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顾云和莱丁愕然地向门口望去,只见芙迪娜满脸泪水地双手抱腰站在门口,拳头捏得死死的。
“那个下令屠杀村民的罗马贵族就是你哥哥?”
芙迪娜恶狠狠地吐出这句话,也不待莱丁回答,从腰间抽出短剑凌空扑了过来。房间内空甚高,并不影响她的动作,这边莱丁痴痴地望着划空而来的短剑,没有作任何反应。
陈顾云当然不会坐视这一切,当下也腾空而起,拦在芙迪娜身侧,准确地抓住她握着短剑的右手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拉。
芙迪娜在他的拉动之下失去平衡,随着他向侧面摔了下去。
陈顾云另一只手迅速地搭着芙迪娜的身体,凌空使了个“鹞子翻身”,硬是把身体旋转了一圈,抱着芙迪娜稳稳地落在地上,不过他还是死死地按住了芙迪娜的右手,不让她有机会向莱丁出手。
莱丁好像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眼含泪水地看着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芙迪娜。
“陈顾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手!”芙迪娜狠狠地向陈顾云吼叫着,她这时也顾不得礼貌地称呼“陈先生”了,依然一个劲儿地想要挣脱他的控制向莱丁扑去。
陈顾云左手轻轻地拂过芙迪娜的手腕,“咣当”一声,短剑顿时落在地板上。
“你们两人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愿意看到你们之间发生任何冲突。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坐下来解决。”陈顾云看着芙迪娜的眼睛,“相信我,我知道你有着痛苦的过去,但这个世上有谁没有过伤心的往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对谁都有好处。”
说着,他拉着芙迪娜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你不要再试图挣扎了,不然我可点你穴道啦。”
芙迪娜没听懂“穴道”是什么,陈顾云也看出她眼中的疑问,手指轻轻地点在她的锁骨下,芙迪娜立刻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一动不动,只有手臂还可以自由行动。
“陈,你在搞什么鬼!”对于这种情况,无论谁遇上都会感得恐惧。什么叫“身不由己”,这恐怕是最切身的体会。
陈顾云蹲下来,诚恳地对芙迪娜说道:“让我们还是先听完莱丁的故事吧。”说罢也不再理她,犹自对莱丁问道:“你哥哥既然给你留下了财产,那你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漂泊呢?还有,你说你被教廷追杀又是怎么回事?”
莱丁好像没有受到刚才的事影响,继续回答着陈顾云的问题:“我那个时候不过也才十几岁,虽然哥哥给我留下了房契地契什么的,我又何尝能打理。于是,在给我盒子的那位哥哥朋友的帮助下,我变卖了所有的财产,然后跟着他来到首都郊外的一处庄园,在那里,我见到了更多自称是我哥哥朋友的人。”
“慢慢地我才知道,他们都是被教廷判为‘异端’的人,很多都是和我哥哥一样秘密学习了炼金术。在那些人里,甚至有几个黑巫师,不过每次见到他们,都是罩在一个黑色斗篷里,看不到面目,传说,他们平时都隐藏在皇室之中,所有教廷才不敢对他们下手。”
“他们告诉我,教廷利用和我哥哥一样的那些‘异端’去镇压反抗的平民,甚至还给他们封了贵族的尊位,让他们更好地卖命。直到屠杀平民的事件被传开之后,他们又把我哥哥推到台前,说他是受到了恶魔的引诱,使用禁忌的炼金术屠杀平民。所以,在哥哥被烧死的时候,无数人在广场上欢呼,庆祝教廷又消灭了一个‘魔鬼’。”说到这里,莱丁居然笑了起来,“看吧,多么讽刺,无辜的人居然被这些人云亦云的市民视作‘魔鬼’、‘异端’,那些教廷的人早就忘了几百年前他们也是被这样称呼的。”
芙迪娜在一旁冷笑道:“无辜?谁来判断无辜?只有死去的人才有资格。我当初亲眼看到你们这些罗马人肆意屠戮我的同胞,连那些女人、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所有的房子都被付之一炬,以镇压‘叛乱’的名义夷平了一个又一个村落,要不是母亲把我压在身下,我早就被烧死了。”
“虽然我那时还小,但我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下令屠村的罗马贵族,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戴的就是你手上握着的项链。”
莱丁看着手里的链坠,喃喃地道:“没错,在拜占庭,每个贵族家族的项链都是独一无二的,上面的徽章表示了家庭的身份和地位。我哥哥被封尊位时就只有自己一人,当然这个项链就只有一根。”
“我相信你看到的没错,那个下令屠杀的应该就是我哥哥,但是,他也是被教廷利用的,而且。。。。。。他现在已经死了。”
“死了?那你这个当弟弟的就应该替他偿命!”芙迪娜骂道,利用还可以活动的手臂,端起杯子将酒泼了莱丁一脸。
莱丁没有擦拭脸上的酒渍:“你的一切愤怒都是情有可原的,我愿意替我哥哥偿还你,甚至是我的性命,也无不可。”说完闭上眼睛,躺在了仰椅上。
“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怪我。顾,快把你的法术解开,让我杀他。”芙迪娜叫道。
陈顾云不为所动:“你们两个一个想死,一个想杀人,这我管不着。但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朋友互相残杀。”说着一伸手也将莱丁的穴道点上,“你们俩好好地在这里想一下吧,我话说在前面,没想通的话,我可不会给你们解开穴道的。”说罢起身离去,他并没有告诉两人,自己使用的这种点穴手法三个时辰之后就会自动解开。
门边露出一个可爱少女的脸庞:“陈大哥,芙迪娜姐姐和莱丁哥哥怎么了?”
“锦瑟,我说过很多次啦,你现在应该叫我师哥而不是陈大哥。”陈顾云刮着少女小巧的鼻子,“他们两个?他们有些事要谈一谈,我们别去打扰他们了。对了,耀西在哪里?”
“耀西大哥?他还在楼下等我们,本来说一起去逛街的,谁知道芙迪娜姐姐说要回来拿点东西,结果一上楼就没下去,我是等不及了才跑上来看看怎么回事的。”
陈顾云看着这个已经变得活泼开朗的少女,心中顿感欣慰。自己对这个身上有着华夏血统的师妹很是疼爱,陈顾云知道,在她的身上有过太多的屈辱和苦难,而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少女生命里的,这是何等的痛苦。现在只有用修道的诱惑使她心无旁怠,尽早地忘却曾经的苦痛经历。本来,昊天门中有一种可以使人忘却特定记忆的功法,这本来是为了纯洁道心使人坚定修行而创造出来的,但陈顾云只是从师门典籍上读到过,从来没有在人身上试验,所以也不敢轻易对锦瑟施展。
“算了吧,你还是下去和耀西一起逛街吧,今天芙迪娜姐姐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了。”陈顾云道。
锦瑟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状地道:“我知道,放心吧师哥,我不会对耀西大哥说什么的。”说着做了个“你我都明白”的表情。
陈顾云不禁莞尔:“你这小鬼头,在想些什么啊?”说着揉了揉锦瑟黑中带黄的头发。
锦瑟挥开他的手:“师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准你再摸我的头!”说罢便蹦蹦跳跳地下楼去,陈顾云看着她,怎么也不能将她和当初在旅馆里行刺自己的女刺客联系起来,这是一个人吗?
陈顾云将房门带上,留两人单独呆在阳台上好好地反思。走出门来,却不知往哪处去好。
他忽然想起,城督说过,在府中有一个小图书馆,去看看应该不错,或许能在其中找到有趣的东西。于是陈顾云向卫兵询问后,下到二楼,向和会议室正对着的走廊另一头走去。
由于城督府是一个对称型的建筑,走廊两边的会议室和小图书馆的大小是一样的,不过一边显得很空荡,而小图书馆则比较拥挤,毕竟几万册书籍挤在一起体积也不小。
陈顾云打量着这个房间,虽然显得比较整洁,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扫,但可以看到,书架虽然擦得很干脆,但上面陈列的书却都蒙着一层灰尘。
城督这个人可以说是一个风度的绅士,一个睿智的管理者,一个优秀的战士,但绝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陈顾云去过城督府一楼的训练厅,那里的刀枪剑斧都显示着城督的个人爱好,每一寸地板都被擦得干干净净,每一件兵器上都一尘不染,而且经常从里面传出兵刃格斗的声音,卫兵们都被自己上级的爱好所感染,没事就在里面锻炼自己的武技。
而这个图书馆平时应该很少有人来,不过是惯例地进行打扫而已,很多角落都有着细小的蛛网。
陈顾云抽出一本蒙着厚皮的书,封面上写着《奥德修纪》*,文字上大体是这个意思,又翻了几页,却发现自己虽然可以用拜占廷语也就是希腊语对话,但对于这种用希腊文写就的书却无法阅读,只能通过有限的几个词判断词义。无奈,他只好将其放下,翻看起其它的书,却发现大多都是使用希腊文记载的,此外还有很多书籍使用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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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修纪》,公元前九-八世纪,与《伊利昂纪》合并称为《荷马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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