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偶尔路过的人,她如是想。
此时的苏州尚喧哗,即便郊区也盛到几分热闹,乔连在一家很小很破的馆子独自吃酒。他是新客,而来这种地方的,多是老客熟客,所以他显得分外扎眼。
酒馆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编胡子,白头发一把抓在脑后如草窝,小眼睛贼精贼精的,但对人人会多看一眼的新客,他反倒视而不见,在柜台后面翻账本。
乔连喝完酒,也不叫伙计,自己走到柜台给银子,“这酒鸟淡,老板可有私藏的醇酒,贵一点也无妨。”
老头小眼上下打量,“哪来不知穷滋味的精小鬼,莫非馆子外头挂着广和楼的招牌?要好酒,客官进城找,小店伺候不起。”
乔连长得魁梧,肤色也黑,一笑森牙白齿,拿身板挡住,在台板上放一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压低了声,“俗话说得好,小庙才落天仙。老板放心,缺什么,我也不缺这个。事成之后,再给你一锭。”忽然拔高声气,“再给老子一坛好酒!”
老板小眼眯成了线,将银子往柜台下一扔,嘴上却吆喝,“放你娘的狗臭屁,我看你喝多了憋得吧,茅房在后头,自己撒泡尿照照去。”
乔连粗口连篇,摇晃到馆子后头。
“哟,这位哥哥的身板惹人馋,老娘得夸夸我家那口子,让他今后多放哥哥这般的客进来。”素白的手搁上乔连的肩,紧接着身体也缠过来,原来这馆子深处有蛇寮。
此美人蛇寮,表面是夫妻老婆店,丈夫却是摆设,做的是和青楼一样的买卖,但不向官府登记,也不缴税,是私寮。可不能因店小又穷而轻视它的攻击力,馆子里几个伙计,还有老板本人,都是会家子。而前头一有大动静,后头就闻风而逃。
乔连因而不动声色,任那女人带他进了屋子关了门窗,褪去遮不住春光的纱衣,上身不着一缕,坐到自己身上来。
他跟着少爷开眼界,酒色财气全部沾过,早非抬轿子的憨傻青年,看到姑娘就脸红说不出话。
大掌扣住水蛇腰,毫不怜惜地用力收紧,疼得女人变了脸色,他才嘻嘻笑,“这儿就你一个?哥哥我不能挑一挑?”
那女人乱扭腰肢,却始终挣脱不去,一时口没遮拦,抖出他想要听的话,“你想找不要脸的新寡妇,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她吃男人的,为了财什么事都敢做,你不怕么?”
乔连暗道,果然不出少爷所料,鲁七的老婆不只偷情,更不是乖乖听话的,她提到的那个老鬼,大有问题。
乔连这边准备套出更多,而大驴已在两百里外的小客栈,两日来头一回沾枕,睡得雷打不动。
两人都非常忠诚地,执行着赵青河的嘱托。
第二日破晓,赵子朔一出舱门就找船大。
“董师爷和赵青河他们回来了么?”
江南水路亨通,官家养船不新鲜,官船的船夫要跟普通船夫多些脾性,说实话也好似搭架子,“不知道,我也刚起,好多事等着。公子闲,不如自己直接敲门哪。”
赵子朔正气结无语,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回来了。”
他连忙转身,见一纤美的姑娘,鹅黄襦裙,春绿短衫,乌发如丝,一条绿缎的细辫垂在肩前,正是夏苏。
“夏姑娘早。”
夏苏淡然颔首,算是招呼过,侧回身,恢复刚才懒靠着船栏的姿势。
一个时辰前回来的,她倒下就睡,却不怎么安稳,一扭头惊见赵青河趴在她舱房的桌上睡得香,顿时没了睡意,心浮气躁跑出来吹风。还好没有立刻弄醒赵青河来质问,脑中清醒之后,想起他说董霖不太舒服,他们的舱房又小,所以到她房里借桌子眯一会儿,而她竟是同意的,虽然现在想起来很不应该。
这姑娘在看什么好景致吗?赵子朔走到夏苏旁边,顺着她的目光,不过是码头上的布衣百姓日常忙碌,庸庸无为。
“夏姑娘昨夜去了哪里呢?”不如聊聊。
夏苏目不斜视,盯着码头上的一个点,“董师爷要办公务,请我义兄帮忙,我就跟着一道去了。”
“什么公务,还用平民百姓帮忙?”赵子朔陈述一个自己的常识。
夏苏听来却觉刺耳,“读太多书也不尽是好事,最起码的道理反倒无知了。天下为公,有几桩公务与平民百姓无关,又有几桩公务不是靠老百姓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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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101片淑女别来
夏苏自然不是忧国忧民之人,但追求仿画逼真的顶峰造诣,是必须要研究名家的心境和成就的,而历史上著名的大家多从仕途,连唐寅都不例外。
故而,她懂得这些道理。
懂,却不喜欢论。
但这个赵家四郎一身天之骄子的优越感,让她忍不出要刮刮他的薄脸皮。从情事到国事,这位实在需要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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