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想成为小女人?或者还是大女人,或者还是别的什么?
没有想过那么多.好像是在二十四岁之前,我仅仅是要成为一个贤淑的家庭主妇,像我的三姊姊一样,照料好姊夫吃完早饭之后,就在麻将桌子上打个大三元.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简直会成为恶梦一般.或者是,像我四姊一样,小两口结婚都五年了,还不敢要孩子,不是不喜欢而是担心要了孩子之后,开支增加,他们的房贷,要还二十年.二姊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姊夫被外边的仇人大卸八块,这样的生活,我也过不来.前面,几个姊姊的婚姻,都很不幸,我不想是归结到我妈咪生养了那么多,而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培养她们.而我的五姊姊,辗转反复了十几年,结婚又离婚,情妇男友走马观灯似的的换着,也让我厌恶.现在,我已经是有五年没有回香港去看我妈咪了,我知道,在香港,还有三个姊姊,她应该是不会寂寞的,就算是我在家的时候,她和我说话最多的时候,也是在麻将桌子上.她可以唠叨个没完,唠叨我的生活,可是她没有办法去左右我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我姊姊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围着我七嘴八舌的,像是在审问犯人一般,我是什么呢?
姊姊们,偶尔的回家,还可以和我妈咪打牌的时候诈和,这样的情趣,我不能忍受.所以,我宁愿是一个人独自躲在香樟公寓里,独自一个人享受我的自由世界.
1984年的香港,某个夏日午后陈巧灵很伤心的时候,就会从她家里的蛋糕坊里偷出两个草莓蛋糕,放在她的背带包包里,然后假装到我家里来,找我做作业.她这个小伎俩,实际上是为了对付她那个小气的老爸,她的妈妈,可算得上是我们这条街里最贤淑的女子,不打牌,不上美容院,也不去买昂贵的貂皮大衣.因为她妈妈是个大陆妹,广州偷渡过来的,长得也难看,头上还有一块疮疤.这样的女人,在家里任劳任怨的做事,简直像人家家里的欧巴桑.陈巧灵每次偷放蛋糕,她妈妈还要帮着她做掩护呢.实在是个好妈妈,可惜,陈巧灵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从来就不曾是对她妈好一点,甚至是和她哥哥们一样,都不怎么把她当妈看待.陈巧灵的哥哥,其实都不是她妈妈的亲生儿子,想一下,一个开蛋糕坊的小老板,怎么回取这样的一个大陆妹呢?还不是因为拖着两个油瓶呢?
陈巧灵,在一个夏日的午后,跑进我的房间.那天,我还在梦里,吹着电扇,老妈还在麻将桌子上正酣.老爸,也在个几个老伙计玩牌九.放暑假的时候,我们家的杂货铺,基本上我都是掌柜的.中午这个时间,大家都在睡觉,买东西的人本来就少,这个时候就更少了,还好是我们家现在是不需要交税了,因为按照新的税率基准,我们家的营业资本在五千以下(其实是老爸做了手脚,将东西放进了仓库里),而这间店面,也被慷慨的三姊夫盘下来,当成是娶三姊的彩礼了.老爸老妈自然是乐得呀,只是三姊夫,不肯让我们家里大摆设宴席,这个,于我,似乎是没多大的关系的.三姊夫,之所以是那么慷慨的,是因为我三姊只是做她的二姨太.这样的要求,老爸老妈,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彩礼都收了,何况三姊自己也愿意,以后可以不用再在这种类似于贫民窟的地方生活下去了。
三姊,外表很风光吧,可是,有一年,我陪她一起过的农历新年,我知道,她并非是那么的幸福,她生的儿子,被大太太接走了,换来了三姊下半辈子不用发愁的小康生活,因为,三姊还是没有办法去香港香射丽广场去买钻戒和昂贵的香水还有貂皮大衣,可是后来五姊却可以那样.三姊还是毕竟不可以出入以车代步,住几星级的酒店,她用青春换来的,只是我现在就可以拥有的生活.这些,于我,又似乎是不重要.*那个午后,陈巧灵和忧伤的原因,居然是小学制的改革,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想来,我要比陈巧灵该要忧伤一百倍才对,若不是改革,我下半年,就是super中学部的七年级的学生了。而她就算是不改革,她也才是五年级而已啊.我被她弄醒了,这个好的白日梦,被他那根该死的小辫子给弄醒了,我几乎要跳起来了.不过穿着白色小背心和小短裤的我,还是很淑女的,看到她那红肿的小眼睛,我的小手居然是举在半空中,给僵硬住了,我还以为是她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呢.她从书包里拿出了我喜欢的草莓蛋糕,虽然我现在的口味是玛宝芝士.我们俩,偷偷的坐在柜台下面,用硕大的香烟盒子,抵挡着外面的视线.看着那诱人的红草莓,我都没良心的没有去问她为什么那么的闷闷不乐呢.我们俩狼吞虎咽的,将那么香甜的蛋糕,三两下的塞进了肚子里,我每次都喜欢把草莓先放起来,然后再吃.陈巧灵吃相也野蛮,她一口,可以咬一块,弄得鼻子上都是.她吃完蛋糕,才说了她的心事,她想要赶快的去上中学,那样就可以去学校里寄宿了,她好讨厌在家里,和她那两个哥哥争用洗手间.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那也犯不着哭啊.原来,她这么小,就是个有追求的女孩子,或者是她的感情太丰富了?
她感情越是丰富,我就是越是有口福,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想到我这个铁姐妹,一直到我初中毕业,我们都是死党.陈巧灵的两个哥哥,我也不是没见过,不过他们都不和女孩子说话,或者说我既长得不漂亮,又不个性,所以他们是不屑于来理会我的.而据陈巧灵说,她大哥好几次都想要讨好我五姊姊,不过,都被我姊姊拒绝了。陈巧灵很崇拜我五姊姊,说她很有女人味儿,可我就不明白,这女人味儿,是个什么东西.我和陈巧灵在那个夏日的午后,靠在柜台下面,数着那飞速转动的风扇叶子,到底是有多少片.突然,一个声音,将我们此刻的宁静打乱."请问,这期的柯男漫画书到了么?""是禾剑锋的声音"我说"付云瑶,他是谁?""你看看就知道了"我从柜台下面,伸出了脑袋,不过忘记擦掉嘴边的奶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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