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和无助的时候,他无法不想到吕益。
尽管拼命告诉自己要独立,要成熟,要变得能用、有用,但入夜的时候却发现,那床宽得令人无法忍受。他习惯了身边有人陪着,而现在身边却是空荡荡的,令人不安……
许白吹熄了那一盏油灯,屋里顿时黑了下来。窗外月上柳梢,格外皎洁,照得窗棂在地上投下了扭扭歪歪的影子。
他怕寂静夜晚,怕树影,怕风声。大概是幼时被侵/犯的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那个月夜和场景会如同梦魇一般时不时浮现在他眼前,使得他不敢一个人去面对,就怕又回忆起了什么。
吕益睡在他旁边的时候,有暖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物传过来,令他有种被保护着的感觉。但现在,这个保护消失了,他终究还是要长大,还是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许白拉开被褥,把脚伸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仿佛会有什么钻出来似的。他盯着那个被子里,仿佛下一秒,魏文书的手会如同毒蛇一般窜出来,握着他的脚踝,把他拉进无边的黑暗深渊里去。他不自觉得收回脚,缩成一团,被自己的那个想法,吓得瑟瑟发抖。
夜晚就这么过去了,许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缩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还受了风寒,发起了低烧。
陪同前来的几个仆人,见他病了,脸色苍白,纷纷自责起来。
“不妨事……”许白这么说着,却咳嗽了起来,结果周围的下人们慌了神,叽叽喳喳自责得更厉害了。
罗叔来看了他一次,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心,只是说:“吕谯少爷的宅子已经收拾好了,看你什么时候搬过去。”他称呼吕家人都是少爷,唯独直呼许白的名字。
“劳您费心。”许白道,手掩了掩口,以压制自己想咳嗽的冲动。
“只是今天去看陈州绸庄的行程,怕是要取消了。”罗叔的语气平静,但许白听着只怕是责怪。昨天刚得到点认可,今天便病得起不来床,白白耽误了几天。他想,这样一来,怎么能令别人信他的能力,将偌大的家业交与他?
罗叔说完便走了,没多看他一眼。他待罗叔走后便剧烈咳嗽了起来,方才压住的冲动如一大波的蚂蚁爬着他的喉咙。
可能所谓长大便是这么回事吧。
没有关心你会如何,人们只是关心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若扛不住了,便退出或放下,人们只会觉得你不堪大用罢了。
撒娇耍赖的年纪匆匆过去,唯有自己去估量,去算计。算计自己的事业,算计自己的对手,甚至算计自己的生活。
病了,只会添麻烦而已。
休养了两天还未痊愈之时,许白便迁入了吕谯之前的宅邸,好给人一种掌事的样子。
卢翰礼代表知府卢尚坤前来拜会,见了许白便冷哼了一声,觉得既然能派个小孩子来掌事,想必吕家该是后继无人了。
许白隐约能瞧出卢翰礼眼里的不屑。其实他本想闭门不见客。
倒不是他想摆架子或者不懂得待客之礼,只是他本就年龄小,加之又病蔫蔫的,匆忙去会客反而叫人给看轻了,不如避而不见。现在看着卢翰礼轻蔑的态度,只觉得是意料之中。
“以后还请卢知府多多关照,毕竟都在一条船上。”许白听完了卢翰礼的一番应付差事般的寒暄之后,决定还是不能把话说得太轻松。
吕家这些年没少给卢知府送些好处,而吕谯的事情出来,吕家更是赔进去了周边的三个中等的绸庄。当时卢知府狮子大开口,想要余杭的大绸庄,吕益和罗叔讨价还价总算压了些价钱,但也是相当大的规模了。
毕竟其他人都是只要了鸡蛋,而卢知府这边却连生蛋的鸡都不放过。
“话虽如此,但贵府当年的官司也是为父尽心尽力,才能有今日的繁盛。”卢翰礼一点也不是省油的灯。平常人听了许白的话,大抵都会顺着往下说些“以后就互相照顾”之类的话,他倒翻起了旧账来,片刻都不肯低头。
许白想了想,既然卢翰礼不识趣,只好这边退一步,“当年是吕谯少爷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卢翰礼满意了,端起茶杯,一副反客为主的派头,“你家吕谯少爷近来如何?”
“承蒙关心,在家里修生养性。”许白跟吕谯并不熟,只是长大后被带去吕家本府的时候见到过两次。当时吕谯跟在他娘王氏身边,母子二人见了吕益都仿佛矮了三分似的,低眉顺眼地打招呼,吕谯还要恭敬地说些感激的话。
卢翰礼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亦或者把许白当成了个了解事情经纬的人,自顾自地开始讲起了自己的事,“当年我下手狠了点,没少让他受皮肉之苦。”这话不知是在忏悔,还是在炫耀,许白有些听不出了。
“但也怪他屡次三番纠缠不休,将人家姑娘家扰得不甚其烦。”卢翰礼又道:“我们当官的要维护秩序,也不能睁眼看富家子弟欺负人不是?”
“卢少爷有分寸,在下心领。”许白并不太了解吕谯和卢翰礼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为了个青楼女子争得你死我活。后来吕谯杀了那女子,卢翰礼气愤不过押了吕谯折磨了半个余月。但若卢翰礼心里真挂念那女子的话,此刻却连名字都不说,也是奇怪。
“在下家中还有些事,就此告辞。”卢翰礼不明不白地丢了句话之后便告辞了,许白起身相送。
卢翰礼这一趟来访,大抵就是假意问好,实则暗示一番。你们现在还是在我卢家的地盘上,凡事小心。若做得不好了,我整起你们来,只会挂着公事公办的牌子。到时候下手狠了也由不得我,只能怪你们犯了错误。他又是摆架子,又是重谈吕谯的事,也无非是要给个下马威而已。
这下马威接还是不接?许白犯了愁。若是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登门又送礼,不失为一种方法。亦或不接这个招数,送走了人便不相往来。恩威并施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什么时候该讨好,什么时候该施压,什么时候该服软,什么时候该强硬,都是些极难把握的待人之道。
典籍里的君臣父子,只阐述为官之道,却不教如何识人。话本里的商贾市侩,只描绘街景生活,却不写怎样做事。
这交往之中的牵牵连连,曲曲绕绕,恐怕只有在跌了一个又一个跟头之后才能渐渐学会。
长路漫漫,踽踽独行。
☆、40.绸庄4-官商
卢翰礼走了之后又来了几名绸庄掌柜的前来议事,汇报了一下各自绸庄的经营状况。之后的几天,陆续有各县的知县派来的人前来拜会,也有远处的绸庄来汇报,但也有绸庄的掌柜没有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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