫下人弄些好吃的上来,不要太过奢侈,十道八道菜那样子就可以了。”
“爱莉娅不在,我唤不动他们,你自己去找吃的。”
“天啊,你竟然建议我在神圣的天空圣堂偷食物,神会降罪于你。”
“那等爱莉娅回来吧……”
“……我相信神是宽容的。”
“……”
看着怒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阿伦才轻声说:“顺便带点回来给我,我也有点饿了。”
隐约从怒浪离去的方向传来“靠”的一声。
怒浪离去后,阿伦静静的坐在位置,让夜色完全将自己包容在其中。
他看着房间的灯火,默默叹了口气,假如凤雅玲真的将自己血液颜色告诉洛塞夫,而洛塞夫又拍案一怒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正如怒浪所说,现在随便跑个二流货色出来,就能为民除害了。
思潮起伏间,心神忽然一阵强烈的不安,夜色仿佛更为暗沉了,阿伦顿时警惕起来,他的力量虽然大减,但敏锐的直觉尤在,周围有人潜伏进来了。
他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亭子周围“嗖――,嗖――”几声,八道黑影整齐落下,立在亭子边缘处,恰恰将阿伦包围在其中。
天空圣堂守卫一向森严,像怒浪这个级别的高手能潜进来,丝毫不足为奇,但来者竟能八人同时潜进,实力实在不容低估。
阿伦强控心神,从容一笑,慢慢举起面前的杯子,轻尝杯中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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