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昭羿跟随艾力克来到当初迈尔鲁和毕老先生下棋的会客室,迈尔鲁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袍子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摆了一个矮矮的小茶几,上面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
看到仲昭羿进来,迈尔鲁伸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小兄弟,请坐,我听艾力克讲了你这次上岸的经历,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小孩!”
仲昭羿看看干净整洁的地毯,有看看自己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苦笑了一下:“迈尔鲁叔叔,我还是好站着吧,免得弄脏了你的地毯。”
迈尔鲁哈哈一笑:“小兄弟,用你们大庸的话来讲你和黑俊号真是有缘,否则真主也不会安排你再次回到这里,现在开始你将是我黑俊号尊贵的客人,来吧,勇敢的小朋友,真主告诉我们不要用外表去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勇士,值不值得我们尊敬。”
仲昭羿原本不是一个过于拘泥的人,当下笑道:“谢谢迈尔鲁的热情,说到勇敢,我年纪还小,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大叔这些前辈们学习。”说完便毫不客气的在迈尔鲁的对面坐了下来。
迈尔鲁端起茶壶在仲昭羿面前的茶杯里倒满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用右手举起茶杯说道:“这是我珍爱的来自大庸国的极品乌龙茶,小兄弟,请尝尝。”
“谢谢迈尔鲁叔叔!”仲昭羿说完也用右手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笑道:“晚辈不懂茶艺,这等饮法算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了,还请迈尔鲁叔叔不要见怪。”
迈尔鲁对大庸的文化典故颇有了解,笑道:“小兄弟真是性情中人,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迈尔鲁叔叔,如果可能我想在下一个港口搭船返回大庸国,在此之前我希望您能允许我呆在黑俊号上。当然,我不会白吃白喝,我可以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小兄弟,你既然是我黑俊号尊贵的客人,我当然欢迎你在黑俊号上做客。关于回大庸国的事情,到了下个港口我们再做打算吧。在此期间,你可以和毕老先生他们呆在一起,这样相互有个照应。”
迈尔鲁扭头对站在门口的艾力克说道:“艾力克,你带小兄弟去洗个澡,顺便为他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带他去原来的客舱歇息。”说完回过头对仲昭羿道:“小兄弟,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艾力克,他会为你准备的。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去探望一下芷儿,自从你离开后她就病倒了。”
听到芷儿病倒了,仲昭羿心急如焚,连忙起身告辞,要不是怕衣服上的斑斑血迹吓到芷儿,仲昭羿真想立刻出现在芷儿跟前。
尽管仲昭羿心焦万分,这洗澡更衣还是花了足足半个时辰,由于船上除了芷儿和仲昭羿其他都是大人,艾力克一时找不到合适仲昭羿穿的衣服,只好临时安排人手改制了一套长袍,时间上便耽搁了。仲昭羿穿上特意为他改制的长袍倒也显得精神,若是再带上头巾,不特意去看眼睛和颧骨的区别,倒也像极了大食国人。
仲昭羿终于来到了芷儿和毕老先生的舱门口,想到就要见着芷儿,仲昭羿不禁有些心跳,虽然两人分开不过才八、九个时辰感觉上却像是已经分开了很久一般。仲昭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在门上敲了敲,同时喊道:“毕老爷爷,我是仲昭羿,请开门。”
“吱呀”一声,舱门打开了,来的正是白发苍苍的毕老先生,看到门前这个大食人装扮的小家伙毕老先生很诧异:“羿儿?进来吧!”
仲昭羿进了房间便急切的问道:“毕老爷爷,芷儿怎么了?我听迈尔鲁叔叔说她病了!”
“不碍事,只是感了点风寒,调养两天就没事了。”
“毕老爷爷,我能先去看看芷儿么?”
“来吧,不过别吵醒她,昨晚她没怎么睡,早上才刚刚睡下。”
芷儿和毕老先生的舱房是个套房,毕老先生住在外间,芷儿住内间,中间隔了个悬挂布帘的门。毕老先生掀开布帘示意仲昭羿进去。
仲昭羿轻轻来到芷儿床前,只见一床鹅黄色的薄被裹住芷儿全身,只有脑袋露在外面,那双传神的大眼睛现在紧闭着,长长的眼睫毛在有规律的微微抖动,呼吸倒也平和,小嘴微微张开,挂着一丝微笑,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虽说才一天不见,芷儿的脸色却差了很多,脸也显得有些瘦了。仲昭羿看得有些心痛,低声向毕老先生问道:“毕老爷爷,芷儿真的没事吗?”
毕老先生点点头,示意仲昭羿到外间说话,自己便率先出去了。仲昭羿见芷儿没有大碍便紧跟着回到外间,这才将上岸后的经过又向毕老先生讲述了一遍。当他讲到那老者的故事时毕老先生点头道:“这人我倒是听说过,当年那件科场弊案曾轰动京城,可谓为大庸立国以来最大的舞弊案件,皇上震怒之下下旨要求严查,最后三百多颗人头落地才得以结束。我记得那人名叫赵知命,舞弊案的曝光因他煽动士子而起,弊案尘埃落定后却被判终身不得入仕,没想到这人竟然流落到了海外落得如此下场。”说完后对仲昭羿正色道:“羿儿,你在广场上出其不意,剑走偏锋脱身,可见你善于观察和把握环境,随性而动,但我思之还是过于冒险。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你要记住凡事进易退难,谋定而后动才是明智之举,率性莽撞而行,很容易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
仲昭羿点头道:“毕老爷爷,晚辈知道了,今日之言定当铭记在心。”
正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芷儿的惊叫声,仲昭羿急忙冲了进去,却见芷儿已翻了个身,被子被掀开了一个角,她一只手抓住被子,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嘴里叫道:“大哥哥,小心后面!”显然是在做和他相关的恶梦。
仲昭羿拉住芷儿在被子外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唤道;“芷儿...芷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芷儿身子一颤,突然睁开眼睛,愣了片刻,一把坐了起来,扑到仲昭羿怀里,双手紧紧抱往仲昭羿的脖子哭道:“大哥哥,我梦到有坏人追你,你掉到海里去了。”
毕老先生见状苦笑一下,想到芷儿从小身世凄苦,成长过程缺少玩伴,如今对仲昭羿如此依赖,虽说这次仲昭羿意外而返,但终归是要离开的,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便悄悄退了出去,任这对小儿女哭笑去了。
仲昭羿给芷披上衣服,拍拍她的肩,笑道:“芷儿,大哥哥在这里,没事了!大哥哥被你箍得快没气了,快松手啊!”
“我不是做梦吧?这是真的吗?大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回大庸了吗?”芷儿仿佛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仲昭羿,依然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仲昭羿只好将这一天来的经历给芷儿又说了一遍,怕芷儿担心,一些惊险的环节便简单略过,即便这样也听得芷儿紧张万分,最后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想必是过于担心仲昭羿的安全,全然没有想到他已经平平安安的站在自己面前了。
仲昭羿自幼和父母一起隐居,生活中并没有其他玩伴,和芷儿相处的这些日子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妹子。此时面对着这个真情流露的小妹妹,心中有了一种感动和一丝甜滋滋的感觉。仲昭羿安慰芷儿道:“芷儿,大哥哥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别哭了,大哥哥给你哼个曲好不好?”
芷儿破涕为笑,点头道:“好啊,大哥哥一定唱得比白叔叔好。”说完松开了抱着仲昭羿脖子的手。
“芷儿,你先躺下吧,爷爷说你得了风寒,需要好好休息,你乖乖的躺下,大哥哥就哼给你听。”芷儿听话的点点头,仲昭羿说完扶着她躺下,又将她的手放到被子里。芷儿瞪着大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仲昭羿,显然对他的小曲充满了期待。
仲昭羿坐在芷儿的床前,轻轻的哼起母亲在小时候给他唱的催眠曲,刚刚闹了这一阵芷儿也倦了,一首曲子还没有哼完,她便脸上挂着满足的表情进入了梦乡。仲昭羿唱完一曲,突然想起至今生死不明的莲儿姐姐,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但愿莲儿姐姐也能如自己般好运吧。
接下来的两天仲昭羿除了去陪芷儿聊天,其它时间便到甲板上给艾力克他们帮忙。虽然语言不通闹了不少笑话,但仲昭羿为人勤快,做事又机灵,深得船上众水手的喜爱。有了在马六甲城语言不通的教训,仲昭羿在闲暇时便向艾力克学习大食国的语言。没想到仲的语言天赋奇高,两天下来已能和众水手做些简单的交流。
自从仲昭羿上船后芷儿的病便逐渐好了起来,不过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完全康复还再需要一些时日。这日上午仲昭羿正在芷儿房间闲聊,突然听到瞭望台传来急促的号角声,过了一会儿便从底层船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似乎空闲的水手都在往甲板跑,整个船上顿时弥漫起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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