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日的时候，妩姣已经梳洗打扮好。令我十分疑惑的是，妩姣只是穿得很整齐，并没有特意的描眉画眼。最主要的是，林家上下也没见浩大的阵势表明林家幼女要嫁人了。我记得有书曾道周朝的礼乐是十分盛名的，即便是做妾也应该守正当的嫁娶之礼吧。那么，这样的冷清是为何？

妩姣出门的时候没带什么行李，也没带什么房间里奇怪的摆设。只带了石头，那块在她手里的紫色的石头。

林朴走出来的时候，身边有戎孺和孜末两个人喜悦的表情。林朴却是一脸不快，他十分疼爱他的小女儿，因为他知道，在他的儿女中，只有小女儿妩姣是最正直的，他不知道他的两个无用的儿子会在什么时候被自己的贪婪所害。昨天晚上有看到林朴不断叹息的样子，他保护不了他的女儿，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妩姣根本不属于他的女儿，他在无数年前的梦里就曾知道，妩姣是上天指派的，奇石替巫人选中的――灵人。林朴一度不相信这样的神话，他出自盗墓世家，从未听先人说过世间会存在什么有着巨大灵力能与石头相通的人，他更不相信他妻子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就是这样一个灵人。他也曾抗争过，直到他们一家被佘家人追杀，妻子为保全家人而惨死时，林朴才意识到，这世间有太多奇妙，而那些奇妙不是不存在，只是不曾被人遇到。

林朴对家里所有人都说，被追杀只是因为遭人嫉妒，而嫁给姬成王则可免除这样的困扰，姬成王可以利用权势挡住追杀者，所有人都相信这点。林朴不知道他这样的做法对不对，他也没办法告诉任何一个家人他所知道的一切，他费心地隐藏，也只会在夜间对着他已逝夫人的灵位讲着这些其他，而我就荣幸地听到了他对他夫人的诉说。

戎孺走上前同妩姣耳语了一阵，看他的表情我都知道，是劝妩姣从王宫里捎些东西出来。妩姣一脸鄙夷，却没有说话。

门前有一辆马车，妩姣上车的时候，林朴背对着门口闭着眼睛挤下泪来。

驾车的是个老者，看起来充满了智慧，额头奇大且光而亮，“小丫头。你都不曾怕过么？”隔着帘子，老人问坐在里面的妩姣。妩姣却深深地被石头迷住，虽然出门前，林朴特意交待妩姣不要在生人面前拿出石头来，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怕什么？”

妩姣却一点也不明白老者所谓的怕是什么。小时候很多人告诉妩姣她爹专挖人家坟，是会被鬼跟上的。妩姣却一点也不怕所谓的鬼，所以，她才十六岁就已经深谙盗墓之道了。

老者的眼神里有一丝赞许掠过，他轻捋玉须，胸有成竹。

忽然，他急速地睁开他被皱纹压小的眼睛，望着我。那眼神，分明是在与我对视，他意味深长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完全被吓住，本能地想移动什么，但发觉，我根本无法动弹。我没有四肢没有身体，只有一丝我的意识。

“老人家，你叫什么？干什么的？”

妩姣把石头藏好，拉开帘子探出头来，轻问。妩姣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绝世的美人，且林家只是在北方有名气，在这潮潮的南方却是不识得半个人，妩姣疑惑在南方安家的王室血脉怎会知道自己？

“老奴叫圣匠，姬成王的贴身家奴。”

“姬成王长什么样子啊？”

妩姣还是忍不住好奇，她当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会是一个让她想都无法想象得到的人。

“见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圣匠却开始不语，他的微笑永远透着神秘。他是充满了智慧的，从他一开始设计让林朴贡献出自己的女儿到现在他亲自驾着马车，也仅是只是他小动了一番脑筋。

马车溅起了南方特有的灰色的泥土，我闻不到这古时的泥土的气息，却只知道圣匠虽年岁老矣，驾车的功力却是非一般的强大。

这自然是姬成王的府第了，不豪华，不庄严，显得居然还有些矮小。以我的视点看，这王宅虽大，却像有一半被截掉。

“这房子建的真稀奇。”

显然，妩姣也与我有了同样的发现，圣匠笑而不语，领着妩姣就进宅了。门口的时候，妩姣特意地把身子躬低了些，一脸不满的怨气。圣匠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此刻他心里正盘算的是怎么让这个挑剔精灵的丫头乖乖和姬成王共结连理。他当然揣测不了妩姣会以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迎接她未来的夫婿。

进了宅子以后，妩姣才知道原来屋子里面还更奇怪。没有台阶，没有门槛，只有倾斜进屋子里的滑道。

“你怕么？”

圣匠突然在前面定住，一直迈着步子却四处张望的妩姣稳稳得撞在圣匠的背上。

这老头，背还挺硬。妩姣小声地嘀咕，此刻她应该是有些怕的，表情极其地不镇定。“我怕什么？我鬼都不怕，如何会怕人。”

诡异的笑容在圣匠的脸上漾开，他缓缓地转身，一掌朝妩姣的脑袋劈来。

妩姣倒在他身前的时候，他的笑容仍然继续着。我在不知名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为妩姣的命运慨叹。因为这时，我看到了她未来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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