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大厦从层层高楼大厦的遮挡中缓缓展现出来,渐行渐近。蓝色的大厦中空,就象股票的框形箱体图形。
出租车里的林易渺要离开上海回利音过春节,回到他近三年没有回过的家,他正向浦东机场赶去。
他特意绕道经过上证所,来看看这幢对他有特别象征意义的大厦。他曾经羡慕过在这座交易大厅里的“红马甲”们,他们是掌控上亿资金和股票走势的交易员和操盘手,就连那里红红绿绿的超大墙幕显示屏也比其它交易所里的显示屏更具有摄他心魂的力量。自从他随尹奇荣一起参观了大厅一圈后,曾经的羡慕反而淡化了,那些红马甲本质上和他是相同的,如同那里的巨无霸显示屏与电脑显示屏所显示的股市行情实质是一样的,也难怪大厅的有形席位正在向无形席位转变了。他觉得操盘成功就相当于穿上红马甲,操盘失败就如同穿绿马甲,即使自己在红与绿中穿行都没有什么心惊肉跳的。如今的他,刚刚以市场处经理助理的身份和尹奇荣共同操盘极鑫公司的巨资,他必须趁这个春节好好放松一下,然后全心投入到新的战斗。
出租车经过张江高科技园区大门。林易渺买的第一只股票就是代码为600895的“张江高科”,用了两千多元,两天后就赚了两百元,一周后赚了五百元。这让他第一次尝到了炒股的甜头,并开始不断向股市里投钱,投到囊中羞涩,最终打个四折逃了出来。然后阴差阳错地,他又走了进去,一直走到现在,走出落魄,走到了同龄同行难以企及的高度,还能无所顾虑地走回利音那个难回的家。他平静地眺望着远方欧式化的民居,对向后飞逝的张江高科技园区一路充满了好感。
磁悬浮列车在不远处从出租车身后呼啸而过,把他远远地抛在后面。它还需要五分钟就到达浦东国际机场,出租车还需要十八分钟。林易渺拿出手机看时间,等会儿他就能确定自己的预测准不准,他喜欢检测自己的预测能力,这是他解闷的一种方式。
他看了时间,就去看一条未读短信,开始他以为是天气预报之类的广告短信没在意,那短信却是苗习悦发过来的:“今天我回成都看表姐,她得了抑郁症。春节快乐!”
他想:她怎么今天也回去?也是坐飞机吧,浦东还是虹桥……
他没有回复,直接删除了短信。
搬家之后苗习悦偶尔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都没有回应她,从那些短信中得知网站已经招兵买马运行良好,未有艾还是任总编,增设了一副总编。即使他不回复,她也从不问他什么、怨他什么,一句话也不会多说,仿佛一直在向他这位投资商汇报工作。为此他有些不安,但并不打算改变曾经的决定,她愿意这样告诉他什么,他就听什么,直到她不愿再告诉他什么为止,毕竟,那是一个与他有关的网站,虽然他再也不去看。
一年多的操盘工作让他越来越固执了,那就是决定了的事不能轻易改变,如果被外界所诱惑而动摇最初的决定或者办事原则,那么很多事都可能功亏一篑,那是操盘手的大忌。今天,面对苗习悦春节的问候,他还是如此沉默;面对那位曾经和他一样想出家的女子患了抑郁症,他不打算表示关心。他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没有感情的人?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座落在长江入海口之南,林易渺到达了机场一号航站楼,那是一座远看象白色海鸥在波涛上飞翔的航站楼。机场离海很近,但近海不是蔚蓝色而是黄浦江那样的浑黄色,所以人们提到上海不会想起海南那样的海。
他看了看时间,从张江高科技园那一带到这里用了十九分钟,他对自己的预测比较满意,他知道这种基本准确的预测是建立在没有意外情况的基础上的。在股市里,这种常规预测随时都在进行,操盘手却是在意外情况的预测中体现高低的。
他是第一次在上海坐飞机,但他是第二次来到这座机场。去年此时他本该和宁文胜一同从这里飞利音,但后来他不得不在这里为宁文胜送行。如今他们失去了联系,不再同行,他不知道宁文胜今年是否回利音,现在又在哪里。
宁文胜不声不响地离开他之后一直没有什么音讯,林易渺曾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说明了帮助苗习悦的缘由,请他能够谅解自己的选择,并理解苗习悦办网站的决定,同时告诉他,自己搬了家,不想任何人找到自己。宁文胜过了很久才回信,内容是一段没有任何书信格式的直白:“我已离开海运公司开了一家海运代理公司。关于苗习悦,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就象当年我再怎么刻苦努力,都没有一门课程能考过你。我们永远是兄弟,但不必永远在一起。祝我们都幸运、幸福吧!”
林易渺不理解宁文胜为何非要离开海运公司,但又相信他自立门户必定有他的理由。宁文胜和他是不一样的,他喜欢一种安宁甚至是按部就搬的生活与工作,宁文胜更喜欢有变化有刺激比较热闹的生活与工作。如果宁文胜的公司办得红红火火他会为他高兴,不然,他担心自己逼他走上了艰辛之路。
离航班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林易渺不紧不慢地在标有mu的东航服务柜台更换了登机牌,又通过了安检,只是钥匙上一把功能齐全的军刀被安检员果断地没收了。他怀着惋惜在候机室等待登机,心想幸好没有把那把珍贵的藏刀带在行李箱里,那把具有特别纪念意义的藏刀成了他客厅的装饰品,是他的镇宅之宝。
机场不是火车站,即使春运期间也不显拥堵,人们在候机室里用各自喜欢的方式打发时间。他在候机室里到处转悠了一圈,无事想做,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发呆。他透过候机室高大的玻璃幕墙,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地看着起起落落的航班以及各施其责的工作人员,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中国企业总在呼唤高级人才,其实更需要尽职尽责的螺丝钉。企业是飞机,人才是发动机,如果没有成千上万的好螺丝钉,飞机又将如何?
一对情侣走到玻璃幕墙边的栏杆旁看着楼外的机场风景亲亲热热地交谈着,挡住了他向外观望的视线。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背影,想起自己的形单影只,一阵酸楚袭来:如今似乎什么都不缺了,为什么偏偏缺了一个心爱的人?难道,我真的象有人那样,穷得只剩下钱了?不能!我一定要找到她,好好爱她,珍惜她,带她一起去利音,去天涯,去海角。
他又想起了苗习悦。梦里已经不再是梁芝洁,而是苗习悦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一怒一悲都触动过他的心灵。她的身影白天挥走了,晚上会浮现,梦里也会浮现。
他们之间很多时候没有言语,有言语的时候听她的话都象春雨润物,句句都滴进了他干涸的心坎里,而她的眼里能回应出愉悦的欢喜。他觉得自己是懂她的,她也是懂他的。
唉,为什么彼此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曾经试图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女子,包括努力去欣赏公司所在大厦里喜欢自己的女子,但是话不投机总嫌多,说一两天可以,说一个月可以,然后,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的心揪得发痛,一阵强过一阵。难道,我就这样和苗习悦眼睁睁地错过?花儿错过一时不过错过一年,人儿错过一时也许就错过了一生,就象当年和梁芝洁的错过,也就错过了彼此的一生,多少年自己都不能释怀。
他想起路上看到的那条短信,他想自己要作些改变了,感情不是股票,对方是悲喜自主的人,不是被人随意玩弄的股价,与其让曾经的决定来控制自己,不如让自己去调整那些决定。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宁文胜,为什么又要失去苗习悦?从前的梁芝洁是自己没有能力抓住,现在有能力了为什么不去好好抓住苗习悦?
他要去寻找心灵的归属,为自己的人生赌上一把,即使输了也不会后悔,努力过就不会遗憾。就象失去了梁芝洁,他知道自己在当时的条件下是尽了最大的力了,他不会后悔,内心无愧,只能怨命运让他们有缘无份。
他再也受不了那种揪心的痛,一种失去的痛,他掏出了手机,向苗习悦发去了一条短信:“我在候机,回利音。愿我的女神新年如意!想你的高原愁。”
林易渺发完了短信开始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苗习悦会不会再回复他,他希望得到她的回复,让他能够知道她在怎么想……正等着她的回复,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候机室的另一头站了起来,她正在拨电话。
苗习悦!两个月没有见到她,她已经烫了卷发,利落地扎在脑后,成熟而妩媚。
林易渺的手机响起来,传来《愚人码头》的铃声:“我已不能回头,天它可愿意帮我,你在何处漂流你在和谁厮守,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
林易渺在铃声中向苗习悦一步步走去,走去……他曾经用心地向她走近,但总是怯了步,这次他不会了,她本来就近在咫尺,本来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走远。
苗习悦低着头焦急地看着电话迟迟没有接通,她跺了一下脚,自言自语怨道:“这个高原愁,又不接,真是愁死我了!”
林易渺已经来到了苗习悦面前,深情地呆了两秒,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替她合上了手机,紧紧地捧住她的手说:“别生气,我的女神。我在这里等你。”
苗习悦一见是他,又惊又喜,说不出话来,脸微微发红,然后看着他抿嘴而笑,随即轻柔地倒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望着他说:“我们又怨家路窄了吗?”
林易渺不管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了,只觉得机场剩下了他们两人。他紧紧抱住她,不是惊心动魄的激动,是种相识相知的平静,自然而然,他嗅着她薰衣草般的发香,对她耳语道:“不,是老天不忍心让我们总走得那样近,却相离得那样远。”
广播里在提醒林易渺所乘的航班正式登机了。
林易渺说:“好想带你和我一同回利音。”
苗习悦不松手,说:“不要你走,不然我又找不到你了。”
林易渺说:“不要你来找我,我会来找你的。”
苗习悦问道:“我初六回来,你呢?”
林易渺说:“我爸要过生,初七才会回来。好好照顾你表姐,代我问候并祝福她。”
苗习悦点了点头,还是舍不得他离开。
林易渺捧起苗习悦的脸,才发现苗习悦的眼和他一样湿润着。他说:“我的女神,等我回来,知道吗?”
苗习悦眨着亮晶晶的眼笑道:“我一直都在等你,从去年等到今年。你却不知道。”
林易渺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握着她的双手,轻轻捏了捏说:“你知道,我知道。”
林易渺乘坐的东航航班起航了。当飞机滑过修长的跑道腾空而起直插云霄,他望着长江入海口如海洋一般地辅展在眼前,对这座充满滚滚爱恋的城市有了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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