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腰间的匕首呼地一下出鞘，历青借助周围树木掩护，身形重新没入树丛。

匕首来自特种部队，刀身涂抹着黄绿交织的丛林迷彩，历青把匕首叨在嘴里，身体与地面只留出两公分甚至一公分的空隙，依靠四肢的力量一寸一寸向大树慢慢接近。

黄柷闭着眼睛，侧身躺在一棵大树旁的灌木丛里。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是依靠过人的嗅觉和听觉，黄柷已经察觉到对手正在慢慢向自己接近。

在欧湖的三个多月，不但让黄柷力量和身高大为增长，同时发生变化的还有两只耳朵。

持续一周的剧烈疼痛，让黄柷听力大幅度地提高，其实这种变化已经不算提高，而是变异。疼痛发生的时候，黄柷心底一直在暗暗窃喜，当初鼻子的疼痛让他获得了超强嗅觉，周身上下的疼痛让他身量拔高，变身大力士，而今耳朵的疼痛，黄柷几乎可以判定，当疼痛消失的时候，自己的听力就将水涨船高。

事实也是如此，黄柷此刻闭着眼睛，但是对手一举一动都不能瞒过他的耳鼻，碰触落叶和杂草的声音，膝盖、手指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极轻微震动，依靠这些感知，黄柷甚至能描绘出对手潜行时的具体图像。全身几近着地，依靠四肢爬行，嘴里应该叨着什么东西，呼吸因而显得不太顺畅。

嘴里叨着的应该是武器吧，想杀死我吗？黄柷冷笑着把已经出鞘而且抹上了湿泥的直刀举到身前，当眼前一把杂草被拨开的时候奋力刺了出去。

…………

“法官大人，我反对……”

案件审理已经接近尾声，当黄柷的辩护律师提出被告诬陷赵抽偷窃内衣的动机问题时，案件已经基本没有了悬念。做案是需要动机的，特别是像诬陷别人的案件，动机必然明了而清晰，或者因为新仇或者因为旧恨总归要有一个诱因。对于黄柷来说，他在北吴大学的生活极其有规律，或者说是单调，与赵抽从来没有瓜葛更谈不上结怨，在偷窃内衣案件发生时，黄柷甚至不知道北吴大学上万名学生里还有赵抽这个人，诬陷赵抽的动机根本无从谈起。

尽管政府官员和政府机关里存在着种种腐败，但是相对而言，国内的司法系统还是清廉而公正的，独立于地方体系，决定了司法机关的超然地位，直属于中央和省的特性，再加司法监察局的严格监督和高薪收入，决定了司法官员、警察不容易腐化。赵家的实力再强、势力再庞大，想影响法院判决也不是一朝一夕短时间里可以做到的。况且，决定最终审判裁决的是随机抽取的十一名公民陪审团成员。

“依照公民陪审团决议，本庭宣判，被告黄柷诬陷赵抽偷窃女性内衣罪名不成立……”

看着眼前赵抽闪烁着的眼神，黄柷想起在扶阳密林里被他一刀捅进眉心的男人。当时那个男人眼神也是闪烁着的，似不信，似不甘。

男人是黄柷有生以来杀的第一个人，在此之前，黄柷只杀过鸡鸭和猫狗。直发拔出来的时候，殷红的鲜血溅满了握刀的手以及手臂和手肘，跟着流出的还有乳白夹杂血丝的脑浆。收回直刀，黄柷还拿鼻子贴近刀刃嗅了嗅。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手下消逝，原本应该恶心呕吐的黄柷却感到一阵解脱，就像现在案件审理结束时的感觉。

“我们没完。”赵抽抛下这句话扭头就走，面色是铁青的，但是他的眼神呢？还在闪烁。他也会心虚，黄柷脑子里闪过这样五个字。

一双苍老的手伸到跟前，使劲地抓住黄柷，“小伙子，鼓起勇气。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以我三十年的律师经历保证，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说话的是政府派遣的援助律师。吴步定律师已经快六十岁了，长年累月的脑力劳动让他的头发完全发白。吴步定是一位可敬的执业律师，从黄柷故意伤害赵理楠案件开始，他就一直竭力在为黄柷辩护。黄柷相信赵家肯定拉拢过他，但是赵家的企图显然落空了，从始至终，吴步定一直坚定站在维护黄柷合法权益的立场上，没有一刻动摇。

黄柷弯下腰，向老律师恭恭敬敬地鞠躬致谢。如果没有这位令人尊敬的律师和公正的法庭，黄柷已经对国家所有法律和执行法律的机关丧失信心。

三位同寝室的死党也涌了过来，抱着黄柷欢呼。在他们背后，走上来的还有北吴四大美女，不，只有两大美女，叶思燕和李施洛，宋摇夕、唐甜并没有靠近，远远停在了一边。

“好小子，老陈醋，我也相信你。”李施洛还是大大咧咧的，叶思燕用微笑代表了她所要说的话。

黄柷心头涌上一阵苦涩，相信又有什么用？即使自己洗脱了诬陷赵抽的罪名，但是与李施洛等人的裂痕已经产生，想弥补又刻费多少工夫。黄柷只相信自己追到四大美女的梦想彻底化为泡影。

…………

“历青失踪了？”

“是的，父亲，历青十三天前在涩河庄园外追击黄柷，之后就失踪了，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理炎，理楠、抽儿你们也听着。历青是出身特种部队的人，在我身边又呆了这么久，我是知道他脾性的，最讲究个纪律规章。如果没追上黄柷，他肯定会回来。如果他追上了没有回来，只能说明……他已经死了。”

听赵老爷子说历青已经死了，赵理楠、赵抽都倒抽一口冷气，只有赵家二儿子赵理炎神色不变，说明他早就猜到了历青的结局。

赵老爷子长叹一口气，面向北方合掌遥拜三下，道：“历青身手高强，黄柷能杀掉他，只能说明黄柷的身手更好。尸体找不到，当然是黄柷用特殊方法处理了。可怜了历青，临了居然落得个身无葬身之地下场。这个黄柷，倒是我看轻他了。”

“父亲，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和还是杀？还请您老示下。”赵理炎躬身说道。

“什么意思？”赵老爷子还没回答，赵抽抢先一步叫喊出来，“难道还要拉拢黄柷这个混蛋。”

“黄柷怎么混蛋了？”赵老爷子伸掌在椅把上用力一拍，吓得赵抽连退了好几步。赵老爷子在家族中积威已深，赵抽最怕的就是这个爷爷。

“我看你赵抽才是混蛋。”赵老爷子压下怒气坐回去，“如果不是你没脸没皮地去偷女学生内衣，喝……还有底裤，我赵家至于惹上这个杀星。现在你给我去祠堂闭门思过。”

赵理楠等赵抽出去，才有胆子挨上前轻声说道：“小抽年纪小不懂事，您老人家不要跟小儿辈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赵理楠胆大但智疏，事儿经他手总是漏洞百出，实在见不得大场面，故而他在赵老爷子眼里地位远不如出色的弟弟赵理炎。

“不过拉拢黄柷，还请父亲再考虑考虑。”

“糊涂。”赵老爷子看着这个糊涂的大儿子，心头的怒气又冒了出来，“都到这般情节了，想拉拢哪那么容易。如果黄柷得罪的是家族其他人，没关系尽可以拉拢，但是他得罪的是小抽啊。如今之计，只能是把祸患彻底拔除。

赵老爷子甩开了赵理楠的手，指着赵理炎道：“这件事你去办，就是出动蛇女，也要想办法除掉黄柷。”

“是的父亲，一切如您所愿。”

诬陷别人只是轻罪，按国内法律，一审就可以结案了。当然上诉也可以，不过上级法院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一般都会不予受理。以诬陷赵抽的名义继续控告黄柷已不可能，赵家只能另寻他途。赵理炎原本还想借黄柷到扶阳购买管制刀具的名义上告，但是到了那家刀具店，店主拿出来的单据证明购买直刀的并不是黄柷，而是一个叫刘志祥的人。赵理炎的计划再次落空。

真正的刘志祥当然没有买过直刀，他的身份证是店主捡来的，正好用来代替黄柷。黄柷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扶阳县可是大大有名，又一个被赵家陷害的倒霉蛋罢了。至于只有一面之缘故的刀具店主为什么要维护黄柷，谁也猜不到，只有他十四岁的儿子在一次店主酒醉之后听到胡言乱语的几句话，“他娘的赵理楠，让你糟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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