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脸色思忆,忽而抿嘴轻笑,忽而沮丧叹气,悲喜交迸,端的是古怪讶异。三人随着西海老妖的一喜一悲,而心情跌宕,虽觉诧异莫名,又不敢上前相问,只是静静立在旁侧,半句话也未说,似乎沉浸在西海老妖的悲喜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放眼望去,只见东方残月如钩,浮出浓云里,银辉散逸,西方夕阳甫落,流霞似火,天际悠悠然然,黄昏已至。
西海老妖瞧了瞧四周,缓身站起,叹道:“咱们走吧。”说着向来路走去。斩天三人应了声,跟在后面。西海老妖出了小路,向左侧的一山路行去,斩天三人互视一眼,不知又要去向何地,仍是紧蹑了上去。
清风徐徐,树影斑驳,花草摇曳,虫声如织,倦鸟归林。三人行了半个时辰,只见前方一山洞赫然眼中。西海老妖瞧着那山洞,自语道:“我也不知有多久没来这了。”说着又是一叹,当先行了进去。
三人联袂行进,正觉看不清,只见西海老妖左袖一扬,一股黑气瞬间化成一火花,遥遥射向西方,蓦然间,西方竟亮了起来,引着了一琉璃金灯,辉光遍散,熠熠耀目。霎时间,整个山洞都亮了起来,恍如白昼。
斩天放眼看去,只见山洞偌大,有三十来丈方圆,洞里井然有序,东方一竹床静置,蒙上一厚厚灰尘,显然甚就无人睡过;西方石壁上挂了些书画,字迹或娟秀或苍劲,画幅甚大,画里山水相间,动静优美,一对鸳鸯掠水调戏,乐在其中;南方宽敞轩大,一兵器架立在旁侧,显是练武的地方。中间置有椅三丈见方的石桌,七八只石凳围在四周。
西海老妖走近西方,伸手摸着那些字画,微微颤抖,黯然神伤,又行近东方,坐在竹床上,眼角泛潮,颇为悲戚。又看了看南方的兵器架,欲拔步行去,又消了念头,又再坐下。
过得半晌,西海老妖忽道:“壑儿,你去打些野味回来,再顺便带些水回来。”秦壑瞧斩天空手闲着,想起斩天又能与花落红自在,自己却有差事,颇不情愿,可不愿违背西海老妖,点头应了,瞪了斩天一眼,方才出了山洞。
西海老妖瞅着斩天,忽道:“小畜生,你可想好了,当真一切都愿听老身的么?”斩天不料西海老妖忽然来此一句,怔忡一会,朗声道:“老子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西海老妖嘿笑道:“老身今晚便要了你的小命,你也无所谓么?”斩天正色道:“你要拿去便是。”西海老妖淡淡道:“你不怕死么?”斩天道:“谁都怕死,可老子早已说过任你处置,怕又有何用?”西海老妖沉吟良久,道:“那好,今晚就是你丧命之时,你先好好休息一番。”
花落红听在这里,又惊又悲,忙跑过去,跪在西海老妖面前,大声道:“师父,你不能杀小傻子,你不能杀小傻子。”语声急切,泪眼汪汪,竟哭了出来。西海老妖淡淡道:“小畜生是非杀不可的。”花落红哽咽道:“师父,你杀小傻子只不过是要他的魂魄,增加修为。我去帮你收聚几千百姓的魂魄来,也能增添修为,求求你放了小傻子。”说着扯着西海老妖的衣襟,硬是不放,摇手不止,似在撒娇。
西海老妖嘿笑道:“我决定了的事,谁也该不了。”语声斩钉截铁,殊无转圜的余地。花落红一怔,哭得暴雨梨花也似,蓦地从褡裢里取出把匕首,抵在脖颈前,抽噎道:“你若要杀小傻子,我就先行死了。”
西海老妖不料花落红爱的斩天这般深沉,心绪飘动,倏地想起从前往事,瞧着花落红泪眼迷离,心念有了些动摇,蓦地念及逝去的黄无心,咬了咬牙,侧过头去,置若未见。
斩天见得花落红以死相逼西海老妖,瞧着花落红哭得泪人也似,俏脸凄楚,感动莫名,奔将上去,抱着花落红,叹道:“红儿,我是自愿死的,怪不得你师父,你没必要因我,而伤了你们师徒的情义。”
花落红杏眼瞥来,射出炙光,恨声道:“你若轻易死了,你说我今后该怎么办?”说着红袖飘忽,一声脆响,硬生生搧了斩天一耳光,随手又是一把,推开斩天。斩天倒伏在地,脸颊顿时肿得老大,隐有血丝,却不恼怒,目视花落红,呐呐不语。
花落红也觉自己出手过重,颇有悔意,黯然一叹,倏地盯视着西海老妖,硬声道:“师父,你若真要杀小傻子,我就死在你面前。”语声坚定,锵然斩钉。西海老妖恨下心肠,兀自侧目,一副漠然,扭头不语。花落红苦笑道:“好,我就死在师父面前。”说着将匕首往前一耸,匕首刺进喉咙一寸,迸射出一股血水。
斩天失声惊呼,可要阻之已来不及,正当万分危殆之时,只见一股黑气腾卷,倏地划空而过,一声“嗤”响,击在匕首上,匕首破空飞出,救下了花落红的性命。
原来西海老妖便非铁石心肠,瞧花落红苦苦哀求模样,又听得花落红言辞坚定朗朗,心知花落红语出真意,暗自凝神,于电光石火之际,撩出一股强劲黑气,挽救下了花落红的性命。
斩天一步窜了过去,搂抱着花落红,只见花落红玉靥煞白,美目紧闭,显然痛晕了过去,原本雪白的脖颈,颖红无比,血水不断汩流,一时竟呆了。西海老妖叱道:“小畜生,你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给红儿止血。”斩天倏然心惊,忙扯下一块衣襟,裹在花落红脖颈前,紧紧搂着花落红,泣不成声。
西海老妖推开斩天,将花落红放在床头,渡进一股真气入花落红体内。西海老妖修为何其之强,须臾间,便止住了花落红的伤口,不再流血了。西海老妖从怀里取出一小瓷瓶,倒出一些金创药粉,敷在花落红伤口处,方才歇了口气。
斩天想起破地给自己的花瓷瓶,忙取了出来,随意倒出两粒“昙花助气丹”,递给西海老妖。西海老妖听闻过东帝炼制的“昙花助气丹”乃天下灵丹,又曾见到破地将花瓷瓶塞进斩天怀里时,心头大喜,却只接过一粒,淡淡道:“这‘昙花助气丹’虽是天下奇药,不过药性刚猛,一次最多只能服一粒。”说着掰开花落红的嘴唇,将“昙花助气丹”弹了进去。
过得一会,西海老妖冷眼扫来,淡淡道:“小畜生,这都是你干的好事。”斩天痛心如绞,叹道:“你还是现在杀了我吧,也省得红儿忧心。”西海老妖冷冷道:“小畜生,你急什么,杀你是迟早的事。”顿了顿,接道:“倘若今晚杀了你,红儿醒来见不着你,她又再自杀,那可大大不妙。”斩天觉得有理,暗自一叹,坐在竹床前,紧紧握着花落红的手,伤戚不胜。西海老妖为花落红对斩天的喜爱之甚,眉头紧皱,暗自苦恼。
未过多久,秦壑提着两只三只剥洗好的野兔,拎着两壶水,匆匆回来。瞧得花落红受伤在床,脖颈血渍犹在,兀自殷红,惊奇千万。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山洞里只有西海老妖与斩天在,西海老妖自不会伤花落红,虎目圆瞪,怒气勃勃,盯视着斩天,也不说话,右臂挥出,一拳猛击,打在斩天胸口。
斩天有伤在身,无力抵挡,再兼秦壑出拳突兀,顿时胸口结实中了一拳,如被火燎,痛不可耐,跌坐在地。秦壑一拳甫出,二拳又至,携劲骤出,呼呼生风。斩天正站至半腰,只觉背心一痛,如被铁锥猛扎,疼入骨髓,闷哼一声,跌出两丈之地。
秦壑怒气未消,拔身而起,跃在斩天身前,喝问道:“小子,红儿对你这般好,你为何要伤她?”也不待斩天答话,随手探出,将斩天举起,又向东面掷去。斩天心里有愧,心如刀割,既不愿多说,也不远闪避,身子腾云驾雾般,猛坠在竹床前,跌得屁股欲裂,好不疼痛。
秦壑怒气仍在,窜上前来,正欲再收拾斩天,西海老妖淡淡道:“壑儿,你也打够了,该罢手了。”秦壑无奈,狠瞪着斩天,怒道:“小子,小爷下次再找你算账。”说着一口唾液吐出,喷向斩上。斩天眼见唾液掠来,却不愿躲闪,那唾液硬生生沾在了斩天脸上。秦壑又再瞪了一眼,方坐在竹床前,紧握着花落红手心,一副焦状,暗自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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