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活动课，本想着去跟杨小智打会儿乒乓球，拿着球拍走出班门，才突然意识到杨小智已经不在学校，明天他可能就要坐火车去上海了。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跟杨小智打过乒乓球了，也许以后的几个月、所有的月，都不会再打了。杨笑笑不用说，跟她表哥在一块儿。稍作休息，我去了寝室。

推开门，才发现原来除我之外其他五人都在这里：乔躺在自己的床上，脚放在通往上铺的阶梯上；三儿和小屈子在我的床上坐着，他们睡在上铺不方便；胖子在他床头蹲着，正用抹布擦他那双只穿过一次的三六一；大炮在往晾衣绳上晾衣服。他们的共同点是嘴上都叼着一根烟，没事做的边聊天边抽烟，有事做的边做事边聊天边抽烟。虽然六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还不算太久，但烟把我们彼此的心灵拉近了许多。模糊地看寝室，仿佛是在仙界，一个个腾云驾雾。

“哎哟老表们，都吸着哩！”我打着招呼。

“给，老表！”乔递过来一根。

“谢老表！”

“老表客气！”

正在聊中午打架的事，各自评价着现场的人和事。说社会真他妈太社会了！说将来一定要有权！有的人说有权中球用？还是有钱的人牛逼！支持权的人说有了权自然不会缺钱。支持钱的人说有了钱何愁没权？支持权的人说就算你再有钱，有权人一句话就把你干掉了。支持钱的人说不管你有多大的权，有钱人也能雇人把你给暗中解决了。支持钱的人说……支持权的人说……经过激烈的讨论，最后得出结论：权钱不分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二者完美的结合统一，才是最牛逼的！

接着大家又表示要向我学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处事要像0.5的圆珠笔尖一般圆滑，才能走上人生的顶峰。听着老表们热切的话语，分不清是夸还是骂。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就去水房洗衣服了。

天真的冷了，平日根本不愿碰凉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洗衣服的。这时候，突然想找个女朋友，就有人帮忙洗衣了。心想赵莉肯定是不行了，这么些个日子，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前些日子那一些事，总算有了个收尾，要不谁知道还能乱成什么样子。杨小智又突然闯进我的脑海，这个我叫了一年多的老表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以同我共享一碗粥，共受一份苦，却又总是找理由向我索钱；他可以把他的女朋友让给我，却又在我喜欢上她之后跟她干那档子事。赵莉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到底喜欢谁，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即使最后她终于做出了选择，可又怎么能让我继续相信她。我又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对赵莉是真的，可最后怎么又不愿意接受她；我对丁老头的无耻行为嗤之以鼻，却又怎么会因为怕惹麻烦仅一根帝豪就把通报改了。老冯呢？老严呢？孙老头呢？乱了乱了，全乱了。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密密麻麻纵横交错五颜六色的大线团，找不到一个头儿。突然，又一转念，我这是在念叨什么？我不该拿一个无知小孩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这些事的发生是多么的正常。哲学家们都说了：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对，这是合理的，这不容置疑，这无可厚非。胖子打断了我的思路，他也来洗衣服，我们寒暄了几句。胖子跟我不同，我因为冬天懒得洗衣服，所以每次都是衣服脏得不能再脏了才换下来，然后使劲儿洗它那么一次。胖子每天就要换一次衣服，这样衣服不会太脏，洗的时候也就容易些。小屈子也来水房了，他来洗头。小屈子跟我也不同，我冬天洗头一定要用热水，要不准得感冒。小屈子却直接把头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起来。你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流着。你瞧，这一切是多么自然。

生活，还得继续。

从水房回到寝室，大伙又聚在了一起。看看时间已不早，伙计们准备再吸根烟就去吃晚饭，等会还要去上晚自习的。

大炮抽着烟，愤愤地说道：“娘的！刚我去拉屎，憋哩很，就是找不来纸。我慌慌张张地把乐理书撕了，赶紧跑到厕所扒开裤子往那儿一蹲，谁知道是一个屁！操！”

众人听着大炮幽默的话语，哈哈大笑。

三儿略有同感地说：“就是就是！有时候就是分不清来者是屁还是屎？”

小屈子说：“有时候屎跟屁是一块儿来的！”

胖子抢说：“有时先放几个屁，跟池子打声招呼说是屎要来了，然后屎才扑扑通通地下来。”

乔接着说：“有时是直接出来，当屎走不动的时候，屁在后面对它施加推力，帮助屎前进。”

我说：“若是拉肚子的时候再加一个屁就更热闹了，‘嗵’地一声，屎花四溅！如果这人把臀部对着天空，就跟放烟花一样！”

大炮说：“时候不早了，去吃饭吧！”

在去餐厅的路上，我碰到了赵莉。穿着初次见她时的那件红色羽绒服。她左手拎着水壶，右手拿着两张鸡蛋饼。头发微湿，该是刚在小卖部洗过。微风吹来，发梢已干的部分飘动。双眼躲闪，不看我。我想张口打个招呼，愣是没词儿。从旁边走过，发香飘了过来，是潘婷，我也一直在用，熟悉的味道。错过。

“砰！”水壶爆掉的声音。

我回头。赵莉站在原地，无措。跟伙计们说，让他们先去吃饭，他们就起着哄进了餐厅。我跑到赵莉跟前，她正弯下腰去拾壶壳。我也蹲下去，但又无事可做，总不能去捡碎片。刚好一位低年级的班长经过，此人憨厚老实，我对他说找两个人来把这些碎片扫掉，他高兴地去办了。

“好了，我走了。谢谢。”赵莉很客气。

我问她用不用水壶，可以先用我的。她说不用。我又没词了。想关心她几句，但见她穿得挺暖，吃的也可以。可我总觉得她需要关心。想问问她在海尔班的学习情况，是否习惯？抬起头来发现她已经走了。回来的路上我想，人的心灵就像这水壶一般脆弱，触地即碎。

到了餐厅。从一号窗口转到最后一号，感觉没什么想吃的。又从最后一号转到一号，还是不知道吃什么好。再折回四号窗口，也买了两张鸡蛋饼，走着吃着，回教室了。途中路过大西北。大西北前面有一个花池，里面没有花，种的是树。花池的两旁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垃圾站，人们没有约定地把垃圾都倒在这里。我咬一口饼，眼睛无意地瞟了一眼，却见里面夹杂着女生们淘汰的胸衣、内裤，最上边还有沾满污血的卫生巾，几张测孕试纸在旁边点缀。嘴里的饼难以下咽。

到了教室，已快上课。杨笑笑此时也跟郭磊走到了后门口。两人简单地嘀咕了几句，杨笑笑就进教室坐了下来。我不看杨笑笑，忙着自己的事。郭磊还站在门口，看着杨笑笑从抽屉里拿课本、笔，准备上课。杨笑笑回头冲郭磊摆摆手，表示让他快点回去，郭磊又看了看我，再看看杨笑笑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之后往往是杨笑笑先打开话匣子，用带笑的声音说道：“东东啊！今天晚上上什么课啊？”

“你不是已经把课本拿出来了吗？”

“人家想问你嘛！”

“那我要不愿说呢？”

“来嘛！给你糖吃！”

杨笑笑说着剥了一颗填进我的嘴里。我和杨笑笑就像是在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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