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周艳没有邀请耿小兵和她共进晚餐。耿小兵站在老远，极其谨慎地侦查了一遍当前的形势，又经过一番精密的计算，最后得出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结论：那些东西，能够填饱周艳一个人的肚子就很不简单了。
耿小兵无奈地暗自苦笑。他只好向冰箱寻求帮助了，那是他最后的寄托。
耿小兵站在冰箱跟前，他的脑子里还在思考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这个经典了好多年的问题，这样的思考会让他对打开冰箱门的刹那充满期待，一台总是了解他的胃口的冰箱从来都不曾让他失望……
耿小兵偷偷地瞟了一眼周艳，发现她对自己的行动无动于衷，这可是不太正常的反常行为——耿小兵窃喜，立刻展开行动，准备迎接冰箱赋予他的惊喜……
冰箱的“回答”让耿小兵绝望：此刻，冰箱里的食物全部不知所踪。耿小兵又“多情”地看了一眼周艳，周艳还是那么无动于衷。
耿小兵关上冰箱的门，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卧室，脑子里想的还是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这个经典的问题……
79
饥饿是一件可以让人对前天在饭店看见别人餐桌上那道自己深恶痛绝的醉虾都会回味无穷的事情。
耿小兵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呜呼哀哉地怜悯起自己的肚子来。
耿小兵心想，自己不会就这么饿死在床上吧？
耿小兵对自己的将来都产生了怀疑。
一定要吃东西，并且一定要吃饱，以后就是刀枪棍棒全都来了也在所不惜了。
耿小兵翻身下床，脑子里只有一件事，直奔理想中的“美食圣地”。
他已经在“享受”酒足饭饱之后的那种惬意。
就在他马上就要脱离苦海的紧要时刻，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耿小兵暗叫命苦。
周艳直视着耿小兵，冷冷地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耿小兵假装惊讶万分，说：“没有呀。”
周艳说：“从你进了家门一直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
耿小兵用力挤出一个看起来不算难看的笑脸，说：“刚到家我就和你打招呼了，是你不理我，我才没敢放肆。”
周艳还是一脸气愤，说：“我不理你？我不理你就是理由吗？我不理你，你就不能主动理我？你不是有其它想法了吧？”
耿小兵赶忙解释：“哪有？你看，我一个不小心，又让你多心了不是？不论我是半斤还是八两，都在你的手掌心里，我哪敢有想法呀。”
周艳说：“就凭你说的这几句话，就可以断定，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我哪敢有想法呀’，你说你应该有想法吗？”
耿小兵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区别仅仅在于你比其她女孩会调教，所以不等我有想法，你就把它掐死于襁褓之中了，因此，本人绝无想法。”
周艳皱眉，说：“你是说……我很残忍？”
耿小兵说：“举的例子不太恰当，领会精神就好了，别太形象了。”
周艳说：“那么从今而后我对你的任何事情都不加过问，任由你胡作非为，你认为这样就是好的吗？”
耿小兵说：“那我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他的心里却在想：能有那么好的事？只是这些想法他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否则又是一大堆的麻烦。
周艳说：“做人为什么要那么虚伪呢？”
耿小兵的肚子又在向他抗议，耿小兵努力安抚着。他悲哀地想：姑奶奶，你究竟要盘问到什么时候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耿小兵说的却是另外一种言之凿凿：“天地良心，我没骗你，全部肺腑之言，每个字都足以像金子那样保值。”
周艳说：“做贼心虚。”
耿小兵说：“误解。”
周艳说：“我又没说你做人虚伪，你为什么还要解释呢？”
耿小兵哭笑不得，说：“又是误解。”
周艳说：“狡辩？”
耿小兵说：“水平有限，不敢随心所欲。”
周艳问：“你爱我吗？”
不知为什么，耿小兵听到周艳的问题竟然惊出一身冷汗。他说：“这么明确无误的问题，还需要我回答？”
周艳说：“我想听。”
耿小兵说：“爱。”
周艳说：“是真的？”
耿小兵说：“是真的。”
周艳笑了，问：“我忘了问你，刚才你想上哪里去呀？”
耿小兵说：“我要出去办一些小事。”
周艳说：“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去。”
耿小兵说：“意会就好，不要言传。”
周艳说：“你饿吗？”
耿小兵说：“这已经不是问题了。”
周艳说：“你到餐桌那边去，我早准备好了。”
耿小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问：“不会吧……”
仿佛在刹那之间，耿小兵就从地狱回到了天堂——这个小妮子，脑子里的鬼点子可真够多。
周艳从她的卧室里端出来一小盆水煮肉片。
耿小兵感慨万千，说：“我说刚才有什么味道让我郁郁寡欢呢，我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原来玄机在这里呀。”
虽然凉了些，耿小兵依然吃得其乐无穷。
周艳说，我的一个同学的老爸出轨了。那天我和这个同学逛街，正巧看见她的老爸陪着一个女人买首饰，同学气坏了，上前就给了她老爸一记耳光，然后哭着跑了，我在去追同学之前回头仔细瞧了一眼同学的老爸，看得出，她的老爸当时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耿小兵说，这种事，是挺棘手。
耿小兵想，这个小妮子，一定是又有什么难题在等着他了。
周艳说同学哭着告诉她，过去她们家很幸福，但是自从家里有了钱，老爸就经常不回家，而且有一些风言风语传进了老妈的耳朵，老妈表面上好像只把这些风言风语当谣言，还像过去那样开心，背着她却哭了好几回。今天，终于让她看到了真相。她说她的老爸太可恶了，此生此世，她都不会原谅他。
耿小兵说，这种事，是让人头疼，你还是好好劝劝你的同学吧，这种事太多了，你让她想开点，并且决不可以在她母亲面前试图和母亲一起对父亲同仇敌忾。
周艳说，有钱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
耿小兵说，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双面性，有许多事，不能完全用好与坏来区分，一刀下去，各占一边，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刀。
周艳说那为什么男人有钱就学坏呢？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就这么貌合神离了。
耿小兵说，男人，本质上，竭尽全力想要发达，最初的目的还是想让自己所爱的人能够过上舒适的生活。
周艳说，假如一个人要求爱情可以此情不渝，是不是对于如今的社会来说，已经是就像旧时代那些封建家族的家规一样让人耻笑了？
耿小兵明白了，原来周艳的心思在这里呀。
耿小兵说，你的同学的父亲，也许仅仅是想向别人炫耀一下自己的成就，证明他也是一个人物，他有足够的能力在他愿意的时候去垂青一个所有男人都对之心怀叵测却又遥不可及的女人，这种事的发生，与爱情无关。
耿小兵小心地应对着，就怕周艳太敏感，又要胡思乱想。
周艳盯着耿小兵说，这么说，我那个同学的父亲对爱情还是比较忠贞的，而我们的思想，早就落伍了，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耿小兵说，这绝不是我的想法。
周艳说你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耿小兵说我比较适合安于现状。
周艳冷笑着，说这么说你还和别的男人有一些不同，是我多虑了？
耿小兵说现在社会多复杂呀，你的怀疑完全有道理，我完全理解，并且全力支持你继续怀疑下去。
周艳说那为什么许多男人“吃”着碗里的还要想着锅里的？是男人坏，还是我们对爱情的要求已经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了？如果真是那样，我就改。
耿小兵瞧着周艳，问周艳是不是想让他实话实说？
耿小兵已经想好接下来他要如何回答周艳的问题了。
周艳说她想和耿小兵推心置腹。
耿小兵说，其实对于爱情的要求，过去和现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我对女孩子不是太了解，也许女孩们的思想会有一些改变，应该也仅仅是她们会更主动一些，自立一些，强势一些，但是，男人们还是怀念旧时代的氛围，他们总是渴望自己所爱的女孩对自己的爱能够忠贞到至死不渝，而他们又可以在外面不受约束地风流倜傥。
说这话时，耿小兵心里想的却是：天下的老少爷儿们，哥们儿今天让你们背负不白之冤了，万不得已呀，一时救急，哥们儿真顾不上各位的光辉形象了，我在这里给各位赔不是了，希望各位能够见谅，改天假如有人请哥们儿吃饭，哥们儿一定不会忘了大家的好，把大家都叫去，答谢大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就凭他的想法，即使有人想请他，也不敢搭理他了，谁买得起这个单呀？
周艳问，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耿小兵说，说实话，从生理学的角度去思考，这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本性。
周艳说，那不是借口，人，有理智和感情，不能一犯错误就拿生理学上讲的天性说话；都说两情相悦，一方已经不忠了，让另一方怎么悦得起来？
耿小兵说，所有女人都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不过你很可以庆幸，你就像买彩票中头奖了一样，你爱的男人既没有钱又没有权，外面的女人很现实的，她们决不会和一个如此熊包的已婚男人纠缠不清的。
周艳说，谁说非你不嫁了？
耿小兵说，你不嫁？你不嫁我嫁。倒插门，主动抱上被子蹲守你家炕头上，就赖住你了，大好青春都浪费你这了，你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门都没有。
周艳说没见过像你这么脸皮厚的人。
耿小兵说脸皮不厚行吗？稍有散失就印证了那句“女友嫁人了，新郎不是我”的名言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周艳说男人真的全像你说的一样，面前花言巧语，背后又对着别人花言巧语，总是不能真心真意地只爱一个女孩？
耿小兵说，男人只爱一个女人。
周艳说那他还要在外面朝三暮四？他就不怕他爱的女人伤心？
耿小兵说男人都以为一切可以瞒天过海，而可恶的现代生理学的观点又可以让男人在外面笙歌艳舞的时候少了许多愧疚。不过你放心，就凭目前我的理智，战胜本性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周艳说，虽然你比较熊包，但是，假如有一个女孩对你好了，你会不会动心？
耿小兵说，我是俗人，所以要看看那个女孩漂不漂亮，假如女孩确实有让所有男人动心的那种花容月貌，说不动心，我就是骗你，但是，动了心，不等于行了动，家里的糟糠之妻还是最实在的安慰，心里不乱就好。
周艳说，假如你们曾经有过一段过往呢？
耿小兵说，时间一去不回头，过去的只能过去。
周艳说，假如对方一定要让你回忆过去呢？
耿小兵说那只好在你睡着的时候偷偷回忆一下，就当曾经看过的一场电影，感动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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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小兵还没下班，童晓苏就给他打来电话，说她在耿小兵公司外面等他。耿小兵只好告诉周艳他不能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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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小兵问童晓苏是不是特别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
童晓苏警惕地看着耿小兵，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是。
耿小兵黯然地说我就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可能我是有许多事说到做不到了，希望你可以谅解。
童晓苏默默地看着耿小兵，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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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小兵终于还是没有鼓起勇气一走了之，童晓苏的眼泪让他所有的毅然决然都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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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晓苏说她突然想喝一点白酒，也不征求耿小兵的意见，就让服务生取来一瓶，她给自己倒满一杯，也不理会耿小兵，然后举杯一饮而尽。耿小兵没想到童晓苏会这样做，他想阻止，为时已晚。
童晓苏又在给自己倒酒。耿小兵慌忙按住童晓苏的手。
童晓苏面无表情地看着耿小兵，也不抵抗。
耿小兵说：“你这是何苦？”
童晓苏恨恨地说：“我不信你能一直看住我，别说是白酒，就是毒药，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耿小兵说：“你不值得为了我这样……”
童晓苏说：“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耿小兵无语。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童晓苏招呼服务生，让他再拿两瓶白酒过来。
服务生尴尬地看了看耿小兵，为难地对童晓苏说：“对不起，饮酒适可而止就好了，请你爱护自己的身体。”
童晓苏冷冷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怕我喝多了赖账不成？”
服务生和气地说：“请不要多想，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怕你醉酒伤身。”
童晓苏说：“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顾客的需求也敢百般刁难，叫你们的经理过来。”
服务生说：“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有意刁难你，请爱惜自己的身体。”
童晓苏说：“我让你叫你们的经理来。”
服务生无奈地看着耿小兵。
耿小兵站起来，拍拍服务生的膀子，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对不起，她今天心情不好，请不要计较。”
服务生说：“我们不会对我们的任何一位顾客有任何成见，我们只是想让我们的顾客饮酒适量，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有任何需求，请招呼我们。祝你们可以很快忘掉所有的烦恼。”
服务生转身走了。
耿小兵回过头，发现童晓苏又在流眼泪。
耿小兵坐下来，拿一张餐巾纸递过去，说：“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
童晓苏哽咽着说：“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没有一件事可以如愿，就连在饭店吃饭，还要招人白眼……”
耿小兵说：“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是我不好，我正式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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