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林若水，你说我还叫个男人吗？把自己爱的女人甩在一边，去跟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结婚。

林若水说，这就说明你更像一个男人，是一个大男人。

雷诺说，我知道，你这是在为我的处境考虑，我不要你考虑那么多。

林若水说，我不仅在为你考虑，也在为我自己考虑，听我的吧，这样没错。

雷诺说，你就眼瞅着你爱的人往火坑里跳吧你。

林若水说，我认定你是个像样的男人。所以你不必那么伤感，你给了我爱，曾使我快乐。你并没有伤害我，所以也不必为我歉疚。开心一点，林若水一辈子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她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你。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是朋友了。

雷诺说，什么意思？

林若水站起身来，把手伸给了雷诺，说，朋友就有朋友的分寸。丁小北马上将成为你的妻子，你的一切都要为她负责。我十分羡慕她，同时也祝贺你们，以一个最真心的朋友的身份。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跟她也成为朋友。

雷诺坐着不动，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林若水笑一下说，是的，结束了，是一种快乐的结束，也是一种快乐的开始。

雷诺抱头叫道，老天，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杀人嘛。

林若水说，听我的雷诺，勇敢地去面对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为了不让雷诺过于伤感，林若水总是跟他笑着。但从这笑声里，雷诺听到的却是凄婉和忧伤，听到的是滴血的伤痛。

听说雷诺突然要调学院工作，查大吹有些迷惑了，在前方基地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去学院了。他觉得这其中必有原委，想找雷诺证实一下。

雷诺窝在那里一声不吭，让他直想跟他急眼。

查大吹说，你是哪根神经发作了？你知道你工作为什么会那么得心应手吗？你以为你真的本事大得不得了吗？你错了，这都得益于秦怀扬对你的赏识。离开了这个关键的东西，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雷诺还是不说话。

查大吹说，你说吧，你到学院到底图个什么？

雷诺嚷道，还图什么？跟丁小北结婚。

查大吹好像一下没听清楚，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你说什么，那林若水怎么办？

雷诺吼道，你以为这是我愿意这样做的吗？

查大吹说，少跟我废话，这种事别人的意愿能左右得了你吗？行了吧雷诺，你算是彻底完事了，我查某人最瞧不起的就是不是男人的男人，你真让人瞧不起。

说完查大吹甩门而去，临走时也没去送送雷诺。

一切来得飞快。学院为组建研究生队到各部队抽调优秀人才，雷诺的名字首当其冲。雷诺将改行调学院任教员，这个决定虽然让秦怀扬觉得可惜，但他是明白人，绝对不会横加阻拦。临行前，秦怀扬只问了他一句话，去看林若水了吗？

去了。

好，去了就好，我就知道林若水能行。秦怀扬的话让雷诺有些摸不着头脑。

长，你说我这……

好了。秦怀扬说，都现在了，还说什么呢？

雷诺要离开他一毕业就生活在此的前方基地了，要离开基地大院琴台湖，要离开秦怀扬，要离开林若水了，这每一点都让他十分心痛。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这些平常在意不在意的东西，已都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就像身上的某个器官。还有大院外那条他常常光顾的小河，无论是高兴或者苦闷的时候，他都愿意到这河边去走一走，有时甚至跳到河里去，在水里趟一趟，这样他的心境就会异常平静起来。雷诺常想，假若人生像河该有多好，像河一样快乐地奔跑，快乐地倾诉，不管天气是阴是晴，不管道路是曲是直，都不会放慢奔向大海的脚步，这是一种多么值得人们敬畏的精神啊。而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却也像河，而且是一条忧伤的河，让忧伤从心底往周身流淌。

临近离开了，晚间的火车。雷诺的全部家当被处里派人打包送往火车站办理托运，雷诺从此跟前方基地再无瓜葛了。他总觉得有一件事还没做，想来想去就是那条河了，他要去河边看一眼，要不心里就一直不安。

他快步出了基地大门，向河边跑去，就像那里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他。天已有些闷热，河边好生清凉，一缕缕细风从那并不宽阔的河面上吹来，瞬间便沁入了肺腑，让他觉得轻松多了。他沿着小河一直向南走。那一次，他在这里偶然碰上了林若水，两个人也是这样一直往南走的。那时的林若水还处在无法当兵的困境之中，是他在这里告诉她，要她做好当兵的准备。他想起了林若水得到这个消息时，脸上露出的惊喜。

雷诺。

雷诺还在出神，身后突然传来林若水的声音，使他觉得如坠梦里。他慌忙回过头去，林若水果真站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脸上还挂着甜甜的微笑。

雷诺问，你怎么来了？

林若水道，我来送你。

从哨所来那么远，再说我还值得你送一送吗？

当然要送，是秦副参谋长派车接我来的。

雷诺说，我相信，从今往后，我再也碰不上秦怀扬这样的领导了。而我欣慰的是，你留在了他身边。能做秦怀扬的部下，是一种幸福。

你说我能做好他的部下吗？林若水问。

雷诺说，你一定会的。我雷诺今生非常有幸，碰上了两个让我无法割舍的人，那就是你和秦怀扬。而不幸的是，无法割舍却又不得不割舍。但我相信我们的缘分不止这些，只不过我是当前遇到了一个难以逾越的坎儿而已，我们一定还会走到一起的。

林若水说，从一个女人的角度，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希望你和丁小北幸福。

雷诺说，林若水，过来，让我再牵着你在这河边儿走一走吧。

不了。林若水笑笑说，我们的一切已经结束，结束了就让它结束吧。

林若水是一直笑着送雷诺走的。她一直就告诫自己，绝不流一滴眼泪。她做到了这一点。

雷诺走了，调到学院，其实根本没到即将组建的研究生队担任教员，而是在机关谋了个位置，一个月后匆匆地跟丁小北结了婚。雷楚汉和东方玉珠都赶了过去，帮助丁大海操办。结婚既没像雷楚汉设想的那样搞一个旅行结婚，也没像雷诺说的那样什么也不搞，而是按常规的办法，给该发的人都发了大红帖子。婚礼显得十分隆重，学院礼堂颇费心思，为此还搞了个电影专场，放映的就是那部家喻户晓的，不知让多少人为之潸然泪下的黄梅戏《天仙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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