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镜闭了闭眼，一字一字坚定地说着，“开心，快乐，难受，失落，都有。”人生原本百味杂成，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本来，并不是因为想玩游戏才来回廊的。但是，慢慢地了解，一点点加深印象，遇到的人，发生的事。”司镜顿了一下，想起了那些融化在回廊中的心情，认识同伴的喜悦，被背叛的痛苦，目睹离别的眼泪，一起努力的成就，还有无法认同的怒火。

“因为在乎，所以难受。”他扭过头，蓝色的眼闪着温柔的光，像是在询问，不是吗？

“嗯。”司镜点点头。是的，因为开始喜欢上回廊，喜欢回廊中美丽的风光，喜欢回廊里热闹的中心城，喜欢回廊中安静的小镇，喜欢回廊中各具特色的npc，甚至喜欢回廊中有些古怪有些可爱有些吵闹的怪物。

当然，最喜欢的，还是那些遇到的玩家。每一张脸背后都有一个真实的人。那么真切的距离，那么遥远的地方。

“啊啊，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啊。”司镜挠挠头，忽地叹口气。她想起了王微常常教训自己的话：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要是再不精明一点，迟早被人卖了还要屁颠屁颠地帮忙数钱而且还发现不了那是假钞！！

他看着她，心底深处有一只萤火虫飞过，扑扇的翅膀微微地痒。司镜注意到他的注视，对方发觉司镜也看着他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司镜眨眨眼，心里有些凌乱的花瓣散落，翅膀般轻柔。也许是为了掩饰心底的感觉涌到脸上，司镜的手在草地上摸索到了一块小石子，随手就扔进临近的湖泊里。

一下，两下，哎呀，没有三下。水漂只延续了两下，石子就沉了下去。

他却忽地笑了，淡淡凉凉的笑声在夜色中蔓延开来，水样温柔。

“向暗夜精灵泉中扔石头，你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司镜的脸刷地就红了，哎哎，我绝对不是恶意搞破坏的啊。

他没有注目司镜的难堪，转而拿出勺子搅了搅咕噜噜冒泡的锅，轻轻地说，“粥好了，要吃吗？”

那是一碗非常好喝，吃下去让人从头暖到脚趾头的粥。明明是游戏数据堆成的东西，却那么好吃，味道美得，几乎要让司镜哭泣。

司镜想起高考落榜后一个人在家的夜晚，王微带着周君雅翻墙再破门而入。上得了厅堂下不了厨房的王微大小姐，泡了一碗不知道哪个牌子的方便面，端到了司镜面前。司镜还记得她因为撕不开酱包就干脆用牙咬开，因为烧不来开水就把周君雅踹到炉边烧水，最后笨拙地，甚至有几分缓慢地送到司镜面前。

“吃吧，吃完了再说。”

那应该是一碗非常好吃的泡面，但是却被号称厨房噩梦的王微做得无油无味，夹一筷子面都散架。司镜记得那时自己只说了三个字，就和现在一样。

“好好吃。”

听到司镜的话，他笑了。像是午夜悄悄绽放的昙花，惊艳一瞬。

司镜也笑了，萤火虫一般闪亮，微弱。她悄悄在操作界面选择着什么，不动声色。

“给。”司镜从道具栏中拿出霓裳羽衣，刚要给他，又忽地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叹口气，直接递给他。到了最后，自己还是不听黑猫的话，不交易就给人东西。

他迟疑着，没有接过。司镜硬是塞到他手中，“这是一个女孩子，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他有些惊讶，不觉拿着它，细细观看，又有些迷惘地看着司镜。

“送给你。”司镜却笑了，“要好好收着哦，不能给任何人。那是唯一能证明她来过回廊的记忆，也是我的。”

他又低头看了他，忽地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着司镜。

可是原本坐在蓝莲花火旁的女孩，却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像。不同于传送的白光，也不同于法术的华彩，只是一瓣一瓣宛如萤火消散的晶莹。

一滴水，轻轻地撞上纤细的草叶，滑入泥土。

一同跌落的，还有捧在她掌心的碗。

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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