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这是芮生命中完美的一个冬季。

随着日子一天天逝去，她的存款也逐渐耗尽，她却从不前瞻，也不顾後；未来的事不太考虑，但她却偶尔也会想要画画，好像能拥有每个今天，就已经足够了。

她投入家事的状况，就和她投入工作攒钱的时候一样，下午，她都会坐在摇篮旁看书，趁着孩子入睡，努力补充育婴常识；乔可虽然住在她的楼下，可是他总是每天来探望她，原本还说要花钱帮她请个佣人或保姆，她也只能拒绝──因为她不想倚赖他太多，也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同时照顾孩子，多的时间还可以画些水彩，还有空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每天阅读童话故事给小亚德温听──虽然孩子还小，也弄不清她在说些什麽。

现在她已经分娩近两个月，外貌却如隐藏的花苞一样绽放、盛开，她的身材变得丰润、饱满，纯净如阳光下的苹果树，可能看似平凡如昔，实际上却清新盎然，令人为之怦然心动。

从来没有任何女人像她的改变那样强烈地吸引着乔可。

她的头发留长，原本的巧克力色发丝中夹杂了些许金棕，散发着自然的光泽；她的四肢不再显得瘦骨嶙峋，而变得优雅圆润。

她的双眸闪亮，尤其是在照顾孩子的时候；似乎以前那个爱笑、眼中有着感性神采、以热诚吸引住他的女孩，终於又出现了──她适合怀孕和生小孩，而他从不知道她会变得这麽动人。

有的时候，他会情不自禁地想吻她；即使她曾委身他人，他还是想着她，无法忍受待在她身边，却没办法得到她的爱──因为她还想着另一个男人──当初她替孩子命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别人的女人……为什麽世界上有这麽多的女人，他却只对她动心呢？他总是问自己，却总是不得其解。

圣诞夜的晚上，乔可又带了礼物来她房里庆祝，在当晚，他们两人围坐在摆满食物的餐桌前，小亚德温沉沉睡在婴儿床里。

这是一个欢乐却安静的夜。

他突然提议道：「芮，我们结婚吧。」

但她仍一如既往地拒绝他。「你是个很好的人，乔可，不过我还是无法接受你的好意。」

他掏出一只金戒指，套在她的手上，柔声而坚持地说道：「嫁给我。」

「不行。」

见她伸手要取下那枚戒指，乔可阻止了她，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脱下戒指，但她默然地摇了摇头，显示出她的不赞同。

「这是葛拉达戒指（claddaghring），」他微笑地解说着戒指上的细致雕刻，柔声道：「戒环上的这双手象徵了『友谊』，双手围绕着一颗心，表示着『不变的爱情』，而在心上面的皇冠代表的是『忠诚』……你就把它看成是我的心意，收下吧。」

芮望着那金灿灿的戒指，她知道这只戒指所包含的深刻寓意，心中感到十分慌乱。

「你知道我不能收下这个的。」

「那就当成是耶诞礼物好了，只是象徵我们之间的友谊……请你收下，拜托。」

乔可的声音是那麽恳求、渴望，她点点头，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只戒指；见她收了礼，他的笑容扩大，满心的愉悦。

为了打破这种诡异的感觉，芮忙不迭从餐桌旁起身，把她烤好的鱼排端上桌，等到她再回到厨房去拿苹果派时，才一转身，发觉乔可就站在她前面；他伸出双手，拿开那碟派，然後把她困在流理台那儿，炽热的目光紧盯着她。

他们都没有说话，深怕只要一开口，又要将彼此逼过了那条界线。

「你在发抖。」乔可说，他是如此地靠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拂在她发上。

芮凝视着他，发觉他的手伸过来抚摸到她的面颊，而他的触碰也定住了她；她沉默地别开脸，绝望地不想在他的安抚下获得安慰，但她知道自己并非不喜欢他的碰触所唤起的感觉。

於是她霍地转向那碟食物，顾左右而言他：「派要冷了──」

「没关系。」

乔可把她的脸转回来，喃喃道：「『我曾经久占你的心房，你已完全将我淡忘，你那甜蜜虚伪又狭隘的心，比之更甜美虚伪得难寻。你把爱情和烦恼遗忘，它们曾一再折磨过我的心房，我不知道是否爱比苦痛更深？我只知道这两者都深得骇人！』」

「海涅的《抒情插曲》。」她低语。

「你还记得，」他作梦似地说，「我在那个湖滨曾经读给你听过。」

「我已经忘了，」她抓着他的手臂，清楚地感觉到其下贲起的力量。「乔可，那段日子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之间的沉默，像铅块一般沉重；她低垂着头，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苦涩。

「芮。」

听见乔可的呼唤，她抬起头来，而他的唇也在那一刻覆上了她；他吻着她，热烈、激情、狂暴，同时给予她堕落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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