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得猥琐卑贱,像一只深埋地下的蚱蝉,四周黑暗潮湿,靠吸食植物根须中腐朽的汁液为生,如今终于可以爬上树梢振翅嘶鸣,却已夏末秋至,只有伏在树上等待自己的死期。
大二那年元旦前夕,我们班组织到集发观光园采摘,我跟老大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没去,闷在寝室里抽烟聊天。那天晚上,我跟老大曹志凡到大排档喝酒,老大有些喝高了,借着酒劲儿跟我诉说衷肠,问我觉得邓树这人怎么样?我不知其中真意,犹豫了半天没开口。曹志凡冷“哼”了一声,说他觉得邓树贼不是个东西,嘴上抹油,屁股生疮,背后给自己人使绊儿,干得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曹志凡那时候正对系花赵欣楠有意思,把情敌邓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俩人互相看不对眼,在寝室里谁也不尿谁,好几次抄起家伙动手。
毕业以后,这对冤家化干戈为玉帛,成了好朋友。去年五一,邓树携新娘子到海南度蜜月,曹志凡提前给他们在三亚预定了最高档的假日酒店,好吃好喝好招待,亲自当免费导游,带他们逛大东海,游亚龙湾,到玳瑁岛海上游乐园坐摩托艇,玩空中托伞。临回来,还给他带回了大包大包的土特产:椰糯糕、椰香酥饼、腰果仁和胡椒粉,都是好东西。老大打电话聊起从前,总是感慨万千,说上学时太傻太较真,总以为那些鸡毛蒜皮的都是天大的事儿,屁股上长个痔疮就会要人命,毕业以后才明白,其实,一切恩怨都会过去,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缘分,生活没有永远解不开的结。老大说,男人应该活得豪迈悲壮些,喝喝烧酒儿,泡泡小妞儿,少些算计,多交朋友比什么都强。
大学四年,老大一直最佩服我,说我这个人脑子活,道道儿多,能掐会算,一肚子花花肠子,就是有点太阴暗。我承认,这么多年来,我处处精于算计,见风使舵,见缝插针,偷星摘月,盗墓采花,多年不见光亮。耗来耗去,生活慢慢化作一场解不开的死局。
李露无处可去,晚上暂时住在家里。进门之后,李露一头扎在床上,形如枯槁。我想安慰她几句,李露铁青着脸,满腔怨气,拼命把我从房间里推出来,“砰”地把门锁上,任我怎么敲门也不让进去。我万念俱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掏出烟给自己点上,抽了两口,脑子里乱作一团,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宿才沉沉睡去。
半夜醒来,听见李露在隔壁房间里给她妈打电话,一边哭得声嘶力竭一边跟她妈解释:“妈……呜呜……这件事不怪他……呜呜……”
李妈妈又疼又气,拍着桌子叫嚷着让我过去接电话,李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他已经睡了……妈……您别生气……呜呜呜呜……”哽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在隔壁听得心如刀绞,胸口一阵阵剧烈地疼痛。这些年,我在外面风流快活,挥金如土,心里从没在意过李露的感受,而她却对我处处体贴。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糟糠之妻不可弃,如今我跟李露情缘已尽,想不到她还在包庇我,在老娘面前替我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露从房间里出来,我见她的脸色苍白,声音嘶哑,眼睛湿润红肿,估计一晚上没怎么睡觉。
李露斜倚在门口,抱住肩膀直勾勾地望着我。我心疼地拉起李露的小手,将她搂在怀中,捧着她的脸蛋说:“李露,其实你挺漂亮的……”
李露趴在我的怀里,红着眼圈问我:“叶红是谁?”
我没有听清她的问话,问她:“你说什么?”
“告诉我吧,”李露一脸哀求的神态,“这么多年,我把最好的都给了你,建军,如果你有良心,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我愣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又气又恼,想一定是司胖子这只老狐狸背后作恶,老子终日打雁,今天反被它啄伤了眼。
李露见我不说话,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双手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拖到床上,然后娴熟地脱去自己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胴体,仰面躺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来吧,来啊,让我好好伺候你一次!”
我冲上去一把抱住李露滚烫的身体,心里百感交集,刚要开口说话,泪水忍不住滚滚而出。
李露腮晕潮红,浑身抖作一团,在我怀里用力挣扎着一字一顿地说:“难道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个婊子?呜呜……至少我比她纯洁……呜呜……比她干净啊……”
李露用拳头捶打着我的身体,我胸中怒火“腾”地烧起来,翻身骑在她身上,进入到她的身体。李露紧皱着眉头,表情痛苦地看着我。我的每次冲击都会使她拼命尖叫一声,然后再次皱着眉头,似乎在等待一次更加惨烈的冲击,我们身下的木质双人床被搞得摇摇晃晃。李露最后终于停止了尖叫,用力抱住我的肩膀,她的神态安详,表情宁静,在这个偌大的房间里像个摇篮中的孩子。
我坐在她身边,轻轻亲了她一下。
李露心满意足地莞尔一笑,问我:“要是时光可以倒流,你希望回到什么时候?”
我的心忽然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后来我们谁也没有太多的话,说两句便开始泪流满面,我拍着李露的额头安慰她:“别哭了,哭了之后眼睛就会肿成金鱼,一点都不漂亮了。”
李露哽咽着娇嗔地说:“就算我漂亮也没用,反正婚都已经离了……”
我说:“今后嫁给那个姓魏的,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负责找人摆平他!”
李露勉强笑了笑,说:“少在我面前献殷勤,早干嘛去了?”
我无话可说,李露的眼泪再次涌出,流过脸颊,“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李露收拾了几大包行李,去车站坐车。李露一开始不让我送,红着眼圈说她自己能行。我说还是让我送吧,就算离婚了以后还可以做朋友。李露没再坚持。我把她的行李拎到车上,发动汽车,往车站开去。
路过民族公园,李露心情好起来,说:“你还记得不,当年你就是从这条路上把我娶回家的?”
我说:“记得,当时天空下着小雨,我骑车驮着你去民政局登记,回来的路上我花十块钱,给你买了条围巾。”
李露说:“那是我今生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多少钱也买不回来啦。”
正说着,手机突然想起来,管库房的老陈打电话,火急火燎地说:“刘总,你快回来看看吧,厂子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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