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偷了个空到花园裡走走,有时候一天下来他都得坐在议事厅,要是累了他也会找点时间让自己走动一下,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活动一下再回去继续,同时让那一厅的大臣们休息会儿,喝杯茶喘口气。
他刚走进花园便看见亚斯兰特坐在臺阶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有点烦恼。
安德烈觉得颇为新鲜,亚斯兰特的个性就像他妻子,诚挚而单纯、乐观,也可以说有些天真,他几乎没见过这孩子烦恼的模样,但现在他却满脸鬱闷的坐在那裡,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似乎是在等自己。
「亚斯兰。」安德烈轻唤著,走向臺阶。
「啊、父王。」亚斯兰特连忙站了起来。「您在休息了?」
「嗯,出来走走,你怎么不进议事厅,坐在这裡做什么?」安德烈笑著拍拍他的肩。
「我只是……想跟您说说话。」亚斯兰特有些紧张,他父亲休息的时间不一定,所以他已经在这裡坐了好一会儿的时间。
「罗伊的事?」安德烈笑著,在花园裡的白色长椅坐了下来。
「咦?」亚斯兰特有些讶异,只沉默的点点头,跟著坐在他父亲身边。
「想问什么就问吧。」安德烈望著他,语气温和。
亚斯兰特其实不知道该从哪裡问起,很多事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真正放在眼前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父王……如果罗伊没有来的话,你还是会出兵吗?」亚斯兰特望著安德烈,倒也不像真的非常疑惑,安德烈想这孩子只是想讲出来而已。
「你呢?你迟早会接下这个王位,是你的话,你会出兵吗?」安德烈反问他。
亚斯兰特下意识的想说他会,但是看著他父亲的脸,他又觉得说不出口。
这是一个困难的决定,他喜欢克罗伊,他愿意去帮助他的国家,但是当他接掌王位之后,他要考虑的并不是他个人的喜欢,而是国家的利益。
亚斯兰特想了很久,抬头望著安德烈。「我想……也许不是马上,但我仍然会帮忙他们,索图加人要是踩过他们,迟早会向著我们来的。」
安德烈笑著点点头,「是的,希望之都与魔法之境的命运是相连的,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我们要合作才能抵抗外敌,如果今天两境友好,我会毫不犹豫的出兵,但目前他们并不是我们的朋友,我不能冒著这可能是个陷阱的风险派兵帮助他们,所以我需要克罗伊在这裡,保证他们不会伤害我们。」
亚斯兰特垂下头,看起来十分沮丧。
「如果今天他们不愿意来,那我仍然会出兵,只是我会拣最好的时机。」安德烈温和地笑著。「也许就等索图加人费尽力气踩平魔法之境后。」
亚斯兰特皱了皱眉,想反驳却又觉得反驳不出个道理,他想回答他父亲这样太过没有道义,但他又明白这种虚幻的感觉不能放在他人民的利益之上,於是看起来更沮丧。「……所以罗伊终究是个人质……」
安德烈其实不确定亚斯兰特了解克罗伊多少,不过他确定亚斯兰特喜欢克罗伊。「你知道吗?罗伊从小就不受父母疼爱,他是祖母养大的,他母亲在他十岁过世,他父亲马上再娶了初恋情人,就是他姨母,他弟弟泰亚姆斯是他姨母所生,他接掌祭司的位子,放弃继承权是为了让他的父亲高兴。」安德烈笑了笑,「说实话我真要个人质的话,我会坚持要他受宠的弟弟泰亚姆斯。」
亚斯兰特愣在那裡,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知道这些,「父王……你之前就认识罗伊了?」
安德烈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怀念,「只是知道他的状况而已。」
「那……如果他弟弟才是受宠的那一个,为什么您要答应罗伊的要求,让他代替他弟弟来呢?」亚斯兰特不解的望著他父亲。
安德烈好笑的望著他的孩子,「不是你一脸高兴的告诉我,我一定会喜欢罗伊,他有多好,你有多期待他来的吗?」
亚斯兰特一下子脸热了起来,「可是……不是应该以人民的利益为最优先吗……」
「我让他来,是因为他想来,他也必须要来。」安德烈不知道为什么嘆了口气,「他是魔法之境的祭司,是亚歷山德斯的长子,不管亚歷山德斯再怎么不爱这个孩子,也不会不顾他的死活,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亚斯兰特怔了怔,连忙站了起来。「父王,是特鲁巫女的预言吗?在我领军的时候,您也说过她说我想去就让我去。」
安德烈只是笑笑,脸上又出现那种怀念的神情。「不,是一位更了不起的预言师给我的预见。」
安德烈吁了口气站起来,「我要回议事厅了,别坐在这裡胡思乱想,与其坐在这裡不如去陪陪克罗伊。」
亚斯兰特本来还想再问,但他父王说要回去了,就是得回去了,他只沉默的点点头,一想到昨天带他出门造成的后果,又更加鬱闷了起来。
「亚斯兰,对我来说罗伊是重要的客人,但他要认为自己在这裡是客人抑或是人质,要看他自己,还有你的态度。」安德烈一贯温和认真的望著他。
亚斯兰特没有答,只像是在思考,安德烈看著他的神情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朝他笑笑,「对了,雅诺的城主夫人派人送了些东西来说要送给你母亲,你去帮我看看,我想她一定有东西要给克罗伊,给他送去他会开心的。」
亚斯兰特怔了怔,本来还沮丧著的神情随即亮了起来,用力点点头,「嗯,我去。」
看著父亲笑著离去,亚斯兰特长吁了口气,稍微振作了点精神,离开花园后找到联络官,确认了魔法之境送来的物品。
那是好几批质地细緻的上等布料,柔软而坚韧,当然他们不缺好的布料,不过那几批布料染上的顏色鲜艳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那是希望之都所没有的色彩,除了那批布以外,裡面有个较小的纸盒,写著麻烦转交给克罗伊,亚斯兰特阻止联络官拆它,只让他们使用仪器扫瞄,确认安全才肯让他带走。
亚斯兰特看著那几批布,可以预想到他母亲会有多么开心,便拎著布料先去了水银宫,再捧著纸盒开开心心的走回他的宫殿。
他轻敲了敲门,走进克罗伊房间时,克罗伊正坐在地上冥想,周身点了几枝蜡烛。
克罗伊睁眼瞧见亚斯兰特,起身时地上的蜡烛瞬间熄灭,同时左右的油灯亮了起来。
「呃……对不起打扰你,我可以晚点再来的。」亚斯兰特想自己来得太早了些,他很少还不到午时就衝过来找他,是因为拿到了克罗伊母亲送来的东西,才赶紧拿过来给他。
「不要紧,有事吗?」克罗伊摇摇头,看他手上拿著个盒子,猜想大概是皇后又给了他什么。
「嗯,这是你……母亲送来给你的。」亚斯兰特想起早些他父亲说的话,不由自主的顿了下。
克罗伊没有漏掉这小小的停顿,瞬间紧张了起来。「我母亲怎么了?」
「没有没有,她很好,她听说我母后喜欢裁衣,送了一大批她亲手染的布料,色彩鲜艳美丽到不可思议,我母后开心得差点跳起来,高兴得不得了呢。」亚斯兰特想起他母亲开心得像个小女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她附在裡头说要给你的,我想这才是重点,就赶紧拿过来给你。」
「……谢谢。」克罗伊接过那个盒子,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那刚刚那个停顿是怎么搞的?
克罗伊有些疑惑的再望了亚斯兰特一眼,「就这件事?」
亚斯兰特看出他的疑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嗯……我只是想起早些父王告诉我,说你母亲其实是你的姨母……你没有告诉过我。」
克罗伊鬆了口气,不是他家裡有事就好,只平淡的说明,「我十岁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姨母是我父亲的初恋情人,因此父亲再娶了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对我来说就跟母亲一样,也没有什么好特别说明的。」
亚斯兰特的本意也不是要克罗伊解释,但见他解释得很平淡,也没说什么,只指指他手上的盒子,朝他笑著。「要不要打开来看看?」
克罗伊仅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打开盒子上的缎带,他那一愣倒让亚斯兰特有点慌了起来,「不是不是,我不是要看裡面有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收到母亲的礼物一定会很开心而已,你可以等我走了再拆也没关係。」
克罗伊只暂停了下手,又继续拆著盒子,亚斯兰特嘆口气,伸手压在盒子上,「罗伊……」
克罗伊觉得十分烦躁,他不想让亚斯兰特这样小心翼翼的来应付自己,注意自己每一点细微的情绪,但又不知道得怎么处理亚斯兰特才会高兴。
克罗伊有点无奈的望著亚斯兰特,「我觉得现在拆跟等一下拆没什么差别,你不用一直在意我的情绪。」
亚斯兰特皱起眉,一瞬间的神情看起来有点生气,却又忍了下来,过了半晌才闷闷的开口,「我喜欢你,当然会在意你的情绪。」
克罗伊怔了一下,亚斯兰特虽然带著不悦的神情却很认真,这下他不晓得该怎么应付,沉默了半天没有回答。
结果亚斯兰特从有点生气到变得很沮丧,克罗伊看著他的神情,只嘆了口气,「你真是……你能不能用点脑……」
克罗伊出口大概觉得这样不适当,深吸了口气之后,无奈的望著他,「好吧,你期望我怎么反应?说我也是你会相信吗?说对不起你就能接受吗?」
亚斯兰特掀了掀唇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开口,克罗伊说的没有错,要是克罗伊笑著说他也是,自己八成不会相信,因为现在不管要求克罗伊什么,他都不会拒绝自己,但要是他说了对不起,自己也不一定会接受,他相信克罗伊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可是这两个答案其实相当矛盾。
在亚斯兰特一张脸阴晴不定的时候,克罗伊没理会他,伸手拆了手上的纸盒,打开一看是一件黑色长袍,银色丝线沿著长袍边缘绣出美丽的火焰花纹,十分美丽。
克罗伊伸手轻轻摸著那件长袍,那是姨母亲手绣上的花样,他认得出来,忍不住勾起了微笑。
亚斯兰特倒是冷静了下来,凝望著克罗伊,「……我好久没看见你笑……」
克罗伊其实不知道自己笑了,抬头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他来到这裡的期间,掛著笑容的次数大概比他过去的二十几年还要多。
「我是说,真正的笑容……」亚斯兰特这么一说,又觉得不太好,在脑中挣扎了半天,最后决定放弃的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克罗伊愣了一下,无奈的开口。「那你等下还过来一起用餐吗?」
亚斯兰特停了脚步,回头望著他,「……你希望我来吗?」
克罗伊努力朝他微笑,「是的,我希望你来。」
亚斯兰特脸色又开始阴晴不定,最后撇撇嘴角的转过头,「……我想起来和丹尼尔有约,我先走了。」
克罗伊忍住不要开口叫他滚,只僵著笑容。「不送了,王子殿下。」
亚斯兰特回头瞪了他一眼,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克罗伊差点把手上的盒子给拧坏。
「……你才八岁吗……」克罗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
冷静之后又觉得有些沮丧,说实话,亚斯兰特那句直接明白的「我喜欢你」,清楚而直接的就这样撞进他心裡。
他当然不是不心动或是不领情,只是无论如何现在这种状况绝不是什么告白的好时机,而那个白痴王子……或者是希望之都的人都那副德性他不晓得,难道不能等渡过这次危机,他或许还能回到魔法之境的时候再说也不迟,现在说到底要叫他怎么反应,而且还跟他赌气……
克罗伊长嘆了口气,把姨母手製的衣服给收好,他当然很喜欢,不过他不能穿,因为皇后刚刚送来了件纯白绣上紫色花朵的衣裳……
克罗伊再翻了下,发现一个信封,裡头是一纸信,他打开看是梅尔蒂雅写来的。
信上写了他父亲和她跟泰亚姆斯都很好,让他不用掛心,战争还在持续当中,但是已经成功的让索图加人退到离城二十哩外,城裡的人对希望之都来帮忙的战士都非常的欢迎而友善,亚利安尼很能干,担起他不在时所有的任务,但坚持不肯接任他的位置,只说要等他回来,他们都很期待战争结束,很期待他回来。
克罗伊放下了信,思乡的情绪让他难受,但他只是把信又折好放回去,连同那件长袍一起,好好的收在柜子裡。
克罗伊盘坐回地上,闭上眼睛的时候,油灯熄灭,蜡烛又一一燃起。
他只能把这些情绪都拋弃,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在意,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在这裡生活下去。
◇
那个宛如八岁的王子殿下,连续三天都没有再来找他,克罗伊也不知道该觉得这样清静点很好,还是气他小心眼。
克罗伊没什么食慾,大概是亚斯兰特有吩咐,所以最近吃到的食物全偏家乡口味,但是反而做得不上不下,他也只能苦笑。
把餐盘推开,克罗伊打算再继续冥想,由於亚斯兰特没再来找他,他这几天都关在房裡冥想,想试看看能不能和娜芙琳连结上。
要和不是家人或情人的人做精神上的连结是非常困难的,但娜芙琳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努力一点应该也不是办不到的事,可是这三天以来,他一点讯息也没有得到。
塔米儿每天都会来问候,说皇后请他去午茶,可是他知道皇后最近忙著和侍女们讨论那几匹布要怎么裁,忙得不可开交,於是就婉拒了,推说和亚斯兰特会出去走走,幸好皇后没有真的去问亚斯兰特。
每当他待在水银宫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感慨,明明梅尔蒂雅也应该过上这种快乐单纯的生活,结果她只是终日忧愁烦恼,就算笑著也带著淡淡的哀伤。
克罗伊嘆了口气,坐下来準备冥想的时候,突然觉得外边有动静,似乎有人在拍打他的窗。
克罗伊微微疑惑的探头望了一下,虽然说是有扇窗,不过身为一个出生在黑暗之地的人,是不会去打开的,更何况那扇窗……根本就打不开。
不用说那扇厚重的窗跟天顶是一样材质,镶嵌得几乎看不出缝,还是亚斯兰特告诉他,他才知道那裡有扇窗。他所住的这间房间原本是无顶的日光室,用得是特殊的加厚黑水晶所製,所以不像宫裡其他的地方,所有的天顶都设计成可自由开啟为完全透明透光的模式,让室内光亮无比,需要的时候再雾化,或还原为水晶原本的模样。
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水晶材质觉得十分新奇,亚斯兰特还带他去看了每一块不同设计的水晶天顶。
只有他房间这块特製水晶天顶没有设立透光的模式,所以工匠想了想就为他打了扇窗。
克罗伊在亚斯兰特不在的时候,曾经好奇的去开看看,但根本连动都动不了,后来还是用了法力才推开来,之后就没再去研究过那扇窗了。
而此时那扇窗居然碰地一下就从外面推开来,然后一张圆圆的小脸好奇的探进头来左右观看,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大眼睛眨了眨,便用短短的小手臂撑著窗臺从窗外翻进来,接著居然还垫起脚尖把窗又关上,从克罗伊面前跑了过去,左右看看之后,又跑回来躲在他身后的桌下。
克罗伊愣了一下苦笑起来,他听见外面一连串的脚步声,跟此起彼落的呼喊声。
过没多久有人来敲门,一个水银宫的侍女跑了进来,「克罗伊殿下,不晓得您有没有看见公主?」
克罗伊只笑笑地回答。「今天还没有看到。」
「抱歉打扰您了。」侍女客气的退下,一群人又衝了出去。
克罗伊笑笑地回头,「公主,老是这样让侍女们烦恼也不太好。」
菲妮亚从桌下爬了出来,朝他漾出可爱的笑容,今天仍然穿著件白色连身的简单内袍,同样没有穿鞋便跑出来,从她身上的青草味道可以想像她今天大概又在草地上滚了好一阵子。
菲妮亚伸手去拉住克罗伊的手,克罗伊只好站了起来,「公主想去哪……」
话没说完菲妮亚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跑,克罗伊被她一扯差点摔倒,连忙跟在她身后跑。
菲妮亚的身高还不到他一半,要弯著身体让她拉著跑实在有点吃力,而且这个宝贝公主跑起来还不太顺,摇摇晃晃地差点摔倒,克罗伊苦笑著在她跘了一下的时候,让她浮了起来,他也好喘口气。
「公主,妳跑太快我跟不上的。」克罗伊把她放到手臂上,让她环著自己的颈子,温和地开口,「妳想去哪裡?」
菲妮亚指著水银宫的另一头,克罗伊想她是想去那个草原,「妳想去那天摘花的树吗?」
菲妮亚用力的点头,克罗伊笑著,抱著她特意避开人多的地方,走到草原上去。
事实上他也一直想再来这裡看看,那棵树有相当的年纪,他那天本来想打个招呼,但是因为菲妮亚的关係,加上亚斯兰特也来了,他就没时间特别去跟那棵树说话。
他来到希望之都之后就很少有机会和随他而来的风对话,风不喜欢待在室内,他那天看到那个草原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风都围绕在这裡。
他抱著菲妮亚走到草原,菲妮亚伸手指著树上,克罗伊笑了笑抱著她飘到树梢顶端,找了个最高而且稳当的树枝坐了下来,而菲妮亚很兴奋似的直探头起来看。
风柔柔地绕过他们身边,克罗伊笑了笑地回应,菲妮亚像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上下左右观看,然后疑惑的望向克罗伊。
克罗伊也怔了下,能感觉到风的人极为稀少,在魔法之境即便是魔法师,能和风对话的人也非常少,那要精神力够强,而且风愿意,才感觉得到风的存在。
「公主,妳感觉到什么吗?」克罗伊温和地问她。
菲妮亚可爱地歪著头看他,过了好半晌才点点头,又上下左右看了半天,像是想找到风的存在。
克罗伊笑著。「公主,风是看不到的,只能感觉,妳感觉到他存在的话,他就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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