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股市就像蒸馒头的笼屉，里面的每一个馒头都热气腾腾——那段美好的时光如今只能在梦境里荡气回肠了。
不幸的是，在那段峥嵘岁月里，就连一向只关注美女的耿小兵居然也“忙里偷闲”将目光投向了热得发烫的股市，并且“及时”出手，搭上自从自己参加工作以来硕果仅存的一点积蓄和费尽口水才从老爹那里拉来的赞助，义无反顾地扑向股市那熊熊烈焰之中，也没有去想自己是不是已经炼就不怕万度高温的金刚不坏之驱，终致被股市的大火烧得体无完肤，更没有脸面对父亲“深邃而别有含义”的目光——虽然父亲什么也不说。此情此景，就连回家，于耿小兵而言，都像是英勇赴义。
别看耿小兵除性知识以外其它知识都严重匮乏，可是自从不幸在股市上水深火热了一回，有时人们谈论一些高深一点的问题他的见解倒让许多自负见多识广的人瞠目结舌。
企业成本过高就是消化不良，现金周转困难是食不果腹，虚张声势的繁荣被他形容为腹胀，商品销路不畅又成了便秘，企业管理混乱最生动的直观形象非腹中之物不受压制地为所欲为莫属，企业破产前的阵痛和畅快前的腹痛有着惊人的相似，最后企业倒闭理所当然可以称之为腹泻……除了耿小兵之外，恐怕很难在当今世上找得到第二个人会有如此生动、如此贴切又如此恶心的比喻了——况且在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大伙正聚精会神地给自己补充一天消耗掉的营养呢。
几个新朋友和几个老朋友围着一张桌子坐着，突闻耿小兵如此这般的一通惊世骇俗的比喻，场面上众人表情之奇形怪状可想而知，没有几个人能不动声色地一如既往，众人放下“武器”，面面相窥，仔细回想又忍俊不禁。
吃饭的心思是很难再培养了，众人索性都把目光投向耿小兵，想听他还有何等高见。
只有耿小兵还是兴致盎然，热情地向在场的诸位推荐刚端上桌的一道炖羊尾，口口声声说这道菜这家馆子最拿手。
众人还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没人动筷子，表情很难看。
1
耿小兵爱好很多，收入很少。不明底细的人乍一听他的阔论高谈，很轻易就会联想到他绝对就是一个吃喝嫖赌样样喜欢又样样在行的人，他也从不否认。
当年我们这位仁兄居然能考上大学并且还混到了一张文凭，至今都算是一个天理难容的巧合，不能不说这小子命好。大学刚毕业不到两个月这家伙就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工作，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开创过让薪水坚挺到月末的记录，仁兄口袋里的铜板一直少的可怜，究其原因，想想真还不少，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从来都不懂该如何调配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钞票，恰巧他这个“长工”又遇上了家里也没有余粮的“地主”，在青黄不接的时刻他的处境就很是一个问题了。他曾经投靠过的公司都陆续关门大吉；头一家公司的经理因为经济问题锒铛入狱，第二家公司的老板在公司起死回生无望之际卷了一些细软逃之夭夭，耿小兵正在第三家公司里得过且过，不过时运不济，如今这家公司也是摇摇欲坠，朝不保夕，让人怀疑一个喷嚏打得重了都有可能令它单薄的身体散架。原本耿小兵在参加工作之初总会对他新加入的公司抱着极大的幻想，对工作都投入了极大的热情，怎奈现实一次又一次残酷无情地打击着他，令他在倍感凄凉的同时对人生的憧憬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耿小兵也算是一个奇怪的人，有时整个上午他说的话不会超过三句，有时整个下午只有三句话是别人说的。每次领到薪水，他都喜欢呼喊几个狐朋狗友去饭店小聚一下下，并且从开始点菜一直到买单离开他都会说个滔滔不绝，然后他就消失了，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他就已经醉了，一醉他就想睡觉，在一切可以容身的地方躺倒，第二天酒醒以后他发现自己居然睡在自己的床上，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庆幸一番，暗叫一声好险﹗露宿街头的事情至今未曾发生，耿小兵为自己能够保持这样良好的记录暗自自豪着。此后数日，除了工作以外他都有可能足不出户，一个人躲在家里，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有人有兴趣打听，这是一个不能引起别人好奇心的迷；偶尔有人问起，总会有人帮他这样回答：在家想女人呢呗，并且还可以对着墙上的明星彩画干点别的。如此一来，定会引来满堂哄笑。耿小兵并不辩解，只是一脸百毒不侵的模样，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越描越难看。
那天早上一觉醒来，迷糊之中耿小兵听见厨房里有叮叮咚咚的声响——是有老鼠在里面觅食吧？他为那只远道而来的老鼠感到悲哀，因为他记得，没有一粒米的情况在他的厨房里已经持续了好些日子了。
那响动越来越大，后来还夹杂有油煎什么东西的声音。吱啦——他好像闻到煎鸡蛋的香味了……就象真的一样。他发现自己的肚子饿了。昨晚灌了一肚子的啤酒，几乎没吃几口东西，不饿才怪。他太羡慕一起床就可以吃到煎鸡蛋的人了——鸡蛋最好只煎七分熟﹗厨房里没有食物并不能说明冰箱里也没有。他打算去碰碰运气。没准会有一根香肠或半袋方便面之类的东西被自己遗忘，孤独地躺在冰箱的某个角落，等待自己去发现。
耿小兵翻身下床，穿上拖鞋，直奔客厅里的冰箱，真希望那是一座充满魔力的宝藏，拥有自己渴望的一切。它诱人的地方不要仅仅停留在表面，徒有其表不止令人气恼，还会让可怜的耿小兵陷入绝望——有内在的冰箱才是最可爱的冰箱。
拉开了冰箱门，耿小兵才知道了什么叫傻眼。冰箱里有一半还多的位置被各种食物、饮料占据着——耿小兵的大脑如电光火石般运作着：这些东西绝对不是自己的，虽然昨晚又是沉醉的一晚，他也能断定这些东西绝对不是自己的。与自己无关的东西现在却塞进了自己的冰箱，能不匪夷所思？是上苍可怜他在他的梦中给他送来的吗？不巧的是耿小兵是一个不算地道的无神论者。
只有一种可能﹗耿小兵一扭头就看见一个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个女孩……一个漂亮的女孩……一个脸蛋像阳光一样明媚的漂亮的女孩……一个光看脸蛋就足以引人暇思无限的漂亮的女孩。女孩的手里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面放着一些食物，其中就有令耿小兵垂涎三尺的煎鸡蛋。
在租这套房子的时候，屋主就曾经讲过，他有权利将两间卧室的其中一间再组给其他人。因为耿小兵付不起把整套房子都租下来的钱。如今离那个屋主说那番话的日子都过去了三个月有余，耿小兵几乎快要把它淡忘了，没想到屋主说的那个人在这样一个和往常一样事先毫无征兆的早晨突然无声无息的大驾光临了。
那个女孩正以一种奇特的眼光注视着耿小兵。
她的目光让耿小兵浑身不自在。看到这种目光，想到今后的日子——耿小兵从来都没有想过和自己分享一个屋檐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孩，接下来的岁月不用细想就能知道一定会有许多不自在了……而且令人向往。
耿小兵和人家打招呼——一脸朴实的微笑。他认为自己有理由在一位陌生的女孩子面前保持风度。初次相识给对方留下一个不太坏的印象太有必要了。只是对方不领情，对他不理不睬，还是那么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一点想要和她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不好，大事不妙﹗耿小兵猛然意识到了那个女孩以那样一种韵味悠长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原因，原来他只穿了一条内裤就站在一位美女面前“挠首弄姿”——而对方知道他的演示绝不是为艺术献身。
耿小兵低头落荒而逃，慌不择路差点冲进女孩所租的那间房间，幸亏及时发觉，归了正道，否则悔之晚矣，再无颜面见江东父老了。耿小兵关上门，穿上衣服，还是坐立不安。外面声音渐稀，终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耿小兵将耳朵贴于门上，仔细听，认真推断，直到确信客厅里确实没有人了，他才敢鼓起勇气到客厅里露面，行色匆匆，去势甚疾，十足就像行窃之后唯恐让主人发现的贼。
耿小兵向别人提起这件丢人的事，有人还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你小子也偷偷摸摸干起金屋藏娇的勾当来啦，也有人说他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更有人说假如他当时一丝不挂，没准那小妞早已臣服在他怀里了。耿小兵本想假装一下清高，此刻只能无语。
3
耿小兵说穷人好请客，他请客吃饭一般都不需要理由；因为他有一句名言：只要口袋里尚存几枚铜板，他就睡不好觉，生怕那铜版在夜深人静之际咬破口袋遁形而去；他绝不冒险把钱存至第二天。
4
请客也有章法可循，他们很少进入装潢考究的酒店，只在街边小店将就，这是他们不成文的规矩，谁都没有足够的资金实力推翻。
其实他们恨不能有人有天能够把这个规矩破坏得面目全非，并就此事发生的可能性展开过充分、激烈的讨论，虽然前程美好，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说这些话时往往都在吃饭，有个众人踊跃参与的话题喝起酒来才有力度，才有速度，才有深度，直到最后才有高度，散了才不会有不够烈度的遗憾。
又是微醉。和耿小兵一块喝酒的几个哥们都说想到他家坐坐，陪他聊天到天亮。耿小兵酒醉也有三分醒，他不了解别人还能不了解这帮人模狗样的家伙？他深知他们的居心，他果断地拒绝了这些貌似忠良的家伙渴望与他整晚推心置腹的要求。
此计不成又生一计。那些人一路尾随来到他家。他又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挡在门外。
门上了锁。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卧室，轻轻关门。
他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斯文过。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的那句话：男人和女人之间不过就是隔着一层遮羞布，其实后面的内容又有几个人不烂熟于心呢？那些偷窥的人简直是闲着没事无聊透顶，他们所看到的不就是一只被老天爷拔了毛的猴子嘛。
可是，如今，他突然感到，他也有无聊一下的冲动了。
只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那样做。
只是无聊之时的一丝邪念。
仅此而已……
伴随着隐约可闻又逐渐退却的对他“不讲义气、见色忘友”的嘲讽，耿小兵沉沉睡去。
6
世界上的东西，只要有人惦记，它的存在也便多了一层含义，哪怕这层含义是伟大、是平凡、或者是龌龊。
那些人惦记着耿小兵说过的美女，那个美女也就从一个邻居的身份引申出了更多的价值。
他们了解耿小兵就像耿小兵了解他们一样，透彻得不能再透彻。他们带来了酒，在耿小兵面前耀武扬威，趁耿小兵不备攻入他的领地，接着一拥而上，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耿小兵终于经不住啤酒的考验点头答应了他们留下来和他一起一醉方休的请求。不过他还是做了一些规定，要求大伙不论言谈举止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说今天不同于往日，大家斯文些，影响到别人就不太好了。喝酒之前，表面上，没有人对他的要求提出异议，各怀鬼胎的事实耿小兵也心知肚明，他这么说更多是为了自己安慰自己，而有些人在心里暗骂他早对人家姑娘图谋不轨了却还想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他也假装不知。
酒过三巡，那些本来就不是你情我愿的规章制度自然就形同虚设了，每一个人都露出他们本来的面目，横倒竖卧，有的唱，有的跳，有的哭，有的笑，形态各异，花样百出，好不热闹。
耿小兵扶起这个，放倒那个，累得精疲力竭也没摆出一个看得过眼的造型来，局面已不由他控制，他坐倒在地上，气喘如牛，心中叫苦不迭。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就是生活。
那个女孩在她最不应该回来的时候回来了。她站在门口，为屋里的乌烟瘴气皱眉头。
更可气的是，竟然有一个家伙，不知何时脱了衣服，正准备爬上沙发美美的睡一觉，却在这时看见了那个女孩，就和人家打招呼，一脸猥琐像。
耿小兵连死的心都有了。他火速扯起盖沙发的布单，盖在了那人身上。
那个女孩绕过众人，回了她的卧室，关上门，不再露面。
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些“瘟神”，耿小兵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手和脚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终于可以气定神闲地睡一觉了。对于耿小兵来说，此时此刻有什么能比睡一觉更让他渴望呢﹗半夜里，肚子的疼痛一阵比一阵剧烈。耿小兵再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了。睡得正香的耿小兵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暗骂一句，起身去卫生间。
今天的酒喝得有点不适应。耿小兵的胃一直都不太好，赶巧今天又在某个不为人知同时又要命的环节犯了一点小错，终酿如此惨剧。
耿小兵的身影在卫生间外骤然静止。里面有人。惨剧之外，他已经感觉到了希望的存在，却被一扇门挡住了逃离苦海的步伐。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咫尺天涯的痛苦。
耿小兵生平第一次如此深切地理解了“秒“作为一个时间单位存在的非凡意义，每过去一秒他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水深火热的一个世纪。
许多时候，天堂和地狱之间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耿小兵真想破门而入——从地狱一步跨入天堂——破门而入的冲动仅止于想象。他一如既往地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同时期待天堂之门在一秒之内开启。
同一个愿望他已经许过一万遍，天堂之门一直漠然，忽略了他对美好前程的向往。
耿小兵必须集中精力，谨小慎微地抵御在翻江倒海的肚子里兴风作浪的“洪流”，恐怕稍有闪失就会大堤失守，一泻千里；沙漠立马变沼泽，造就不堪回首的往事，谱写人生屈辱的篇章。
那扇把希望挡在后面的门终于肯松动了……望着痛不欲生的耿小兵，那个女孩一脸茫然，只是她绝不会因为自己独自一人霸占卫生间这块公共领地达十分钟又零三十几秒（这是耿小兵的统计）而感到丝毫的愧疚，她坦然地面对耿小兵，神态自若地离开——或许，她压根就不知道耿小兵的痛苦有多么漫长，耿小兵没吓着她或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已经是耿小兵的万幸了。
耿小兵双眼呆直，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又一次狂潮来袭，他一动都不敢动，拼命与之决斗，压制着对方。
希望近在眼前，耿小兵行事愈发谨慎，他要在一次“洪峰”刚过，一次“洪峰”未到的短暂间隔调整自己的位置，防患于未然。
7
星期六的上午，耿小兵哪儿都没去，一个人躺在家里看书，俨然一个勤奋好学的上进青年。
那个女孩正在客厅里吃早点——虽然已经日上楼顶，我还是把她正吃着的东西称为早点。所有人对夏天太阳站在楼顶光芒闪耀的概念都不会陌生，我还是只能依据她起床的时间和吃这些食物的时间相隔不到半小时将她口中的食物定性为早点，幸好离别人午餐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差一点。她一边吃她的早餐，一边看一份报纸。
只要她肯抬头，并且把脑袋向左旋转不到三十度，她就能看见正在看书的耿小兵。耿小兵卧室的门敞开着。
耿小兵看书看得很专注。
她突然对耿小兵说：“你看的书一定有很特别很特别的内容吧？”
耿小兵仰起脸，注视着那个女孩，一脸的迷惑和茫然。
女孩说：“一定是少儿不宜的黄书吧？否则你怎么会那么全神贯注呢。”
有了这样的猜测，并且把这种猜测告诉了被猜测的对象，女孩忍不住笑了。
她的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给耿小兵留下了深刻印象。耿小兵自己的牙齿被一层附着力超强的从烟草里“萃取”出来的焦油什么的东西包裹着都泛着暗淡的黄色了——仔细一想，还真是有些日子没去洗牙了。
耿小兵问：“你要不要看一看？”
女孩反问：“你以为我不敢？”
敢说敢做，她走向耿小兵，毫无惧色，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勇敢”。
她从耿小兵的手里把书接过来，只瞟了一眼封面就又笑了，原来此“黄书”的名字世人耳熟能详——《飘》，一部不知让多少人为之动容的传世名作。女孩笑得喘不过气来。
耿小兵似笑非笑。
8
在他们的心目中对对方的认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对此他们并非茫然无知，只是他们懒得就这个问题去谋杀自己的脑细胞——表面看来，这种思维活动缺乏现实意义。
9
耿小兵出门时那个女孩正半躺在沙发里翻报纸，耿小兵走路的脚步声引起她的注意，她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一直盯着从面前走过的耿小兵，目送他出门。耿小兵关门时，他的目光无意中与那个女孩的目光进行了一回对接。
10
耿小兵疲惫不堪地拖着灌铅般沉重的双腿进屋，精神萎靡，了无生气。
那时的天已经黑下来了。
屋里仅有的一台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改革开放初期的老掉牙的旧电视也被女孩霸占了。
毫无疑问，那是一台彩电，据说还是进口的原装货，可怜的它在苟延残喘、生命垂危之际为人类的双眼双耳奉献的图像和声音简直是糟糕透顶了，虽其精神可嘉，过多的雪花和过多的杂音还是让人不能容忍。
真不知道那个女孩何以看得那么入迷。
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一包零食，在咀嚼那些片状食物的时候从她的嘴里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响声让心情不好的耿小兵更加意乱心烦。他关了门，倒在床上，用被蒙住头，直挺挺的躺着，酷似一具僵尸，死因不明，死不瞑目。他的烦心不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吃晚饭。
每当想起那两张可爱的百元大钞已经在他人的口袋安家落户，他的心头就像刀绞一样难过；黯然神伤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幻想，期望在不久的将来——最好是在明天——他又可以把它门据为己有，顺便把别人的钱也赢一打放进自己的口袋；这就是他现在的理想，遥远却不伟大。
猛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耿小兵如离弦的箭一样冲到外面，只见女孩一手掩面，一手拿着那包食品的塑料包装袋作扑打状；顺着她那惊恐万分的目光，耿小兵见到一只天牛；那只天牛落于茶几一角，正舞动着两支长须，在女孩面前耀武扬威。
耿小兵也怕这种相貌丑陋、面目狞狰的昆虫，但是他知道作为一个男人在什么时候不应该退缩，加之输钱的懊恼还在心头盘踞，让他对一切可恶的东西产生了憎恨，他的胆量莫名就大了起来。他几步跑进卫生间，将立于门后的扫帚握于手中，反身回来，操起扫帚朝那正自我感觉良好的天牛当头一击；这一击耿小兵用足了力气，一击之下爆发的振聋发聩的响声足以证明。
耿小兵慢慢抬起扫帚……那只天牛竟然还没有死，身上的重压一经卸掉，它便如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孙猴子一样腾空而起﹗天牛所去方向正被女孩挡着。
女孩再次惨叫。
真是惨绝人寰。只吓得她花容失色，几欲昏厥。
大惊之下，女孩都忘了避让。
耿小兵毛孔里的汗毛也是根根倒竖，吓出一身冷汗。
所幸那只天牛中途改变航线，撞在了墙上。耿小兵紧追不舍，闪电般地连下杀手，这一次他是势在必得，决不给天牛留下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他那择人而噬的眼神，他那穷凶极恶的扑打，分明诉说着他与那只天牛今生今世不共戴天的仇恨。
耿小兵收起扫帚，似乎仍旧余怒未消。
那只已经分辨不出生前相貌的天牛抖动了两下翅膀，终因伤势过重，气绝身亡。恐怕它至死都不会明白耿小兵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它痛下毒手，记忆中它和耿小兵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呀﹗再看那个女孩，脸色惨白，仍然惊魂未定。
她恨恨横了耿小兵一眼，几步回了自己的卧室，把门摔上。
耿小兵开始心疼自己的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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