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在北海边一座茶楼里等她。

东方玉珠穿一件黑底点缀着细碎花的旗袍，领口镶着一道浅白带有暗花的花边，感觉上让她年轻了十岁。这个茶楼是东方玉珠战友的孩子所开，主要经营茶饮，顺便听听音乐，看看书。这里的音乐是一色的民乐，到了星期六或星期日，就有一个小型的民间乐队来这里演出，古筝、琵琶、笛子、二胡，还有如悲如泣的箫和婉转缠绵的葫芦丝。东方玉珠喜欢这个氛围，没事的时候就独自来这里喝点茶，看一看书。她从不约雷楚汉一起来，雷楚汉受不了这份罪，与其到这里来，他还不如找几个人喝几口酒去。

东方玉珠选择的屋子不大，最好只坐两人。这里面对着北海，月光静静地映在水中，使湖水也变得乳乳白白。不时就会有一阵阵清凉的风吹来，风里夹着花香，让人的心一下子就沉静了。虽是十月，北京依然有些热，但在这样的意境里，一切都亲切自然了。

司机把林若水带到了小间，就转身离去了。

东方玉珠丢下手里的书，笑着站起身，招呼林若水坐下。

来，看一看，喜欢这里吗？

林若水环顾一下四周，目光却落到了东方玉珠的旗袍上。

怎么啦？我穿的是不是太什么了？

主任。林若水说，这件衣服太适合您了，您年轻了许多。

东方玉珠说，是吗，我这还是第一次穿它，做了多年，一直放在衣柜里。我是不自信了。

林若水说，真的很好，它能充分展示您的魅力和涵养。

真的有这么好？那我今后就要大胆地穿它了。东方玉珠说，若水，其实我们有一些共同的地方。

林若水说，主任，您出自名门，而我却生在偏远小城，我怎么会跟您有共同的地方呢？

先，我们都是女人，只是生在不同的时代。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清高，矜持，孤芳自赏，像一枝孤零零的荷。东方玉珠说着犹如孩子一般笑了起来，也许她是回忆起了那些美好的年代。

林若水说，主任年轻时一定很漂亮吧。

年轻，年轻本身就是一种美丽，这是没办法的。东方玉珠说，我们还有一点是共同的。

林若水问，那是什么？

我们都是湖南人。

林若水说，我并不出生在湖南。

东方玉珠说，这就更相同了，我是湖南人，却没出生在湖南，但是我们的骨头里却有湖南人的心气儿，你是否察觉了？

林若水说，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东方玉珠说，好了，说去说来，我的意思是我们能成为朋友。

林若水说，您能把我当成朋友，我真是太高兴了。

若水，东方玉珠说，一见到你，我这心里就像搁着了一件事儿，你恋爱了吗？他是干什么的，肯定很优秀吧。

主任，怎么说呢？林若水说，您都把我当成了朋友，我也就没什么好跟您隐瞒的了。

东方玉珠说，你说，我真的很想听听。

林若水说，我不知道我是否恋爱过，但我却真心地爱过一个人。他也是一个军人，一个很优秀的军人。他不仅人长得帅气，气质非凡，而且是那种满怀雄心壮志的人，可以说一见面就征服了我的心。那时我还小，只是个高中生，可就是因为他，我决定自己也要当兵，跟他走到一起去。记得我见他第一面时，我就穿着这样的一件风衣，从此以后，我走到哪里都要带上这样一件风衣。在我当兵之后，我们能够在一起了，感到很快乐。可是这种日子转眼就过去了，他的父母为他确定了一个未婚妻，而且由于种种无法推脱的原因，他必须去结婚。这样，他就结婚了。我想了，我们是相爱的，有这种相爱已经足够了，我不奢望也不可能跟他走到一起去，就让心里永远保持这种美好吧。我能这样爱一个人，也能这样被一个人爱，我是幸福的。

东方玉珠说，你们那个了吗？

林若水说，没有，我们曾经拥抱过，我只喜欢他拥抱着我，那种感觉特别特别温暖。

真是一段让人感动的爱情故事，你们这才是真正的爱情，让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为之羞愧啊。东方玉珠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不自禁地抹了抹眼角，转身笑着说，若水，你的故事把我感动了。

林若水说，这只是我的一段经历而已，现在好像什么都结束了。

若水。东方玉珠笑着说，你回过头去。

怎么了？

你看看谁来了？

林若水回过头来，发现雷诺竟默默地倚在了门框上。

雷诺，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林若水惊叫起来。

雷诺说，我来了很久了，在听你讲故事。

林若水说，你真是的，怎么也不吭一声。

雷诺说，看见你和我母亲竟是如此投缘，真让我有说不出的高兴。

你母亲？林若水更为惊诧了，天啦，东方主任是你母亲？

是的。雷诺说，我知道，你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孩子。东方玉珠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女儿，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妈妈如何？

这……

请答应我的请求吧，孩子，我需要你。东方玉珠恳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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