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学习开始后，照例是每个人的一次检讨。检讨通过的标准经新的负责人修订有了新的要求，就是要每个犯事的人查一下是不是狠斗了灵魂深处的东西。当事人都是很虔诚地做着检讨。

来春风在这个下午，特别地注意朱珠的表情。朱珠看过他两次。他看朱珠可不止两次，起码有十数次之多。

来春风发现朱珠用手抹过两次眼睛，看那样子像是暗自落泪后抹去泪水。

学习结束后，来春风想想不放心，把自己的判断对负责人之一说了。

负责人之一说：“你说朱珠会想不开。不会的。”

“我想请求你，和她谈谈，开导她。”

“你让我去开导她。你是想叫我犯前任的错误啊。”

来春风哑然。

“来春风，你还是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吧。把自己的思想问题解决了，再来考虑别人的事。”新来的负责人说完，转身走去，把来春风晾在那发呆。

来春风将自己的担心再次说给了肖长保听。肖长保也觉得朱珠的确有点反常，也是没有办法，只有拍自己的脑袋。

“怎么办呢？”肖长保啧嘴，蹙了眉头，想了一会，摇头。

来春风说：“没有其它办法，我俩多注意她。”

“怎么注意？她一个女的，我和你，是男的。注意多了，不好。别把自己给弄进去了。”

来春风告诉肖长保，说他的眼皮在跳。他感觉要出什么事。但他不能把自己的这个生理现象当一个事说给负责人听，要是这么说了，会认为他在搞迷信。说了，旧的问题没有解决，就会有新的问题上身。

肖长保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你的眼皮跳，是你自己可能会出什么事，与朱珠能有什么关系？”

“你说得也是啊。”

“你这个人啊。不和你相处不知道，这么相处过了，我才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够朋友。来春风，等哪一天我们被解放了，我请你喝酒。”

来春风说：“我们，还能说解放，是释放。”

“劳改犯啊？我们不是劳改犯。”肖长保不同意来春风的说法。

来春风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肖长保说：“起码说，没有当兵的看着。”

来春风苦笑了，说：“你没有看见，还是视而不见。我们的一个负责人就是当兵的。”

“这么说，我们真的就是劳改犯了？”肖长保质疑后，推翻了这个说法：“不对的。劳改犯是要劳动的，是劳动改造。我们不用劳动。不用劳动，就不是劳改犯。”

两人这么说着话时，有一只乌鸦落在院子外的一棵大树上，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叫人听了竟然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来春风和肖长保循声望过去，都只望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来春风看了肖长保一眼。

肖长保也望了来春风一眼。

两个人心里都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肖长保掏出香烟，递给了来春风一支，说：“什么也别想，抽烟。”

傍晚时，来春风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朱珠在前面的松树林里上吊自杀了。这个消息来自于一个护林员的报告。

这个消息使参加学习班的几个人震惊。在一块共患难也有些时日，多少有了一些情感上的牵挂。负责这个学习班的两个负责人，显得十分慌乱，一个人留下看管屋子里的几个人，不许任何人外出，还有一个人跑步到厂子里去汇报发生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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