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话便来到穷情庐前轻轻一敲卫悲的房门,等了片刻却不见动静。
清水天推开门,屋中一片漆黑,卫悲孤零零坐在窗前,一手拿着酒坛,一手在翻看桌上的物事,似乎是一包婴儿的衣饰。
清水天皱了皱眉,将房门虚掩上缓步走到卫悲跟前,拉过一张椅子落座。
卫悲头也不抬,从包裹里摸出条长命锁握在手里反复摸索。
这长命锁的链子是用黄金打造,坠着一块东海紫烟玉。玉佩镂刻雕刻,有“寿与天齐”四字,在黑暗中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晕。
卫悲怔然注视良久,忽地提起酒坛仰首欲饮,却被清水天伸手按住胳膊。
卫悲愣了愣,仿似直至此刻才注意到自己身边有人。他双目虚肿,眼神黯淡空洞漫不经心地扫过清水天,嘶哑道:“你来做什么?”
清水天从卫悲手中取下酒坛,送到自己的唇边小啜了口道:“过年了,我来看你。”卫悲目无表情,说道:“看不看,我都是这样,不会再改变了。”
清水天放下酒坛,将视线投向卫悲手中的长命锁,问道:“是那孩子的么?”
卫悲的身体变得僵直,眼眸中泛起一丝痛楚之色。
清水天缓缓道:“师兄,你说得对:事情发生了,谁都改变不了。但你这么多年用酒麻醉自己,果真减轻了心中的负疚与痛苦么?”
卫悲的唇角不经意里流露出一缕懒懒的讥诮,挑衅似地拿起酒坛往嘴里猛灌。
清水天不再阻止,默默望着卫悲,伸手从背上取下的一个狭长包裹,放在桌上解开绳结,里面是一柄年深久远的木剑。剑身上斑斑驳驳,还有几丝裂开的细纹。
卫悲剧烈地咳嗽起来,身躯不停地抖动,座下的木椅被他摇晃得吱呀直叫。
他放下酒坛呼呼粗喘,目光望向桌上的木剑,皱眉道:“你拿它来做什么?”
清水天颔首道:“这是当年你为教我学剑,采山中松木所制。日月如梭,木已成朽;剑且如此,人何以堪?今夜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此后终生不再踏上望寒峰半步。师兄,珍重!”她深深望了一眼卫悲,站起身推门而出。
卫悲坐着没动,直到清水天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眼角徐徐流下两行泪。
无独有偶,在将房门掩起的一瞬清水天的眼眸也有些湿润。她在屋外静静地伫立了须臾,听到伙房里传出楚欢和荷月的笑声,嘴角露出丝难以名状的苦涩笑容,低低自语道:“少年不识愁滋味——”衣袂轻拂,身影迅速消融在寂寥的夜空里,却未唤上南宫珏一同离去。
那边荷月眼尖,望着窗外叫道:“珏儿,你师傅走啦!”
南宫珏一惊,顺着荷月的视线往夜空里望去,早已看不到清水天的踪影。
荷月眼珠一转道:“不知道她刚才在屋里和师傅说了什么,别是来吵架的吧?”
楚欢没好气道:“就你唯恐天下不乱,真要吵起来咱们这儿能听不见么?”
荷月笑嘻嘻道:“那可不一定,我去看看师傅在干什么。”蹑手蹑脚靠向卫悲屋子。
南宫珏起身道:“楚哥哥,师傅走了,我也该回玄女峰了。”神情里颇是不舍。
楚欢定定望住南宫珏,心底升起一缕怅意,道:“那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外,就看见荷月鬼鬼祟祟俯身在卫悲的窗下,正竖耳偷听里头的动静。
楚欢见状摇头道:“若非师傅心死如灰,又岂会察觉不到荷月就在窗外。”
看到荷月新换的红衣,他蓦地想起一事,急道:“珏儿,你可不可以等等我?快步如飞奔回自己的屋中,捧了个包袱出来。
他来到南宫珏面前,将包袱递上道:“多谢你送我的剑鞘,我也有件礼物送你。”
南宫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接过包袱问道:“我可以打开么?”
楚欢点点头,说道:“是件衣服,希望你不会嫌弃。”
南宫珏解开包袱,怔怔地望着崭新的淡绿色裙裳许久,抬起头来道:“你还记得我在来无量剑阁的路上说的我爹娘的事?”
楚欢笑笑道:“不知道你的尺寸,我只好比照着荷月的身材请镇上的段叔裁缝,也不晓得是否合身,更不晓得你会不会喜欢?”
南宫珏凝视楚欢俊朗的笑容,眼眶里有颗泪珠慢慢溢出来。她将衣裳轻轻贴到颊上,芳心里充满甜蜜与感动,向楚欢露出美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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