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头的态度激怒了我,我一把夺过小迷糊手上的军用皮带,喝问:“说不说?”
老于头沉默。
“不说?”我突然涌起了嗜血的冲动,武斗时虐待“战俘”的快感在瞬间重返体内。
说时迟,那时快,我猛然抡圆了皮带,照老于的鱼尾纹老脸就是一下子。
老于短暂而尖锐地呻吟了一声,两手捂住眼睛,痛苦而压抑地蹲了下去。
小迷糊对我的爆发很感意外,他走过去,喝令老于站起来,手放下。他看了看老于的伤势,说:“妈的,自个儿去洗洗!”
伤处被打了一个凹坑,血从老于左眼的眉骨处汩汩地流出来。老人走到水缸边,手颤颤地舀了凉水,洗了。小迷糊撕了一张审讯记录纸,给了老于:“把伤口摁上!”
老于按住伤口,又站直,不敢乱动。
小迷糊说:“你蹲那儿反省吧!”回头跟我说:“走,到院子里抽棵烟。”
出了审讯室,小迷糊说:“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老东西,顽固!”
“这不像在学校,你还是小心点儿。我刚才看,打得再往下一点,老于的眼睛就够呛。”
我想想,也后怕,就说:“算了,不打了。”
回到室内,我们对老于说:“你睡吧,可别想跑,想跑打死你!”
老于哈了哈腰,有很感激的意思,动作不灵便地爬上了只有一张破席子的凉炕,狗那样蜷缩着,睡了。
这件事情,梗塞在我心里30多年,今天是第一次说出来。我的亲朋好友,都不会想到我年轻时曾有过这样的劣迹。在下乡几年后,我陆陆续续读了一些文学名著,人文主义的泉水渐渐流淌到我的心田。我终于悟到,那天晚上打老于头,是我一生中最不可原谅的一个耻辱。从此,它就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多少年了,我都不敢把它说出来。
如今我已是老于头当年的那个岁数了,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一个16岁少年这样野蛮地对待我,这样践踏我作为一个人的尊严,那我肯定是无法忍受。其结果,不是这个小兔崽子毁灭,就是我毁灭。
但是老于头却是默默地忍受了,在那个年代,他没有抗议的权利。第二天上午,他的儿子、回乡知青于胜军来给他送饭。猛地看见老父亲左眼上的淤青和伤痕,小于内心显然是极度震惊。他悄悄扫了我和小迷糊一眼,跨上一步,想细看伤口。
老于头在儿子面前还是有威严的,只低低说了一句:“把饭撂那儿,回家去吧!”
于胜军完全明白了,喊了一声:“爹!”
老于头又喝道:“回去!”
于胜军眼睛里泪花直转,但又不敢让它流出来,怕我们说他为富农老爹叫屈,只得忍着,说了一句:“爹,你趁热吃啊。”说罢,一扭头跑了。
于胜军曾经是吉林市一中的学生,比我们大。1965年初,念到高二就辍学回家劳动了。在生产队里,算是一个比较有文化的人。他送饭走后,我把从他家抄来的书籍拿出来看。他家的书,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高中课本、农业技术、历书,还有一本翻烂了的《新华字典》。我拿起一本过去的高中课本慢慢地翻着,忽然书里掉出来一张纸,落在了地上。
是变天账?
我赶忙捡起来看,原来是用钢笔写的一首新诗。我随意看了一眼。不料,却一下子进入了那诗的境界。30多年过去了,我依稀还记得那首诗的内容。
美丽的松花江啊,你静静地流,
浓浓的晨雾为江城披上了锦绣,
我在你身边徘徊,不愿意离去,
明天,我就要告别你,何时回首?
松花江啊,你静静地流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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