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天夜里突然来风，接着下起了大雨，高音来敲门，喊着有话要说。凌宜生让她进来，高音扑进他的怀里，说想做那事。凌宜生推说身子不舒服，高音躺在床上不走。凌宜生说：“你在这里睡让你妈知道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高音傲然地说。“你以为我妈不知道？”

“那我出去睡。”凌宜生拿起件衣服。

“你是怎么了？”高音拉住他。“为什么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不是，我是有事心烦。”

高音鼻子一嗤：“是对我心烦了吧，难怪你总是回避结婚。口口声声说要感谢我，原来都是假的。”

“你不要拿这件事来压我。你帮我是你的事，我感谢你是我的事。”

高音愣住：“无耻之徒，那天是谁推开我的门……”

凌宜生脑子一热：“好吧，我是色狼，那你是什么，我不被你勾引会头脑发晕吗？”骂了一句“荡妇”，冲门出去。

高音想追又没有追，坐在那里哭了起来。

凌宜生冒雨到李景卫家，已淋得全身湿透。李景卫老婆去找衣服给他换，找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老李这样胖，他的衣服你只能当睡袍。”

“睡袍最好，沾沾肥气，看能不能多长点肉。”凌宜生喝了杯咖啡，身体有了热量，和李景卫谈到结婚，一脸沮丧。

“高音对你又好，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李景卫说。

“她让我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结婚应该是在心境好的时候。就像吃饭，不饿也硬让你吃，只会破坏胃口。”

“人家毕竟帮过你啊。”

“她是帮了我。但她的目的是为了跟我结婚，这意义就变了。”

“你这想法不好，跟她有了这层关系，就该结婚。”

凌宜生叫道：“我是糊涂了一下，但她却是有阴谋的。”

“你想得太复杂了，迟早都要结婚的。我不信你只是喜欢那种画画儿的小妹妹。”李景卫忠告。

凌宜生知道说得是方翠，掩饰道：“哪里是，我早把她忘了。”

第二天陈章来李家，笑着说：“你也在这里？不会是来发结婚贴子的吧。”

“你倒是会幸灾乐祸，巴不得我掉进火坑里才高兴。”

陈章大声叹道：“天吧，怎么说话的，你死对我有什么好外。”

凌宜生开始每天都在益州城里游逛，打牌喝酒。过了三个月，方翠已从敦煌回来，凌宜生高兴不已，丢开烦心的事，俩人常常约了去外面吃宵夜，逛马路，唱卡拉ok。与方翠在一起，凌宜生心态年轻不少，感觉就像有一股清晨的风，在某个时刻吹进自己关闭已久的窗子内，高音和她相比，简直算是粗俗了。心里暗忖，都是女人，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是这么不一样？

一天，方翠情绪不怎么好，在一家小酒巴里聊到分手的男友，神色一片黯然。凌宜生听得有些醋意，安慰一番，把手搭在方翠手上说：“那天我掉进河里，你为我哭，我真感激。”

“我这人就控制不住眼泪，小猫小狗受了伤，我都会哭。”

“那是你心底好。”凌宜生拿根筷子在杯里搅拌，把啤酒弄出许多泡沫。“从来都没人为我哭过。像我这个年龄的人，有时像在追寻什么，却什么也没得到，常常还去感慨一些事，不知道是不是太多情了。”

方翠轻笑：“太多情未必真是有情。就像那些演惯了戏的人，也经常不知道戏是人生还是人生如戏。”

凌宜生不由感到这女孩的话有点“可怕”，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剖析的暗淡可笑。于是又想，方翠属于现代派的女孩，自己能与她坐在一块，全是因为她心无城府的缘故，万万不能太当真了。

高音却是怀着痛苦注意着凌宜生，包括与他接触的女人。她并没认为凌宜生很坏，反而很喜欢他这种懒散的性格。有人把男人比做泥，大山，她更愿意把凌宜生比做一匹马。马是有个性的，有个性的马才会被人喜欢，凌宜生就是一匹没有调教好的马。高音苦恼之时，渐渐消瘦下来，脑子也发晕，每每想到那天激情的一幕，就会激动不已，一个人脱光了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裸体。乳房还是丰满坚挺，小腹也保持得平坦。她抱着肩膀，闭着眼睛想象被凌宜生抚摸，眼皮子下冒出了几颗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肩胛骨上。

高音白天上班下班，从不表露一丝内心。每天负责儿子的教育，平静地让人看不出一点受伤女人的痕迹。这天她在门口堵住凌宜生：“我有话跟你说。”

“天天都见面，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问你，你是不是很后悔跟我的那场事？”

看着她幽幽的目光，凌宜生心软下来：“说后悔是假的，说不后悔又怕你要难过。我不想骗你，我不可能会和你结婚。”

“那我们这算什么？是一夜情，还是寂寞的需要？”

凌宜生沉默了一下：“随你怎么想，就当我是个心理变态的人吧。”

高音愤怒地说：“你真不要脸，变态也是你炫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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