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云飞扬便走了进来。见到我，他并没有惊讶，斜着嘴角道：“陆大人这么早就到了？我还打算明日携大家，到大门口迎接陆大人上任呢。”

我绕到他近前，笑道：“云大人费心了。不过，当下，还是把工作做好要紧吧。今日，可是有七位大人来这里讨粮来了。”

云飞扬看了一眼章允，道：“他们又来了？”

“是，大人。他们……”云飞扬的这一眼，气势要比我的强很多，章允缩的跟严重。

云飞扬冷哼一声，又问方家兄弟：“你们上茶了吗？”

方全看看我，又看看云飞扬，支吾了半天才道：“没、没上。”

“那就好。不然这好茶可就浪费了。”云飞扬自言自语道。

我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实在不懂他在想什么。记得云琰曾说过，云飞扬被誉为青年才俊。难不成是怪才？

云飞扬见我又盯着他看，脸上浮出了怪怪的神情。“陆大人，今日既然来了，就熟悉一下工作吧。”

说罢把我拉出了房间，直奔督粮司司厅。

“这是那七位大人的粮食分配记录，你看看就知道我为何躲着他们了。”才一进司厅，云飞扬就把一本督粮检录撇给了我。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翻看督粮检录，寻找那七位大人的记录。结果，现在才刚刚五月，他们七人几乎要把一年的粮食都调出来了。他们家里应该存有很多粮食了，怎么还来讨？果不其然，他们是……

“你明白了？”云飞扬见我不说话，知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能从中得多少利？”我放下督粮检录。

“南方每年夏季都会有水灾，受灾的地区一定会闹饥荒。这个时候把囤积的粮食一出手，利益何止几番。而且，大部分的粮食，百姓还是无法得到。去年我还不太清楚，可是今年，我决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云飞扬一脸凝重地说。

我讶然地看着他。他果然是心怀天下之人。

“云大人不怕得罪人吗？”我放淡口气问。朝中这么做的大臣绝不止那七人，他这么做，怕是要得罪很多人。

“得罪了又如何？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又能奈我何？”云飞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里透着孩子气。

“孤家寡人？云大人怎么是孤家寡人呢？你不是……”我故意道，却突然反应过来，他是故意……“云飞扬，你、是故意和你叔叔闹翻的？就为了一旦出事，他不受牵连？”

云飞扬拿起桌上的督粮检录，一张张地翻着，嘴上道：“知我者，陆大人也。”

“为什么告诉我？”我定定地看着他。

此时已近傍晚，阳光明显柔和了下来，投进来的几道柔光直直地打在云飞扬的脸上身上，让他棱角分明的面庞模糊了，让他雪白的衣衫由凛冽变得轻柔了。

一瞬间，那个放荡不羁又盛气凌人的云飞扬仿佛变了样子。我不曾想过，他，竟也可以有着温昔鉴所拥有的柔美。那种柔美不是属于女子的，而是唯有男子才能偶尔展现出来的。仿佛这样的时刻，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触摸到他内心最柔软，也最易受伤的地方。

“陆大人，你总是这样看我，却又说对我没意思。唉，这叫我内心如何得安啊？”慵懒的声音响起。云飞扬向前走了几步，离开了阳光，置身于暗影之中，那种凌人的气势又回来了。

刚才的感觉如梦境般消失。

“怀才不遇吗？”我躲开他似是要轻佻地伸来的手，问道。

“什么？”云飞扬似是没跟上我的思维，不解地问。

“你觉得自己在这做督粮司，只能以压粮的方式惩戒那些鱼肉百姓的大臣，甘心吗？”

我肯定自己看到云飞扬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只是，他的野心，他的抱负，被他隐藏的太好了。

“尽自己之力，有何不甘心？”云飞扬退到一张椅子前，随随便便地坐下。

云飞扬避开我的问题，看样子不愿与我深入讨论。也罢，拉拢他，不急于一时，我把话题又引回今天的七位大臣身上。

“如果说，我已经答应了那七位大人，把粮食给他们，那该怎么办？”

我第一次见到云飞扬皱了眉头，面色也是真的阴沉下来。我暗道：他大概要生气了。

不过，云飞扬只是沉了脸，没有进一步的表现。他来到桌前，又抓来几本督粮检录，翻了好一会儿，才盯着我说：“陆大人，你可愿与我一起，阻止这些大臣的屯粮行为？”

“这、此话怎讲？”我一愣。今日步步在我的意料之外，没有梁渊的指示，我又怎敢动群臣？而且说不定，梁渊也是其中之一。

云飞扬见我犹豫，冷笑一下，道：“没有梁大人的话，你不敢轻举妄动吗？”

“你……”云飞扬的神情口气让我觉得，他把我看得什么都不如，毫无自我可言。我怒目看向他，咬紧了牙关。

“梁大人还有梁璐，没做过。这回，你答应吗？”云飞扬扔出这句话，便玩味地看着我。

“有什么好处？我可不是什么心怀百姓的人，而且赔本的生意，我从来不做。”他的激将法已经起效了。我不想被梁渊控制的死死的。事事都经他手，我可是找不到退路的。

“一年内，保你升迁，如何？”云飞扬笑得俨然一幅奸商模样。

“好。”我爽快地答应了。

云飞扬笑得更加奸诈，我心里发虚，觉着接下来定没有好事。

“那么，陆大人，明日那七位大人再来，还劳烦你挡挡了。”

“你……”我气结地看着他，“哼，都道忧国忧民者，都是些正人君子。没想到云大人心怀天下，可是心里却是奸诈的很。”

云飞扬哈哈笑了起来。他丢下督粮检录，推开门，一脚踩在了门外。门外的阳光一拥而入，让我看不清云飞扬的脸，只看到，他的轮廓再次变得柔和了起来。

“陆小姐可是要记住了，真正能为国出力的，可不是那些个酸腐的书生。一根筋，又哪来的治国之策？为国为民的好臣子可都离不开一个‘奸’字。想想梁大人，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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