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林外,十几个海盗簇拥着他们的首领守在沙滩上,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他们登岸的小木筏。这里海底平浅,大船靠近不了,海盗们必须靠小木筏登岸。
朱远正焦急地等待着进林的海盗们的回应,认为以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去绑一个糟老头子是件很容易的事,却没想到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椰树林,竟是个死亡迷阵。过不多时,林中已有多处高声呼救了。
他恨恨地说:“这个死老头子!死到临头还给老子来这一手。真后悔当初没学他的五行易理之术,搞得现在这么狼狈。”
旁边有奉承的:“这算什么?种几棵破树而已,要不找点人手给他一棵一棵都砍了,或者干脆一把火烧死他!”
朱远甩手就给那人一巴掌:“你懂什么?”
那人只得唯唯诺诺捂着脸避到一边。
朱远真的在盘算着用火,从他认识到眼前的椰林是个死亡迷阵时,就在考虑用火。不过他仍想得到老海盗的活口,因为他仍然踮着老海盗的一件东西,一份不知是真是假的宝藏。
许多年前,当他还在老海盗麾下做先锋时,就曾听说过老海盗私藏了一份宝藏,那时,他以那份宝藏原本应属于所有仙涯岛海盗为说辞,挑拨了许多人对老海盗的信任,也为他培养自己的势力打下基础。同时,他也对那笔巨额财富起了贪心,想要据为己有。现在,他可谓是落落大满,早已不再在意那笔不知存在与否的意外之财了,因为现在飘在海上的走私商船,无论明国的还是南洋西洋的,都是他的意外之财,可谓取之不尽。可是他的部下们,尤其是那些曾被他以此说辞强行拉拢的老部下们,却无时无刻不踮着那份宝藏,希翼着分回属于自己的一份。如果他不能让这份宝藏的事有个结论,只怕会有那么一天,他的部下也会一如他当年对老海盗的方式那样,孤立他,背叛他。
他派进椰树林的海盗已在林中摸索了一两个时辰了,只有两三个运气好些的,由休门出椰林并再也不敢进入,此时林中至少还有七八个海盗被困着,在一片迷乱中疯狂前行,疯狂绕弯,带着愤闷与惊惧高声呼救。
那些此起彼伏的呼救声已搅得朱远心烦意乱。
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下令:“鱼泡子,去准备火。”
这个叫做“鱼泡子”的家伙,就是那个刚刚多嘴挨了巴掌的人,他生得一对鼓胀得有如鱼鳔的眼睛,里面透满重叠的血丝,包围着一粒贼溜溜的小黑眼珠,上下翻滚。他也因这一对眼得了“鱼泡子”的混号。时日久了,倒让别人忘却了他的真名。当然这样的一双眼不是天生的,只因幼时患了一场怪病,用了江湖土郎中的偏方,结果落得这样一副看着就让人倒胃口的脸像。在他那场怪病初愈当晚,年仅十岁的他就连夜提刀入室杀死了郎中,继而远遁。独自在外漂泊数年,也受了不了冷眼,吃了不少苦头,在他十六岁那年,上了老海盗朱大胡子的海盗船队。
初上朱大胡子海盗船时,因着那看得令人作呕的形像,没人愿意和他在一起,甚至处处排挤他,挖苦他,给他起混号。也只有朱应先见他年幼可怜,肯亲近他,还教他一些肉搏技巧和海战方略,使得他渐渐成为朱大胡子海盗船上一个抢眼人物。
可是此人对朱应先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还因老海盗对他管教严,从骨子里深恨他。
到了朱远反叛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投靠朱远的人,也是最想置朱应先于死地的人。这个忘恩负义之徒,其用心之恶毒,更甚于他现任大王朱远。
现在的鱼泡子,因着了出色的战术和格斗技术,俨然是朱远手下最得意的副手,朱远很多事情都愿意交由他代办。现在,朱远让他回大船上取火器,显然是应允了他的提议,这令他大为振奋,兴冲冲叫了两三个手下,随他回大船。
朱远身后另一个副手名唤李承业的,马上止住他,然后对朱远说:“大王,你想烧林?我们还有好些个兄弟在里面啊?”
朱远淡淡地说:“你看他们还有命出来吗?老家伙的这个阵,叫做五行八门阵,按五行易理布局,有生门,也有死门,进了死门的人,只怕一辈子也出不来。与其让他们在里面活活饿死,还不若我给他们一个痛快。”
李承业又说:“这也不过是个林,我们可以从边上开始给他全部伐掉,那不就既可抓人也可救人了吗?”
朱远的视线任锁在树林入口处,他跟李承业说话时头也不曾偏移半点:“你不知道老家伙的本事,那样慢慢地伐,还没到我们找到他,只怕已让他一个个解决掉了。”又对鱼泡子:“鱼泡子,还不去?还想让老子踹着你去?”
鱼泡子呜了一声,马上乘小筏下水。
这朱远平日里对属下,虽有着抹不去的一股高傲神情,却也还算不上暴躁,只是对着这个鱼泡子,向来都是粗鲁无比。也许是鱼泡子的长像实在惹人生厌吧。不过凭着鱼泡子的智谋和武艺,却能保住他在海盗船队里仅次于朱远的地位。
李承业加入朱远的仙涯岛海盗不过半年,可是他样貌端好,又为人稳沉,极有人缘,兼之作战又总是勇往直前,屡屡战功丰硕,很快得到重用,与鱼泡子一起成为朱远的左膀右臂。
他实在不愿看到朱远放火烧死自家兄弟,再度恳求朱远:“大王,恳请三思而行,那些被困林中的,都是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我们理当救他们出困境,那能加害他们?”
朱远对他有些不耐烦,懒得理他,只默不言声。
李承业再三请求,朱远仍然不为所动,直至李承业向他跪下,他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李承业愤然起身,疾步入林:“大王您不肯救人,我去,您就算要把我一并烧死在林中,我也要去,我不能置兄弟们不管!”他这几句声音极为洪亮,虽然椰林阵也有消隔声音的奇效,但他这一句也倒底教困于林中的海盗们都听得见。
那些人都在用尽全力高声呼救着,听到李承业的话,方知他们的大王竟置他们生死不顾,要连带他们一起烧死在林中,都大为惶恐,呼救声比适才更为凄厉,都不约而同地把李承业当成最后的救星,大声向他呼救,呼声中带着绝望与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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