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更深刻地走向抽象,获得意会,这样的时刻,使我倾注心血和极大的兴趣去描述的,便是这样的意象群体:裸体鳏夫般躺在淼淼水上的老船生殖器一般的桅杆,乱山蛮石罅隙或氧化了尸骨的无底黑洞,一座荒芜了良久年辰的古宅,月光下癌症患者的肚子一样灰白的坟场,一条连接麻风病院台阶的鸭肠沙径,废弃了若干年的下水管道里游出来的一条青花蛇毒汁一样的寒气,对人世亲情全然绝望的老妇人走向冥府的某个雨天的上午,诗人做作的善良、酸气横秋的词句和猥琐的情种色相,一面破旗到另一面破旗之间的士兵和他插着一朵打开了肺叶的一朵玫瑰的枪洞,从南方的妓院某个秘密暗道逃出来的病态的美,从出土文物我们看穿的化了妆后才被掩埋在泥土中的历史,从放下的话筒那泄露了人世最大秘密的气穴……我越靠近抽象,像更多的意象求取永生,就越需要第三只眼睛。
以此,我可以虚构出第三只耳朵听到了上帝和楼兰的女尸疯狂做爱,绾出第三只胳膊挽着佛祖的手臂走向辉煌的圣殿。
我的第一颗脑袋留给了子女,第二只脑袋留给了孙辈,第三颗脑袋留给了屠刀或美德。我们的第三只眼睛,或者是上帝的第三只眼睛,或者是众生的第三只眼睛,看见的将是幻觉,抽象,无形,还是有形无形之间的那将死未死的最接近本质的事物?ぃ{ぃ{第三只眼睛ぃ{
从生殖器的黑暗的私处、伦理的仄罅处的亮色中
从上帝飞翔的四肢所能囊括的全部空间里
从寒星咳嗽出的浓酽的痰泥一样的黄昏
(那是轻轻推搡着我的秋水的给予着。诵经者)
从铁树开花时,一切卑污者在诅咒中的惊骇
(它诞生了含情脉脉者畸零的旧色记忆。旁观者)
从一对玉乳罩住的无数贪心者半人半鬼的阴影
(忠实的掩盖属于爱情,驯良者的胸上有眼珠的造型)
啊,闪电突然翕合于滚滚誓言之上
从素笺含泪的蒲公英种籽飞散的飘零中
横横竖竖、交交叉掺的笔画中切开了目光
(心智的伤口,你再也不是钳子去偷望什么。叛逆者)
从肚脐到另一窝原生蝼蚁繁复的蠢蠢欲动里
笼上了比头发更加不易梳理的弥天恢网
(谁的睫毛闭上了,仍住着一只猫头鹰?死亡者)
(谁的声带断裂,仍塞着一截钢管?求生者)ぃ{
智者的智慧犹如在开水里游泳
谎言的沸点使黄金的真实也会朽烂
翻滚的不是直觉,而是思想的骨髓
于是,我们用思想的眼睛,看见
奴才的卑怯、盲者的高光、比目鱼般的
性情、更轻的身影歪曲在蒸汽里ぃ{
从子宫到降临的地方,似乎更像从坟墓
回到子宫(怎么说都随你的旨意)
栖满位卑者双量的翅膀,拍着尘埃
看墓碑撤退到最后的黑暗。黑暗
是光明的衣钵,而光明是它的归宿ぃ{
如潮水,扑向更高的礁石上的图腾
如五更之梆,敲碎青黄不接的羸弱的头脑
如闪电之鞭,劈开了意志里最干脆的声音
从此星干干净净地泅渡到彼星
从此月懵懵懂懂地潜逃到彼月的古井中
从此第三只眼睛将补充黑夜,黑夜般的哲学ぃ{
…………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使脖颈落枕一样找不到机关。一切如谜语,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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