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地转 光阴迫_谁主沉浮2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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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地转 光阴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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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市各县区的干部只调整了一部分,省委组织部部长井右序就带着省委考查组来考核天野市的班子了,说是考核班子,其实是考核要提拔的人。下午井右序与乔织虹单独谈了一下午,谁也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晚上井右序下榻在天道宾馆贵宾楼四楼。王步凡估计井右序已经洗过澡了,就登门拜访。井右序原是天野市的市长,他父亲井然与王步凡的岳父张问天又是同学,两个人的关系走得很近。

王步凡敲门时是侯寿山开的门。王步凡看侯寿山一脸春风的样子,就能猜测出侯寿山肯定有什么好事了。坐下之后,侯寿山主动给王步凡倒了水,又给井右序的杯子里添了点儿水,才很恭维地说:“井部长,王书记来找你肯定有工作要谈,我就不打搅了。”说罢就要走。

王步凡急忙说:“侯部长,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来看看老领导,一块儿坐吧?”

“不啦。你们谈,你们谈。”说着这话,侯寿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缝外边了。

井右序正在看一本《河东内参》。当他把《河东内参》放下时王步凡发现井右序看的那篇文章题目是《天野经济发展滞后的剖析》,署名是侯寿山。王步凡的第一反应就是侯寿山在哗众取宠。平时也没见他写过什么有分量的文章,对天野经济的发展也没有提出过什么高深的见解,现在不知借用哪里的笔杆子整出这么一篇东西来,还登在《河东内参》上。在天野干部任用的敏感时期,侯寿山整出这么一篇东西来,显然是有政治目的的,或者说是受了某位省领导的点化,才这样作秀的。

王步凡正在发呆,井右序开腔了:“步凡,按规定有些话我是不应该跟你说的,不过咱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是兄弟关系啊!根据省委常委会的决议,天野的班子这次要调整一下,下午我已经和乔书记通过气了,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意图是准备让侯寿山出任天野市的常务副市长,主持市政府的工作,而政协主席文景明则力荐文史远出任天野市的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由于争执不下,马书记搞了折中,一个当副书记,一个当常务副市长,看看将来侯文两个人谁的政绩突出,就提拔谁为市长。总之市长人选一时还没有敲定,也可能以后会另派他人。我现在抓组织工作,有必要了解他们的为官为人,要说过去对他们也有所了解,不过那只是上下级之间的了解。你们是同事关系,应该更了解他们,我想听一听你对他们的评价。政协主席同志要退了,廉可法同志将要出任政协主席,人大常委会主任将由天野汽车厂的厂长兼党委书记向天吟同志出任。原计划让白无尘同志出任天野法院的院长,省纪委书记李宜民同志提议让白无尘同志出任天野市的纪委书记,可是省委的意见不统一,最后决定让时运成同志出任纪委书记,还是让他继续在法院当主持工作的副院长吧。天西县的县委书记出任宣传部长,天南县的县委书记王宜帆同志出任组织部长。常务副省长路坦平同志提出反对意见,说王宜帆同志任县委书记的时间太短,组织部经过慎重考虑,准备从省委组织部和省委宣传部下派两位同志来天野市出任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人员还没有具体定下来。我已经让乔织虹通知下去了,明天各县区的主要领导来参加会议,对几位要提拔的同志民主评议一下,评议是评议,是不是能够提拔还不一定。”

说完这些话井右序突然话锋一转说:“以后在任用干部上一定要注意点儿分寸,免得别人说长道短。”井右序没有把话说明,王步凡也不便多问,他猜测可能有人又说他任人唯亲了,就一阵阵的耳热脸红。他偷眼看了看井右序,井右序并无责怪之意,好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说而已。王步凡觉得对侯寿山和文史远的为官为人不宜评价,就以“相处时间短,不怎么了解”应付过去了。

王步凡知道现在的民主评议实际上只是走走过场,上边定了人选,下边的人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好,甚至有人会发挥性地说出某某同志在工作上,在魄力上,在廉洁奉公方面的许多先进事迹,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不识时务地提什么宝贵意见,假如你说了反对的话,尽管是站在公正无私的立场上,也会有人认为你不顾大局,不识大体,与上级组织部门不能够保持一致。对天野班子的问题王步凡不想发表什么意见,井右序也无意深谈这方面的话,两个人拉了一会儿家常,王步凡起身告辞。

回到二楼自己的住室门前,温优兰帮王步凡开了门,又给他倒了水。见王步凡有心思,温优兰就悄悄掩上门退出去了。王步凡靠在沙发上在想王宜帆的事情,路坦平说他当县委书记的时间长与短显然是个借口,而且也是不想提拔他的借口,如果组织上真正要提拔他时,只怕也不会死搬教条地计较他当县委书记的时间,看来关键还是边关在省委常委里说话没有分量,不过路坦平在省委不一定有边关的势力大,他的反对意见会不会被省委书记采纳还是未知数。

王步凡正在想王宜帆的事情,电话响了,他一接是乔织虹打来的,说让他过去一下。王步凡急忙起身出门。到了乔织虹的屋里,见向阳水涟和水漪都在,向阳忙着给王步凡倒水,乔织虹则说:“向阳,你带上水涟和水漪到健身房里玩去吧,我和你舅舅谈点儿事情。”

向阳点点头,把水放在王步凡面前,带着水涟和水漪出去了。

乔织虹开门见山地说:“王书记,那个啥,这次关于调整天野班子的事情省委常委会议开得很不愉快,老廉是熬到时候该升了,也该退到政协了,向天吟是马书记提拔的人,侯寿山和文史远都是有靠山的人物,边秘书长只提了王宜帆还被路坦平否决了,气得边秘书长把打火机摔在会议桌上中途离开了会场。呼延雷否决天西县的县委书记出任宣传部长也有人不高兴,那个啥,边秘书长这么一发怒,马书记就私下找路坦平进行协调,认为还是把王宜帆同志提起来的好,宣传部长要从省委宣传部调来。说要尽量保持班子的团结,不要在任用干部上闹什么意见。刚才刘书记和我通了电话,讲了这个事情,看来省里也不平静啊!另外我还得到一个重要消息,雷润耕和陈默已经联名将你告到省委了,说你有任人唯亲的问题,我把这个事揽下了,说重用天南的干部是我和刘书记的意思,不干你步凡同志的事。看来陈默和雷润耕等人是不死心啊!那个啥,我已经把情况通报给廉书记了,有关部门会派人去查处的。”

王步凡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岔开话题问了水涟和水漪的学习情况,乔织虹脸上露出慈母般的笑容,夸两个姑娘很懂事,学习成绩也不错,将来肯定会成才的。两个人就水涟和水漪的事情谈了一阵子,王步凡才离开乔织虹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王步凡再也高兴不起来,雷润耕和陈默看来是真的告了他的状,怪不得井右序很含蓄地提醒他在用人上要注意。但愿廉可法派下去的人能够查出些什么问题,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为他王步凡洗刷了罪名,不然省委还真的会认为他任人唯亲呢。但是回想一下,自己确实犯了任人唯亲的毛病,井右序的提醒,乔织虹对他说起雷润耕等人告状的事,是否都是为了给他敲一下警钟呢?

第二天在市委207会议室里井右序组织召开了民主推荐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县区书记局委领导和部分离退休老干部。会上,先把向天吟廉可法文史远侯寿山时运成和王宜帆提拔的事情提了出来,也没有说让廉可法回避,这个东西应该是上次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来整的。在这种推荐会上大家自然要对推荐对象一致说好,谁也不会说某某同志有问题不能提拔。文史远和侯寿山激动得满面红光,额头发亮,廉可法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很多人不了解向天吟的情况,对他说得要少一点儿。井右序也没有把拟任的职务说明,这是组织上的技巧,只让民主推荐,不说任什么职,也不说准备提拔的事情,但谁都清楚,平白无故组织上是不会无端去考核一个干部的,现在考核与“双规”形成鲜明的对比,考核是喜,“双规”是忧,被“双规”的人很少有再爬起来的,而被考核的人大都升了官。

民主推荐会议开得时间不长,进行得也很顺利。由于会议开始得晚,民主推荐完毕已经该吃午饭了。中午井右序与大家共进午餐,下午回省城的时候把林涛繁带着走了,说是明天林涛繁他们这批学员就要赴京了。民主推荐离提拔还有个时间差,这些被考核的人只有耐心地等待,同时还要千万分地提高警惕,绝不能在考核期间出什么问题,毁了自己的前程。该做的事情要做好,该管的人要管好,尤其不能出现集体上访事件,或者有人告状的事情。

省委那边迟迟没有考核结果,倒是雷润耕和陈默的查处有了结果。市纪委办事的效率比省纪委的效率高,雷润耕和陈默的案子比雷佑胤的案子来得也快。天野市纪委对他们的受贿卖官案件进行了通报,看着这份通报材料,王步凡先是解气和高兴,紧接着就产生了忧国忧民情怀,心情就又沉重起来。县委书记这一级的官员,看来屁股上没有屎的人没有几个,不查则已,一查就有问题。

24

天野市被考核的那些干部无一不是在焦虑中等待着省委的考核结果,一等就是半个月。在这期间,关于天道山开发的事情提上了议事日程。乔织虹主持召开了市委常委会和市长办公会,然后把会议决议报给人大审议……

四月十五日,井右序来到天野,代表省委宣布了干部任命决定:侯寿山为常务副市长文史远升任政法委书记,时运成升任纪委书记,王宜帆升任组织部长,宣传部长马一鸣是从省委宣传部调来的,法院院长要从省高院调来,白无尘只能是副院长。最让市民想不到的是天道汽车厂厂长兼党委书记向天吟调任天道市人大常务委员会主任。宣布政协主席退二线,廉可法升任政协主席。上边这次没有下派新的代理市长,而是宣布政府的工作暂由常务副市长主持。省委的这个决定又使天野的一些官员们开始做市长梦了,有点儿门路的人又开始频繁地往省城里跑。王步凡对廉可法当政协主席并不感到意外,唯独想不通的是向天吟的提拔。向天吟为人虽然不错,但为官并无政绩,把天野汽车厂弄得千疮百孔,成了一艘随时都会沉没的破船。向天吟把厂子弄成这个样子,把职工带到这种地步,不但没有人追究他的责任,反而当了天野市的人大常委会主任。向天吟一走了之,天野汽车厂一万多名职工怎么办?将来让谁来当这艘破船的船长?谁又能使出浑身解数使它起死回生?目前的问题是向天吟通过省委书记马疾风的关系平调到天野市人大,省里并没有哪位领导对天野汽车厂作出具体的指示。刘远超与向天吟同过事,关系似乎有些微妙,上次到天野汽车厂去视察,只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没有谈到实质性的问题,临走曾经许诺给天野汽车厂解决二百万元救济资金,可是到现在仍然是空头支票。天野的大小官员也没有人站出来为汽车厂的职工说话,都在绕着矛盾走,谁也不想沾上令人头疼的事儿。向天吟其人似乎很高明,离任时竟有上千人跪在大门口挽留他。他双眼噙满泪水专门下车抱着双拳说,他向天吟永远是天野汽车厂的一员,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天野汽车厂和厂里的老少爷们。天野汽车厂是在向天吟手中垮掉的,尽管与大气候小气候有关,难道与他本人就没有一点儿关系?职工不仅没有人提出让他承担什么责任,而且还出现了哭喊着挽留他的反常现象,着实令天野的官员们感慨和费解。

向天吟当上人大常委会主任之后就搬到李直的那套房子里住,据说是林涛繁主动让给他的。

欧阳颂虽然在天野没有选上市长,回省城后却出任了省政府秘书长。据有关人士说是人大常委会主任杨再成亲自到省委书记马疾风的家里去说情施压,对天野市出现的选举丑闻相当不满。马书记是杨再成向中央推荐继任省委书记的,对老书记的意见比较重视,答应对欧阳颂给予恰当的安排。一时又苦于没有合适的位置,曾拟订了几个安排方案,杨再成都说不很理想。正好省政府秘书年龄大了,自己提出要退下来,马书记就把老秘书长弄到政协任了个政协秘书长,腾出个位置把欧阳颂安排了,最终皆大欢喜。欧阳颂就职后还专门给王步凡打电话通报了情况,并询问了因他受害的莫妙琴现在的情况。王步凡告诉欧阳颂说他已经把莫妙琴安排在得道山开发办公室任副主任了。欧阳颂竟然说了一些感谢之类的话,好像莫妙琴真的是他什么人。王步凡顺便又说了让欧阳颂在省里活动一下,拨些款项,使得道山早日得到开发。欧阳颂满口答应,并让王步凡与乔织虹商量一下尽快打个报告,由他负责转送给有关领导阅批,并尽力促成此事。欧阳颂还特别交代,送报告的时候最好让侯寿山去送,王步凡明白欧阳颂的用意。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权力很大,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支持事情就好办了。

雷佑胤的案子还在进一步审理之中。因为东方云和东方霞提供了有力的证据,郑清源交代问题也十分主动,加上王步凡暗中提供的那些证据,案子有了重大突破。《天野日报》已经报道了雷佑胤受到党纪政纪处分的消息。至于检察院何时提起公诉,法院何时量刑审判,还没有定下来。经济案件审理起来一向复杂,虽然司法部门正在加紧审理,但在短时间内不可能作出判决,天野百姓仍然在翘首等待最终的结果,仍然在议论文史远不仅成为漏网之鱼,还提拔成政法委书记,进了市委常务。

东方云和东方霞因为把郑清源和买万通所给的钱都捐给了下岗职工管理办公室,自己本身又没有什么罪行,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王步凡感念她们心系下岗职工的义举,把她们姐妹两个都安排在得道山开发办公室。王步凡又请示乔织虹并得到她的同意,让常务副市长侯寿山以市政府的名义起草了一个《关于开发天野市得道山风景区的请示报告》,和得道山开发办公室副主任莫妙琴一块儿给欧阳颂送去。据莫妙琴回来后汇报说,欧阳颂对开发得道山很重视,当即和侯寿山把请示报告给呼延雷送去了,呼延雷看后对开发得道山很感兴趣。因为开发旅游景点是全国的热门话题,各级政府对旅游事业都相当重视,更何况这个报告是侯寿山送去的,他就更加重视了。

在天野官场,乔织虹最近重用的人大多是王步凡推荐的,有些步子跨得还很大,有悖于官场的游戏规则。也不知是雷佑胤的余党,还是常务副市长侯寿山和政法委书记文史远他们耍小聪明,就编了顺口溜来讽刺王步凡。

天野干部真不凡,

不凡之外在天南。

最美莫过白骨精,

无知少女笑声甜。

为什么有人会编出这样的顺口溜,也不是空穴来风。据尤扬提供的情报说是这样的:得道山筹建指挥部已经成立,莫妙琴任了办公室副主任,吴丽华东方云和东方霞都到指挥部上班了,有人就造谣说王步凡与莫妙琴有染。中国人对男女关系这类事情一向特别敏感,也特别喜欢谣传。王步凡确实喜欢莫妙琴,但他绝对没有任何邪念,倒是温优兰对王步凡怀着眷恋之意。自从王步凡为水映月申冤之后,温优兰见到他总是脸红。少女脸红多半是因为羞涩,温优兰在王步凡面前本不该羞涩,现在总是羞答答的。王步凡慢慢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她似乎有意要对王步凡“报恩”。

有一次市委在天道宾馆召开常委会,中午王步凡喝了酒,头有些沉,温优兰给他开了门,开完门温优兰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先给王步凡沏了茶水,端到王步凡面前,王步凡去接茶水时,无意间碰到温优兰的手,温优兰满脸羞涩地用火辣辣的眼睛望着王步凡,尽管脸上布满绯红和羞涩,却丝毫没有畏惧感。接着温优兰又给王步凡削了一个苹果,递给王步凡柔声细语地说:“您吃个苹果吧,可以醒酒的。”那声音娇滴滴的让人听了心里直发热。

王步凡喝了酒,眼睛有些蒙眬,望着温优兰越发觉得她耐看,就有意无意地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这孩子真乖,我要是有你这么个闺女该多好啊!”

温优兰娇态万状地想靠上去,听了王步凡这样说就有些怅然。又坐了一会儿王步凡就发出鼾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听见卫生间里有哗哗啦啦的流水声,他以为是水龙头没有关上,就爬起来进了卫生间,一进卫生间他惊呆了:温优兰一丝不挂地正在里边洗澡,他只看见了她雪白的后背,她身上的肌肤白得发亮,有一种巨大的吸引眼球的功能。他正要退出来,双脚却有些不听使唤。

温优兰感觉到身后有人,她此时全没了羞涩感,转过身用手拢一下长发说:“乐经理现在要求很严,不让服务员随便用房间里的水洗澡,我都一星期没有洗澡了,浑身感觉都不舒服,就借用您的房间洗个澡。”说罢望着王步凡,两只手不停地摆弄着秀发。

王步凡此时心里有些冲动,忘乎所以地迈步上前拥抱住温优兰,温优兰顺势扑进王步凡的怀中,主动抬起头,闭上了眼睛,等待他的亲吻。王步凡此时又后悔了,他想到了天野市复杂的环境,自己应该洁身自好,绝不能有半点儿越轨行为。因此他没有用手去抚摸温优兰,也没有去吻温优兰的小嘴儿。温优兰睁开双眼,见王步凡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哭了,“您嫌弃我吗?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是想给你,只这一次,我就终生无憾了。”

王步凡拍一下温优兰的肩头说:“乖孩子,咱们还是保持纯洁的友情吧。我谢谢你对我的爱,就让这种爱藏于心底吧!爱在心中其实才是最高的境界。”说罢他松开温优兰走出卫生间。刚才的拥抱,使王步凡洁白的衬衣上有两团被水渗湿的印儿很显眼,他此时心中有些慌乱,生怕别人看见不好解释,就打开窗子,让风来吹拂自己的衣服,想尽快把衣服吹干。其实刚才他下身那个不安分的东西硬得让人难受,他忍住了。他想催温优兰早点儿离开,又于心不忍。

温优兰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脸蛋儿微微有些红,莞尔一笑说:“王书记,你休息吧,我该上班了,这个房间我会一直打扫下去的。”

王步凡没有说话,向温优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房间,直到她下了楼梯。王步凡忽然心跳加剧,生怕别人见温优兰刚洗完澡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去,那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起身从窗子探出头向外看,楼下静无一人,才放心了。温优兰以为他是在目送她,朝他很灿烂地笑了笑,挥舞了一下左手。

温优兰离开时间不长,乐思蜀来了。王步凡不知道乐思蜀是否碰到温优兰,他不去问,乐思蜀也不会说。两个人闲扯了一会儿,乐思蜀小声说:“天野的官儿也养情人?最近听人说侯寿山带着白杉芸,文史远带着魏酬情常去桃花源别墅住,天野市最大的秘密你是否知道?乔织虹原来是省委副书记刘远超的情人。”

王步凡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只是他现在不随便乱说而已,他也不允许乐思蜀乱说。“大头,这可是最高机密,很犯忌讳的,对我说着没啥,在别人面前可千万不要多嘴,在领导身边工作的人,该装聋子时必须装聋子,该装瞎子时必须装瞎子,该装哑巴时一定要装哑巴,该装傻子时最好傻得憨厚可爱,不然小心有人把你的草料桶踢翻,到那个时候你可就没吃的了……我知道你的嘴巴不值钱。”王步凡警告乐思蜀说。

乐思蜀扮了一个鬼脸,逗得王步凡差点儿笑出声来,然后又很明事理地说:“我这不是跟你说说嘛,跟别人我会乱说?我傻呀?”

王步凡不想多谈论乔织虹与刘远超的事情,就把话岔到了别处说:“我看小温这个姑娘不错,你打个报告把她提个副经理吧。”乐思蜀望着王步凡傻笑了一阵子,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忍住没有说,然后点了点头。

莫妙琴与欧阳颂的事情人们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因此并没有多少人说她和王步凡有什么关系。其实欧阳颂在政治上不成熟,在人品上却是个谦谦君子。他在天道宾馆和莫妙琴接触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动过邪念,这在一个少女心中就产生了敬仰之情。特别是年光景一手制造照片事件之后,莫妙琴的心中总觉得对不起欧阳颂,好像是因为她欧阳颂才在人大会上落选的,其实欧阳颂现在的职务比市长高,靠近权力中心,干起来也得心应手,从某种角度上坏事最终变成了好事。后来莫妙琴到省里去跑得道山的项目时是欧阳颂接待她的。那天去省城的时候侯寿山还带了白杉芸,夜晚侯寿山和白杉芸去拜会呼延雷,莫妙琴因为寂寞便主动邀请欧阳颂去酒吧里唱歌。欧阳颂的歌唱得很动听,莫妙琴又能歌善舞,这时候欧阳颂才发现莫妙琴竟然是一个多才多艺,堪称红颜知己的女子,大有相知恨晚的感觉,由此两个人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他们唱了一个多小时的歌,两个人都有些累,莫妙琴主动提出想去喝点儿什么,休息一会儿。欧阳颂就找了个雅间,要了一瓶红酒一瓶果汁,两个人就对饮起来。欧阳颂的心情很复杂,总觉得对不起莫妙琴。而莫妙琴此时此刻正为自己无端受了诬陷和侮辱而心如刀绞,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那样默默地坐着。欧阳颂本来是让莫妙琴喝果汁的,可她偏要喝红酒,欧阳颂只好由着她。莫妙琴不胜酒力,三杯红酒下肚,头就有些晕了,脸色红润得让欧阳颂望着有些心跳。他过去从来没有对这个女子有非分之想,今天晚上却忽然觉得她是人间少有的佳丽,越看越觉得可人,血压似乎都升高了,心里也产生出一些原始的冲动。

莫妙琴见欧阳颂一直在注视着她,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就顺着腮帮子流下来了。欧阳颂急忙拿了餐巾纸让莫妙琴擦泪,莫妙琴没有接欧阳颂递过来的餐巾纸,任凭泪水往下流。她不想在欧阳颂面前掩饰什么,她心中确实有很多委屈,甚至经常在滴血。虽然是这个男人毁了她,但她知道他是无辜的,她并不恨他,甚至常常为他感到不平。

欧阳颂见莫妙琴伤感,有些手足无措,喏喏地说:“妙琴,是我害了你,你恨我吗?”

莫妙琴听了欧阳颂的话伤心欲碎,一下子扑进了欧阳颂的怀里,再也抑制不住感情,“呜呜”大哭起来,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表明她的无辜,证明她与欧阳颂之间的清白。一时间弄得欧阳颂更加惊慌失措,不由自主地也落泪了。莫妙琴哭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抬起头望着欧阳颂的脸说:“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不,你是个好女人。在我心中你是一块纯洁无瑕的碧玉,永远都是,真的!”

“可是天野人却不这样看待,永远会以为我是你的情妇,只怕我的婚姻都会因此受到影响呢。前几天妇联的叶主任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是天野市财政局王夕多局长家有点儿残疾的儿子,就那人家一听说我的名字头摇得像拨浪鼓,其他再也不多说了。唉,在天野我可能……”

“唉,是我害了你啊。这个……妙琴,你是知道的,我们之间真的很清白……”

“别人会说咱们之间清白吗?”

“那么……那么就让将来的事实说话!不求天地神知,只求无愧我心!”

“谁会在和我谈恋爱之前让我出示一张处女证明吗?唉,你啊,真是个天真可爱书呆子!”

“唉……”欧阳颂无言以对。

“我这一辈子算是被毁了,毁在那些乌龟王八蛋的手里。我不会怪你的,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个君子呢。嘿嘿,没有人娶我我就过独身的生活。”

“真不行就找个离过婚的男人,他们不会嫌弃你的。时代不同了,人的观念也变了,只要生活幸福就行。”

莫妙琴吃惊地望着欧阳颂:“亏你能够说出口,那样我心理上就平衡吗?”

欧阳颂满脸无奈地垂下了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用什么话才能安慰这位因为他而遭到陷害的姑娘。

莫妙琴这时像疯了似的,抓起酒瓶狂饮起来,她要麻醉自己,忘掉所有的烦恼。欧阳颂急忙去夺酒瓶,莫妙琴挣脱了,等欧阳颂第二次去夺酒瓶时,莫妙琴已经把瓶中的酒喝光了。欧阳颂知道再坐下去,可能莫妙琴会烂醉如泥,让他不好收场,就赶紧去结了账,搀扶着莫妙琴离开酒吧。欧阳颂怕人看见了不好,招手叫了出租车送莫妙琴回宾馆。

到了宾馆,莫妙琴已经步态蹒跚,难以行走了。欧阳颂几乎是抱着莫妙琴把她弄进房间的。一进房间,莫妙琴就顺势搂住了欧阳颂的脖子,喃喃地说道:“反正……反正在别人眼里……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今晚……今晚我就把身子交给你吧?你不要走……”话没有说完她就疯狂地吻了欧阳颂。她从心底里爱慕这个男人,借着酒力,她什么也不顾了。欧阳颂此时也动了真情,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狂吻着滚到了床上。莫妙琴来不及脱掉裙子就把内裤脱了,欧阳颂则急不可待地脱掉衣服压了上去……

翻江倒海,狂风暴雨之后,欧阳颂爬起来,见莫妙琴软绵绵的好像已经睡熟了,但她的眼睛似乎没有完全闭上,两串晶莹的泪珠从她那双乌黑美丽的大眼睛里滚落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而从下身流出来的血染红了洁白的裙子,幸好没有把床单弄脏。欧阳颂心头顿时升起一股负罪感,他越来越觉得对不起莫妙琴。明天莫妙琴还要和侯寿山回天野去,她的裙子脏了,让她怎么迈出这个房间的门。欧阳颂这时想叫醒莫妙琴,可是叫了几声莫妙琴根本没有反应,反而把微睁着的眼睛闭上了,似乎睡得正香。欧阳颂在床边呆呆地站了足有一刻钟,然后像贼一样悄悄地溜出房间,离开宾馆。

欧阳颂夜里没有回家,他在办公室里一宿未眠,脑子像过电影般地回忆着在天野的所有经历,包括和莫妙琴的交往,以及昨天晚上的莽撞之举。天亮后,他跑了几家商店才挑选到与莫妙琴身上那套色调一样的裙子,买到裙子后又急忙坐出租车赶到宾馆。因为昨天晚上欧阳颂是和莫妙琴一块儿回来的,走的时候他没有锁门,服务员也懒得去问,欧阳颂很顺利地又来到莫妙琴的房间里,他连续叫了三声,才把莫妙琴叫醒。莫妙琴醒后发现自己身下的血迹,又望见欧阳颂手上捧着的新裙子,便明白了一切。她哭了,哭得非常伤心,然而她并不后悔。哭了一阵子她当着欧阳颂的面脱光了衣服,跑进卫生间洗澡去了,欧阳颂捧着裙子进退两难。

莫妙琴洗浴完毕,她叫欧阳颂把新裙子给她送去,欧阳颂没有送裙子,而是放下裙子进卫生间里把莫妙琴抱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玉体,她闭着眼睛不说话,只管尽情地享受着温馨。欧阳颂又来了精神,重新脱衣上床,当他的身体剧烈起伏的时候,莫妙琴用双手轻轻地推他,直叫疼痛,他哪里还顾及这些,只顾自个儿不停地起伏。渐渐地,莫妙琴也进入佳境,身子开始扭动,口中也开始哼叫,那情景就叫二合一的完美结合。

事毕,莫妙琴穿了新裙子,感觉还可以,就笑着对欧阳颂说:“认识你我并不后悔,给了你我也不后悔!”

欧阳颂很惭愧地说:“只是有点儿对不住你。”

“我是自投罗网的。唉,是你害了我,就让你一次害个够吧!”

欧阳颂一阵一阵地脸红。从昨天晚上开始,他才真正对不起莫妙琴了,他既不能娶她,又忘不掉她;莫妙琴从此也成了欧阳颂的情人。

东方云东方霞温优兰和莫妙琴都是未婚女子,又是白领阶层,每个人身上都有风流故事,因此天野市民称她们是白领一族,简称“白”。

王宜帆和时运成等被人们称为知识型干部,是县区干部中的骨干提拔上来的,简称“骨”,向天歌白无尘等人被称为官场精英,简称“精”,这三种人简称“白骨精”。

“无知少女”则指四种人。“无”指无党派人氏。天野市的一个政协副主席是无党派人士,叶知秋是天南县的招待所所长,一下子升任了个主持工作的天野市妇联副主任,她们都是无党派人氏。叶知秋的提升不是她的本意,她没有从政的兴趣,王步凡也不希望她从政,但是乔织虹一再坚持,王步凡就没法驳了乔织虹的面子。这些无党派干部简称“无”。

“知”,指知识分子。从天南派往各县的干部都是大学毕业,现在都得到了重用。

“少”,指少数民族。南山县的现任县委书记是少数民族,另外市民宗局的局长档案局的局长市志办的主任都是少数民族。

“女”,指女干部。比如天北县的县长刘畅西远县县委书记魏酬情检察院副检察长白杉芸,妇联副主任叶知秋和乔织虹的秘书向阳等等。

这四种人合起来被称为“无知少女”。不用尤扬道破玄机,王步凡也知道这是有人在讽刺他。人们往往喜欢以点概全,这些人中间有王步凡安排的人,也有一大部分与王步凡毫无关系,现在有人把这些“功劳”都归在他身上,他除了付诸一笑之外,不需要做任何辩解。

25

王步凡回到办公室里,闲得无聊,就展开当天的《天野日报》看,一则消息令他又有些吃惊。报上又出现了“爱心妹”捐款的事情。这次是两个爱心妹一同捐款的,捐的仍是五十万,点名是捐给天野纺织厂下岗职工的。王步凡猜测如果要是乔织虹捐的款,不会点名要捐给具体的单位,他就又怀疑是东方姐妹干的。正在疑惑间,夏侯知未敲门就进来了,挺着个大肚子望着王步凡笑。

王步凡与夏侯知开玩笑说:“猴老板,几天不见又长膘了。这个大肚子活像孕妇,社会主义的山珍海味都让你们这些私营老板们吃了。现在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有钱的越来越有钱,没钱的挣个钱比买命都难。”

“唉,没办法,这个肚子他妈的吸收特别好,只要没有工程干就发胖。”夏侯知在王步凡这里挺随便,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掏出555烟让王步凡抽,王步凡摇了摇头,他不习惯抽那种烟。

“你承包的工程干完了?”

“主要工程都让他妈的侯寿岩抢走了,我总共干的工程不足二百万元,你说能挣到钱吗?唉,谁让人家是侯寿山的弟弟呢!”

“你们这些私营老板可是像狗一般机灵的,是不是又嗅到什么肉味了?”王步凡有意回避了一下,他不想谈及李爽和侯寿岩。

“是不是得道山准备开发?我听说侯寿山和莫妙琴正在跑这个项目。”

“有这个意向,还没有最后定下来。”

“到时候你老兄可要美言几句,给咱弄点儿工程干干。”

王步凡笑而不答,见夏侯知急了,就逼他说:“现在有书记掌大事,我充其量也只能拾一根骨头扔给你。”他话锋一转,问道:“这次我装修房子是你干的?”

“是我听说你分到了新房子,主动向墨秘书长要求的。总想讨好你,又总是热脸贴了凉屁股。其实桃花源那里真的有闲房子,你要想去住就住吧,我不要钱,什么时候你高升了,房子还给我就是了,当然,如果你要我就送给你。”

王步凡摇摇头说:“桃花源我是不去的。咱可把话说在前头,公事公办,我可不准备占你猴老板的便宜,你尽管去贴热屁股,谁的热你就找谁,我不嫉妒。”

夏侯知摇摇头说:“乔织虹的屁股热咱能贴上?你放心,我还不知道你的个性?装修房子我是照市委办公室主任的头,不照你的头,这个事情与你没有关系。唉,可惜呀,谁让咱只有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同学,而没有一个常务副市长的哥哥呢,就这个同学还是吃斋念佛的主,没办法啊。别人的屁股咱也贴不上,只好不贴。”

王步凡见夏侯知似乎没话说了,就又逗他说:“猴子,我啥时候变成和尚了?哎,这次又带来什么马路消息?我可是全靠猴子通风报信呢!”

夏侯知诡秘地一笑说:“你别说,还真有重要的消息向你汇报。省会天首市在靠近海边搞了个滨海开发新区你知道不知道?侯寿山和文史远都在那里弄了房子,每到星期天侯寿山就带着白杉芸,文史远带着魏酬情到滨海新区去度周末,奇怪的是东方云现在成了侯寿岩的情人,一到周末侯寿岩总是把东方云的妹妹东方霞往省城那边送。后来我才弄明白,侯寿岩给呼延雷也弄了一套房子,东方霞现在是呼延雷床上的尤物,你说玄乎不玄乎?东方霞这个骚娘们还真她妈的有两下子,竟然傍上呼延雷了,厉害,真她妈的厉害!”

王步凡听后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侯寿山文史远与呼延雷的关系如此亲密,连情人都是侯寿山给弄的,经济上就肯定说不清楚了,难怪侯寿山一路顺风,跌倒了还能爬起来继续高升。看来天野市的市长非侯寿山莫属,即使侯寿山干不了,也轮不到他王步凡,文史远既然与呼延雷住在一起,又有文景明这个后台,肯定是常来常往的,市长一职要么是侯寿山的,要么是文史远的,绝不会平白无故落在他王步凡的头上。夏侯知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它牵涉到高层的私生活,就不能当作小事情看待。王步凡掏了一支烟正准备点火,夏侯知已经把打火机打着递了过来。王步凡吸了几口烟才很严肃地说:“猴子,这话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和任何人讲了,让人知道对你对我都不好,知道吗?工程的事你去找莫妙琴,她知道咱俩的关系,不要直说,该帮忙她会帮你的,不过你可要依法办事,不能给我脸上抹黑。”

“我是傻子呀?一级机密也就对你说说,对别人我闲得无聊吗?你也不想想,如果我真的是一头蠢猪,能够在天野站住脚?”夏侯知也很严肃地说。他来找王步凡的目的现在总算达到了,显得很满意,脸上挂满了笑容。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夏侯知在思考着如何将口袋里那块金表送给王步凡,王步凡则思考着以后与侯寿山和文史远如何处好关系。

夏侯知看王步凡一直不说话,就知道该走了。这么多年的交往,他知道王步凡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下逐客令了,如果不是要下逐客令他有的是话茬。夏侯知很识趣地站起来说:“我去东南亚旅游了一趟,给你捎了块金表,这不算行贿吧?”

“不算行贿是什么?拿走,我不会要的。老规矩,有事给你办,送礼免开口!”王步凡瞪着眼睛说。

夏侯知把刚掏出来的金表又装进口袋里,摇摇头笑道:“你这个人真是……”

夏侯知走后王步凡连续抽了五支烟,他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有什么苦恼。不管别人怎么样,他真心实意想做个清白的官员。

有一天,王步凡没事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里闲坐,乔织虹向他透露了一点儿玄机,说侯寿山正活动着想当市长,省委副书记呼延雷也很支持他,但是省委马书记认为提拔侯寿山的步子迈得太快了,不符合官场游戏规则,对侯寿山这个人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政协主席文景明则活动着让文史远当市长,马书记也以同样的口气回绝,好像还说上次“双规”文史远也不是平白无故,对文史远还要再考验考验。如果呼延雷和文景明这两个人中间有一个人一再坚持,只怕马书记就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

王步凡猜想乔织虹得到的这个消息,肯定是刘远超透露给她的。看来侯寿山和文史远的官欲都很强烈,提拔也是早晚的事。只要省领导这么关心侯文两个人,即使当不了天野市的市长,也有可能调到其他地方去当市长。

王步凡与乔织虹又闲聊了一会儿,乔织虹语意深长地说:“王书记,那个啥,你要尽快做出政绩树立形象呢,可不要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啊。林涛繁同志学习不在家。这次呢,我是有意让你出任市长的,可惜省委副书记呼延雷和政协主席都插了一手,看来事情不太好办了。”

乔织虹的话让王步凡无法接腔,也不知道是这位女市委书记婆婆妈妈地有意安慰他,还是真的对他寄予希望,在上边也做了工作。王步凡仔细想想,几个月来他努力工作,始终以大局为重,没有干出什么让乔织虹失望的事情,如果让乔织虹选择市长人选,也许她真的会选择王步凡,如果让省委作决定,那就很可能是侯寿山或者文史远,因为他王步凡上边没有靠山。然而乔织虹能够左右天野官场的一些事情,却左右不了河东省委,代理市长这类大事是要省委作决定的,严格意义上讲是要由马疾风作决定,就连省委副书记呼延雷和刘远超都未必能够说上话。

乔织虹提醒王步凡要做出政绩,他才想起落实小康战略帮教工作队下去这么长时间,也该下去检查一下,不然就显得自己有些官僚和失职。于是他谈了自己准备下乡的事情,好像今天就是来向乔织虹辞行的。

乔织虹听了王步凡的话,点了点头却给他规定了路线,要求他先到东南县去。然后问:“王书记,天南县原来那个烟草局长你认识不认识?不是现在的。”

“认识。我在天南的时候他因为贩卖假烟,事情败露后被抓起来了,不知后来的处理结果怎么样。”

“现在又出麻烦了。他贩卖假烟竟然与天野市烟草公司经理范通有牵连,现在范通被省烟草公司‘双规’。侯寿山的弟弟侯寿石在东南县烟草局当局长,侯寿山有意让他的弟弟到天野市烟草公司任经理,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就有人告他弟弟的状。有了上次市长选举的教训,现在我对匿名信再也不敢轻视了,但是侯寿山是常务副市长,我有些犯难啊!”乔织虹说罢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告状信递给王步凡。王步凡看了一下,标题是《浮夸风阴魂不散东南烟草局局长侯寿石欺上瞒下弄虚作假有损招》。他还没来得及看内容,乔织虹又开腔了:“那个啥,这个事情你下去后要好好查一查。如果侯寿石真的有问题就不能提拔他,如果问题很大,只怕现在的职务也保不住。如果是事实不清,查无实据,还可以考虑他的提拔问题。”

王步凡手里拿着告状信已经无心看了。乔织虹过去从来不把匿名信当回事,现在态度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未免有些矫枉过正,这年头当官的有人写匿名信似乎很正常。而不正常的是,乔织虹又把一个烫手的山芋塞给了他,不查清楚没法向乔织虹交差,查清楚了就会把常务副市长侯寿山给得罪了,又使他处在两难境地。如今告状信没有几封是诬告的,有些是有真凭实据不敢署名,有些是捕风捉影不敢署名。只怕侯寿山的弟弟侯寿石手脚不会太干净。他记起有人说过侯寿石在经济上有问题,但是记不清是肖乾还是他的同学敬伟业。按道理这类事情应该纪委书记时运成和反贪局长白无尘去办,不知为什么乔织虹偏要让他去办,是对时运成不信任,还是故意在挑拨他与侯寿山的关系。他不知道乔织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辞别乔织虹,王步凡带着叶羡阳和尤扬出了市区。在车上他想到了同学敬伟业。敬伟业现在是天南县烟草局的局长,闻仙品出事后他才从东南调到天南。敬伟业在东南的时候是烟草局的副局长,对侯寿石的行为肯定要知道一些,不如先问问敬伟业,掌握一些具体情况,也不至于让他被动。于是他就给敬伟业打了个电话,说中午到天南烟草局去蹭饭,敬伟业说欢迎书记大人的大驾光临。

王步凡一到天南,敬伟业竟把天南的县领导大部分都请来了。县委书记没有在家,县长杨少成亲自作陪,中午大家又都诚心诚意地给王步凡敬酒,县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王步凡原来的老部下,一来二去就喝多了。下午也没去成东南,就在敬伟业的办公室里醉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晚上才清醒过来。今天既然去不了东南,他就与敬伟业谈起了侯寿石的事情。

敬伟业诡秘地一笑说:“告状信我不看也知道写的什么内容,我还能够猜出来是东南烟草局的两位副局长干的,侯寿石在东南不得人心,老百姓都骂他是吸血鬼,他本人确实有问题。二零零零年他调任东南烟草局局长,当年夸海口说烟草局盈利一千五百万元,这个政绩可喜坏了县委书记陈默,亲自批示要奖励侯寿石个人十五万元。县长很精明,在陈默的批示下边又批了:建议奖金从烟草局内部解决。后来侯寿石的奖金是拿到手了,可是调往云南的烟叶不合格,又被退回来了。怎么办呢?先把大话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又把烟叶拉回来多丢人啊!侯寿石就大胆地想出了一个瞒天过海的办法,在天东县花钱租了个大仓库,把退回来的烟叶全部存在那里。实际情况是二零零零年东南县烟草局亏损七百万元,又加上仓库租赁费一百万元,一共亏损了八百万元。这八百万的窟窿要堵住,侯寿石就想出了损招。到了二零零一年侯寿石在东南县烟草收购过程中拼命压级压价,烟农的烟叶不管好坏一律按五角钱一斤收购,为此还逼得一个烟农喝农药自杀了。一个一心靠种烟致富的农民,到头来竟然因为种烟搭上了性命。二零零一年度烟叶收购结束后,侯寿石又从外地弄来一百多个打工妹,把烟叶全部重新挑选了一遍,上等烟叶能够卖到六七块钱一斤,又把一九九九年的上等烟叶充作二零零一年的次等烟叶,这样弄虚作假的结果,使东南县烟草局二零零一年真的成了盈利单位。只是坑苦了烟农,他那所谓的政绩是农民用血汗和生命换来的。这种人是纯粹的投机钻营分子。”

王步凡听完敬伟业介绍的情况,就长叹一声说:“看来侯寿石确实是有问题的,我这次要是去查,肯定会查出问题,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不公事公办吧,对不起东南人民,对不起党,更对不起脚下的黄土和头上的青天。如果公事公办……唉,怎么说呢,你知道侯寿山将来有可能要当市长,在这个时候我也不想得罪他,两难啊!”

敬伟业有点儿吃惊:“在下边你当市长的呼声最高,怎么会让侯寿山给抢去?”

“人家的根子粗啊,他原是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秘书。”王步凡很无奈地说。

敬伟业忽然眼睛一亮说:“老同学,你上边不是也有人嘛,怎么没有去活动活动?”

王步凡很无奈地说:“亲戚有远近,友情分厚薄啊。”

敬伟业很世故地说:“老同学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在这种敏感时期,你去查未来市长的弟弟,人家会说你居心不良,想跟人家竞争市长呢!此行你可要慎重对待啊!”

“有什么办法呢,书记大人交给我的光荣任务,我能说不执行吗?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举棋不定,左右为难啊!”

敬伟业好像成竹在胸似的说:“这个事情我看用不着市里插手,我给东南烟草局的两个副局长打个电话,让他们直接到省烟草公司去反映问题,让省烟草公司来查处这个问题,你就可以解脱了。”敬伟业说罢很诡秘地一笑。

王步凡这时望着敬伟业也笑了:“伟业,我看市烟草公司的经理非你莫属啊!你告诉那两个副局长,他们把这个事情办好了,一个是东南县的烟草局长,一个是天南县的烟草局长,我负责向乔织虹推荐。事情办好了,他们可就是反的英雄。”

敬伟业笑而不答。为了落实王步凡的指示,敬伟业当着王步凡的面打了电话,说了一会儿闲话,就把话扯到了正题上,告诉他们让他们立即到省烟草公司去反映侯寿石的经济问题,不然一旦侯寿石当了市公司的经理,他们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至于封官许愿的事情他没有说,他不能把王步凡的意图告诉给他们。烟草系统是上挂单位,市里也未必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一个市委副书记的能量是不敢过高估计的。

情况既然这样,王步凡就不想再到东南去。他给东南县的帮教工作队队长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工作队在下边的一些情况,并说他最近准备到下边各县去看望一下同志们,至于先到哪个县,王步凡没有说。他自信只要他把这个信息发出去,各县就会赶紧落实这个事情。打完电话,王步凡回家看望父母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墨海打过来电话,说是今天省委组织部部长井右序要来天野视察工作,乔织虹要他赶回去参加会议。王步凡接完电话,才起床洗脸,刚洗过脸他母亲就把煮好的荷包蛋端到了他面前。他吃着荷包蛋,父母就坐在他身边想跟他说说话,可是他顾不上跟父母说话,先给住在宾馆里的尤扬打了电话,然后就准备出门。父母明显有些失望,儿子难得回来一趟,没顾上说话就又匆匆走了。王步凡也知道父母现在很孤独,八个子女一个也不在身边,他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来到天南宾馆大院里,尤扬和叶羡阳已经等在那里。天南的很多同事在等着跟他说话,因为时间紧迫他只摆了摆手上车了,也没有和县长杨少成握手告别。

王步凡赶回天野市时井右序还没有来,他先去向乔织虹汇报侯寿石的事情。这次他撒了谎,说是省烟草公司要插手调查侯寿石,市里这时再插手只怕有点儿不太合适,还是等等再说。

乔织虹似乎正中下怀:“那好啊。那个啥,我们正不想管这种事情呢,就让省烟草公司去查吧。”

“乔书记,如果侯寿石真的有问题,我想给你推荐个市烟草公司经理的人选,我的同学,叫敬伟业,很能干,现在是天南县的烟草局长。”

乔织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啥,它们是上挂单位,人事任免权力不在咱们这里啊,你抓组织工作难道不清楚这个道理吗?”

“我们可以向省烟草公司建议嘛!用一个熟悉天野情况的人总比从外地调来个生人好吧,也便于天野的经济发展啊!”

“你说的也是。不过这得看侯寿石是否真的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只怕还得用他啊!如果有问题,我可以向省烟草公司推荐一下,敬伟业嘛,我记住了。”

这时侯寿山春风满面地进来了,说:“乔书记,只怕井部长快到了,按理说我们应该界接界送的。”

乔织虹笑道:“老侯,你以为我连这点儿礼貌都不懂?原因是刘书记明确指示过他反对界接界送。好嘛,刘书记来了我们不搞界接界送,现在井部长来了,我们去搞那一套。刘书记一旦知道了会怎么想?我看还是免了吧。”

侯寿山听乔织虹这么说,红着脸应道:“那是,那是!井部长也不喜欢界接界送那一套,他很廉洁,这个我知道。”

乔织虹这时站起来说:“我看咱们还是到市委门口去‘站岗’吧,迎接井部长去。”说着话昂首挺胸先出了办公室。王步凡这时候很微妙地把侯寿山让到前边,侯寿山谦让了一下还是先行了一步。王步凡走在最后,并且替乔织虹关了办公室的门。仅这个一前一后的变化,就让王步凡心中升起一丝不快。他原本排在侯寿山前边,一夜之间侯寿山竟然排他前边了,还有升任市长的可能性。他必须事先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能让侯寿山的心中产生什么暗流。

井右序匆匆而来,到天野只是为了落实在基层实践“小康战略”的事情,开了个会,强调了一下在农村落实小康战略的重要性,要求天野市的领导干部要多下乡,深入基层,扑下身子抓经济建设,只有把经济搞上去,才能不负党和人民的重托。

谈到在基层落实小康战略重要决策时,王步凡向井右序简要汇报了下派帮教工作队的情况,井右序是个办事很认真的人,就问起工作组下去之后的具体工作情况,乔织虹一时回答不上来,王步凡急忙接话说:“我到天南和东南去看过,运行基本正常。”

“那么其他县呢?”井右序用眼神盯着王步凡不放,使王步凡心里一阵阵地发虚。他最近确实没有下去检查落实工作队在下边的工作情况,不敢盲目下结论。

乔织虹说:“最近我们市委准备成立个督导组,市领导轮流下乡检查督导。”

“不,就从今天开始吧。”井右序说罢起身离开会场,临出门丢下一句:“乔织虹和王步凡两位同志随我到县里边看一看吧。”

井右序也没有说到哪个县去看,乔织虹和王步凡也不敢多问,只好赶紧回办公室里准备了一下来到市委大院里,此时井右序的车已经驶出天野市委的大门。乔织虹踌躇了一下说:“王书记,咱俩坐一辆车吧,用你的车比较好,001奔驰下乡不太合适。”王步凡点着头急忙招呼尤扬和叶羡阳,等他们上了车,叶羡阳驾车出了市委大门,一路紧紧跟在井右序的皇冠车后边。

一路上乔织虹和王步凡失去了以往的谈笑风生,心中还有些不安。他们知道井右序是个非常务实的领导,他不会坐在办公室只听你汇报,要亲自下去看一看才放心。而下边的情况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乔织虹心里没底,王步凡心里也没底。一个小时后,经过天西县时见井右序没有停车的意思,王步凡就知道井右序是要到天野最穷的县西远县去,就跟乔织虹说:“看来井部长要到西远县去。”

乔织虹说:“是不是跟西远县的县委书记魏酬情和县长肖乾打个招呼?”

王步凡摇摇头说:“那样恐怕不好,井部长看来是要搞突然袭击的,咱们如果事先跟他们打了招呼,井部长可能会不高兴连咱们都批评,现在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工作干得好,一好百好,干得不好,也算该他们倒霉。”

井右序原来是天野市的市长,对天野十县二区的情况很熟悉。到了西远县,他也没有进县城,而是直接去了双虎乡。

时令已是农历三月下旬了,乡间公路两边的农民们有的在田间栽红薯和烟苗,有的红薯和烟苗已经成活,绿油油的很好看。井右序停了车,下来跟一位老农闲聊。乔织虹和王步凡也下了车,尤扬要下车,王步凡示意他就留在车上,王步凡和乔织虹来到井右序身边,只听井右序问:“老大爷,身体还好吧?生活怎么样?”

老农望望井右序应道:“庄稼人一年四季干农活儿,没病没灾的,只是日子不好过。不像你们城里人生活好,还有闲情到这山沟里来玩。你看你媳妇长得细皮嫩肉的多好,农村人可是没有这种皮肤,都晒黑了。”

老农的话把乔织虹的脸说红了,井右序没有计较这些,只管问话:“日子怎么不好过啊,能跟我说说吗?”

老农停住农活,站着准备跟井右序唠叨唠叨,就掏出旱烟袋准备抽烟,王步凡急忙给老农递了支烟,老农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王步凡又给老农点了火,老农就一连说了几个好,接下来就打开了话匣子。“俺们这个村叫枣刺岭,十年九旱。去年小麦绝收,公粮是免了,可是乡统筹村提留没有免,乡里又强行让种烟,遇上大旱,俺一家种了九亩烟,每亩只收了五十块钱,连肥料钱都顾不住。村里那些年轻人现在都不愿种地,有的去广东打工去了,有的准备去新疆种棉花。”

井右序又问:“老大爷,你知道小康战略工作队的事情吗?”

“知道,就是村里来的那几个人嘛,说一个是省里的,一个是市里的,一个是县里的,还有一个是乡里的,帮助队员好啊,省里的队员说是水利厅的,叫留住,帮俺们村打了一孔井,花了很多钱呢,现在村里不缺水了,俺真想把他留住呢!”井右序掏出本子在上边记了一下,王步凡猜测省里那个同志可能叫刘柱,老农把他说成留住,帮教也说成了帮助。老农继续说:“市里那个也好啊,听说是天野大学里的一个教务处长叫为民,这人好,他给俺们村的小学里弄来了一百套桌凳,现在娃们上课有桌子了。古老师还经常给学生们上课,他连老百姓的饭都不吃,是自己带的米面,一个老爷们整天自己做饭也真是难为他了,是个好人呢。唉,县里边来的那个不行,听说是县委书记的亲戚,只在俺村住了一星期,就把陈狗娃家的闺女陈妞妞拐跑了,听说还在县里给妞妞买了房子,城里人说那是‘二奶’,咱村里人说那是养小,最近听说县委书记给他那个二奶奶还安排了个工作,咋叫二奶奶呢,不好听,乱辈分了。”

井右序听到这里就看了一眼乔织虹,乔织虹红着脸问:“老大爷,县里这个工作队员叫啥名字?”

老农说:“叫康小安,人们都骂他是王八糕子。”

王步凡把古为民和康小安的名字都记在本子上。他对古为民有印象,帮教工作队下乡的时候他作为代表发了言。老农似乎警觉了:“你们是县里的吧,我刚才说错话了,就当我啥也没有说。”说罢老农准备去锄草。

王步凡急忙说:“大爷,我们不是县里的,路过这里,闲问问。”

老农紧张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继续说:“只要不是县里的我就不怕了。康小安可是惹不起的,人家有后台,那天在双虎乡一个酒店里喝醉了酒,把乡长的车都砸了,还骂人呢,说别看老子现在是民政局的副局长,明天老子就可能来你们这里当乡长。乡长知道他是县委书记的小舅子,也没敢惹人家。当时县长肖乾正好路过双虎乡,就批评了康小安,说让他包赔一切损失。康小安当着县长的面也没敢说什么,县长走后,康小安就开骂了,说他县长还不就是仗着有个老同事是市委副书记吗,老子不怕你,一个县长能管住个球,不是还得听我姐夫的,我姐夫是县委书记呢。唉!县长倒是个好官啊,可惜这年月使不上好人哩。”

井右序又一次望了乔织虹,乔织虹再一次红了脸,王步凡也觉得脸上辣的。

井右序又问老农:“大爷,你们村帮教工作队的工作搞得挺好,落实了小康战略重要决策,听说过哪个村的工作队工作不很好的吗?”

“有!羊马沟那个工作队啥事也不干,整天在支部书记家里打麻将。”老农说着这话一脸不满的情绪。

井右序问:“大爷,去羊马沟怎么走啊?”

老农指着前方说:“翻过这个岭,再下个坡就到了。只怕小车进不了村子,路不好走哩。”

“谢谢啊你大爷,我们走了。”井右序说罢去和农民握手,老农急忙把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与井右序握着手说:“这个同志我怎么觉得有点儿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井右序笑了笑也不多解释,挥着手走出了庄稼地。他在天野工作多年,又经常下乡,老百姓应该对他有点儿印象。

车到羊马沟村头,果然路况很差,小车只好停在村外。王步凡和乔织虹跟在井右序后边步行着进村。下了很长一段陡坡,路上石头很多,走得很小心,乔织虹去搀扶井右序,井右序笑着拒绝了:“乔书记,走山路你不一定胜我,我还没有那么娇贵啊。”

乔织虹讨了没趣,看着王步凡扮了个鬼脸。王步凡很想笑,但是没敢笑。

来到村头,一棵连体皂角树很大,虽然新绿不多,样子却很好看。乔织虹要求与井右序合影,井右序没有推辞,尤扬急忙掏出照相机给几位领导合影留念。这次井右序深入基层,要是跟着记者,必定能够弄出一条绝好的新闻。可惜井右序不喜欢那一套,乔织虹和王步凡又起身太仓促没有顾上安排。走近皂角树,才发现树下坐着个老太太,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老太太衣衫褴褛,满脸皱纹,那张脸活像村头路边的柿树皮,身子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她敞开着上衣,两只像两只半干的茄子下垂着。小女孩蓬头垢面,脸色蜡黄。井右序望着老太太就停住了脚步,走近老太太问:“大娘,我能在你身边坐坐吗?”

老太太用两只木呆呆的眼睛望了望井右序,拍了拍身边的石头说:“坐吧,坐吧,就是脏哩。”

乔织虹急忙把手帕掏出来往石头上铺,被井右序拒绝了。他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然后问老太太:“大娘,生活还好吗?”

“哪能好啊,儿子下煤窑砸死在里边了,儿媳带了赔俺的钱嫁人了,就剩我们祖孙俩了。”老太太说罢擦了一下眼睛,她的眼眶里并没有泪水,可能眼泪早已哭尽了。

“村里人的日子都好吗?”

“哪能好过呢?这地方穷,天又旱,庄稼不养人哩。现在村里的男人们在家护孩子,女人㊣(87)们都出去打工,听说都在城市的‘没用厅’里打工。打工比种地强,听说有的一晚上就能够挣一二百呢,种一亩地一年也收不了二百块。”老太太牙齿掉了,说着话口水流出来,她急忙用衣襟擦了擦。

王步凡知道老太太的话中有话,“没用厅”可能就是说美容厅,但他又不好点明,只怕那些进城打工的女人干的不是什么正经事。

井右序又问:“老百姓一年种地能够收入多少钱啊?”

老太太说:“五口人种十亩地,遇上天旱也不过收成一千多块钱,上缴就得一半还多,不如打工挣钱。”

井右序又问:“你们祖孙俩怎么种地,小姑娘几岁了?怎么不上学?”

老太太很难过,又擦了擦眼睛说:“地让俺闺女家种。这孩子都九岁了,没钱上学哩。”

井右序有些难过,沉默了一阵子说:“孩子该上学了,我给你掏点儿钱,让孩子上学吧。”他站起身往周围望了望,才意识到秘书和司机不在身边,就自己掏口袋,掏了半天才掏出二百块钱,王步凡急忙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五百元,乔织虹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尤扬掏三百元一并递给井右序。井右序弯下身子说:“大娘,我给你留点儿钱,让孩子上学吧啊,我跟县里边的人说说的,让县里照顾你们。”尤扬急忙拍了照片。

老太太不停地说:“感谢上帝……感谢主……”看来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井右序又问了小姑娘的名字,然后进村。王步凡见井右序的裤子上有两个灰尘印儿,就跑上前去给他把灰尘拍掉,井右序没有任何反应,只管往村子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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