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的意思,不过是说最近宫中连接有身体违和的情况发生,先是王后您身体欠安,再接着又是打猎时大王子殿下因身体不适提前告退。不知是天气时令不太好呢,还是宫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真令人不安啊!”吕宋波澜不惊地安详地说。
“不干净的东西?”蝴蝶夫人皱皱眉头,“想不到宰相大人还相信鬼魅一说啊?”
“呵呵呵,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个人的智慧见识毕竟有限,有很多东西都是我们所无法理解不能探知的呢。”吕宋不无感慨地道。
“既然宰相大人都说不能探知了,那就不要去探知的好。有些东西我们知道了,恐怕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蝴蝶夫人淡淡地道。
“说得也是呢。”吕宋意味深长地一笑,那笑的样子叫蝴蝶夫人心头微微一毛,浑身地不舒服。对眼前这位王国里最智慧的权臣,奥西汀四世以下最具影响力的高深人物又多了几分提防戒备之心。
“那么……老臣就先告退了。”吕宋行了个礼,结束了两人之间这看似简短平淡实则波谲云诡的对话,施施然先行离开了。
按照王宫的礼节,照理应该是让身体尊贵的王后先后离去的,吕宋当然不至于颟顸到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聪明的蝴蝶夫人也深知,老头子是利用这种故意的“失礼”,在向她施加着压力,同时也是试探着她忍耐的底线。如果保守秘密互不干涉是我们心照不宣定下的契约的话,那么,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来维护这个契约呢?权相吕宋用这种方式来拷问着蝴蝶夫人。
“眼下这点让步,我还是承受得起的。”蝴蝶夫人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渐渐远去的微微有些驼的权相吕宋的后背,在心里暗暗地咬牙道,“不过,总有一天……”
※※※
别了蝴蝶夫人,吕宋穿过令人眼花缭乱的一条条走廊过道,一间间奢华富丽的殿堂,终于来到了国王兼作秘议室的寝宫外,敲了敲贴着华丽金箔雕着繁复蔓草纹的室门,吕宋边咳嗽一声。里面便传来奥西汀四世威严的声音:“进来罢。”
吕宋推门而入。只见奥西汀四世正坐在落地长窗前的古式超长书桌前,拿鹅毛笔在一张王家委任状上写着什么。吕宋不敢造次,远远地站在门后,静静地等待着国王的召唤。
奥西汀四世没有让已步入花甲之年的他等多久,便放下了笔,转身向吕宋招呼道:“不用讲究什么礼节,来坐吧。”手指一指长桌侧面的一张锦垫扶手椅。
“是。”吕宋顺从地走到桌边,坐下了。
“今天请老爱卿过来,是有些事想向您请教请教。”奥西汀四世单刀直入,一句废话都没有。吕宋慌忙摆手道:“不敢不敢,陛下有什么话尽管问。”
奥西汀四世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用什么方式提问才更合适,思考了半晌,吕宋也耐心地等了半晌。终于,奥西汀四世用一个比喻开始了他的询问:
“老爱卿,比如,只是比如,比如说,有一样宝物,世上稀有,实在叫人割舍不下。如果这时有人要来夺走,你会怎么做?”
“宝物啊?……”吕宋一边在心里揣摩着国王的真正意图,一边喃喃地道,“如果真是稀世宝物,自然是不能轻易让于旁人的。”
“别人若伸手来抢了,应该怎么办?”
“若伸手来抢?那便砍掉他的手。”吕宋淡淡地回答道。他已经大致明白国王问话的意思,或者说已经揣摩到国王希望从他这里得到的答案了,所以回答得没有一丝的犹豫。
“如果你对那人还心存情义,并不想砍掉他的手呢?”奥西汀四世继续追问。
“对于存心抢夺陛下之物的匪类,陛下居然还心存宽容之心,陛下可真是仁义之君啊!”吕宋赞叹道。
“呵呵,老爱卿扯远了,只说这抢夺宝物的譬喻吧。”奥西汀四世没有被吕宋旁逸斜出的马屁所击倒,依然执著地追问着。
“是,是,是,是老臣跑题了。”吕宋歉意地告罪道。
“咳!”吕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不想伤害抢夺之人,又不想被伤害,的确有些困难啊。即使捆缚住他抢夺之手,恐怕也捆缚不住他觊觎之心啊。最后恐怕还是得有所决断吧。”
奥西汀四世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一阵,又道:
“哦,可能刚才的比喻有些不太恰当。换个比喻吧……”
“是。”吕宋不厌其烦地一付洗耳恭听的模样。
“假如有一样东西,哦不,应该是……一桶美酒吧,绝世佳酿,令人垂涎。一帮酒徒,约定了须轮流喝一口,谁也不能多喝一口。酒桶传到我手上,我既不愿喝完了便拱手让人,又不愿众酒徒急红了眼一拥而上连我那一口也一并抢走,我该如何?”奥西汀四世语含深意地问。
在奥西汀四世犀利的注视之下,吕宋依然能神色不变,从容不迫地道:“绝世佳酿的话,恐怕未必有福独享,如果不能早作决断,迟早是要被别人抢走的吧?”
“所以才向老爱卿请教独享之法啊。”
“可是,这美酒不比喝酒之人啊,酒是越久越醇,但这喝酒之人是越老越不中用啊。现时你也许有独占美酒的实力,但是,等老了之后呢?这酒,恐怕终究要传给下一个人的吧。须知人的寿命不比美酒,它是有个限度的。”吕宋喟叹道,语气中不无无奈。
奥西汀四世被他这么一说,不禁也一阵惘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地道:“是啊,人寿有限,终究不可能永生不死呢。”
吕宋趁奥西汀四世惘然之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捻着下巴上那茎灰白的胡子,语带双关地说出了下面的一席话:
“不过,人虽不能永远独占那桶美酒,但最大限度最长时间地占有还是有可能的。——只要舍得付出。”
“舍得付出?”奥西汀四世疑惑的目光投向吕宋。
“是啊。舍得付出,才能更多地拥有。这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吗?”吕宋意味深长地道。
“舍得付出,才能更多地拥有……”奥西汀四世把吕宋的话在嘴里又出神地咀嚼了一遍,仿佛那句话里蕴含着无穷的魔力似的。
“那么,要怎样付出,才能拥有呢?”回过神来后的奥西汀四世问吕宋。
“与其将美酒揽在自己怀里,招来众人的嫉恨,还不如藏酒于人,将部分美酒分与每个人,让他们把贪婪的目光转向互相,不就能消解掉自己身上被抢的压力了吗?这样,不仅保存了自己的这一份,还保留了抢夺别人美酒的希望,不是更好?”
老奸巨猾的吕宋的这个“藏酒于人”的计策一说出口,奥西汀四世像是被一道闪电突地击中,浑身一悚,继而变色大叫:“好!好个藏酒于人!老爱卿果然高明!不亏是王国的第一智囊!”
吕宋脸无骄色,愈加谦卑地道:“陛下真是谬赞了!老臣心里有数,陛下不过是想测测老臣的脑子是否生锈了。其实陛下早已成竹在胸了,不是吗?”说着,他含着笑冲书桌上那封王家委任状指了指。
“诶?老爱卿不是眼神不好吗?怎么又看得清这么远的字了?”奥西汀四世佯惊道。
“哪里哪里!老臣这是该眼明的时候眼明,该昏花的时候昏花!”吕宋这句玩笑话把奥西汀四世逗乐了,寝宫里遂回荡起两人一高一低音色不一的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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