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我后脑勺枕着手背，跷起二郎腿，横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吐烟圈。吸完一支，捏紧烟屁股，用力一弹，飞出窗外。等了一会儿，楼下传来喋喋不休的咒骂声，我探出头朝下望。
“谁他妈这么缺德，乱扔烟头。”
“嘿，哥们儿，往上瞧。”我伸出胳膊晃了晃手中的痰盂。
骂声戛然而止。
五分钟过去，肖扬怒不可遏地冲进来。为了让他冷静，我顺手甩过一根江山，他急不可耐地摸出火机点着嘬起来。
这时，一身条绒西服的青年悄无声息地后脚跟进，不由分说把一叠广告单撂在桌面，转身扬长离去。我抠起一张，上面写着，玫瑰娱乐城特聘：
男女公关20名，学历不限，日薪300―2000以上，可兼职，大学生优先。要求：18－28岁，青春靓丽，时尚前卫、思想开放、敢于挑战自我的俊男靓女，欲报从速。
我头皮，眼前一亮，掐灭烟头说，去做兼职吧，肖扬对我的决定欣然同意。
我俩照上面的地址，顶着狂风，寻摸了三条街，五条巷子，找到一处不起眼的拐角二层筒子楼，肖扬拔通电话。
“喂”一听就是对方躺在被窝里的懒散声音。
肖扬向他说明来意。不大一会儿，一名粗粗壮壮的青年开门走出，猫下腰，竖起大衣领子挡住脖子，拧开车锁，一条腿跨上车梁，挥手招呼我们跟上。
北风夹着塑料袋、卫生纸打在人脸生疼。我俩跟在他屁股后面，左拐右绕，最后停在一墩装修考究的粉色楼前。他轻车熟路地领着我们穿越旁边的小门径直走向吧台，扭头将我俩介绍给领班。我抬眼瞄了一下，前台的吧女都颇有姿色。询问一番，领班拉着我俩通过长长的楼道，拐进一间密室。
密室的阴森令人不寒而栗，领班点头示意坐下，并和颜悦色地指着我说，你形象不错，可以做公关。至于他，只能做吧员。领班又指向肖扬。肖扬听后像霜打的茄子怏怏不快。我琢磨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疑惑地询问工作内容。领班轻描淡写地说，主要在包房给客人点歌，开酒，陪客人聊天。
上班的第一天是次日晚七点，我俩换上配发的工作服，穿戴整齐，深黑色立领西装，内套全绵雅戈尔白色衬衫，外打藏蓝色天鹅绒领带。
水晶旋转门外寒风呼啸，可劲地钻进身上每一个毛孔。肖扬双臂交叉抱胸，瑟瑟发抖。我用力跺脚，往手上哈热气。领班叫我们先从门迎做起，说这最能历练。人在屋檐下，岂有不低头。我他妈要是老板，也让她出来与狂风亲密接触。
街道车水马龙，自行车流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马路对面的店铺、商场、酒楼流光溢彩，霓虹闪烁。一辆辆高级小轿车不断涌来，车主们大腹便便，剔着牙，缓步走上台阶，吆五喝六鱼贯进入。
肖扬双手插进裤兜，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来车牌子、型号、性能。他显然没有仔细观察我心不在焉的神态。我一个劲点头回应之余不时频频转身，透过厚厚的玻璃墙憋一眼大厅里穿着暴露的女吧员。并不是因为好色，老觉得背上凉馊馊，一双神秘媚惑的小眼睛在某个未知的角落冷冷地窥视着。惶恐之下，摸出一根玉溪，刚要点火，肖扬顺势硬生生从我嘴里抢下，插进兜里。
“上班时间不许吸烟。”他用嘴朝挂在墙壁的员工守则呶了一下：“嘴里闲得慌，嚼这个。”
我十分感激地接过，是好多年前产的大大泡泡糖，1毛1个。而玉溪1根1块。一种叫做欺骗的情素在我体内剧烈翻腾。肖扬抬手拢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笑吟吟地冲我挤眼，不客气，咱俩谁跟谁。
我问，几点了。他抬手看了一眼表说，才过了十分钟。
我惊诧地张大嘴巴，双手死死扣住他手腕，眼睛狠狠地盯着表盘分针转过的角度。风更急了，大张开口饥饿地咀嚼着路人。我和肖扬裹紧外衣蜷缩在门洞里。
大厅里面一派狂野火辣。时不时传出几声极为刺耳的吼歌声，让我仿佛置身屠宰场，见过杀猪，没见过杀得这么惨烈。
百无聊赖中，我观察起前来消费的客人，大多以青年为主。也不乏上了年纪的，这些人一般有自驾车，当然也有老婆、孩子。不过，车子是抢摊新大陆的工具。老婆、孩子要坚守老根据地。这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四下张望时，一款黑色奔驰跑车驻于门前，我三步并作两步急忙抢上前去打开车门，一个脑袋秃顶，满脸疙瘩，身材肥硕的中年人走下，他端着两肩，呈八字步，一步一晃。从背后看，活脱脱一只大王八。紧挽着他胳膊的是一位体态丰盈、肌肤白皙的妙龄少女，娇弱地似乎风一吹就倒。她从我身旁经过时嗲嗲地说了声谢谢。我仿佛触电一样，全身僵住，气血上涌，裤裆紧绷绷，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背，直到消失在楼梯拐角。
“嗨，看傻了吧，告你，没戏。”肖扬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行，办一个我瞧瞧。”我拔开他手臂。
“操”等哥们有钱了天天让她陪我睡。
肖扬撅着嘴，把手缩进袖筒在原地跳了一圈。
我提脚踢在他屁股上：“扯淡。等你有钱，她早就变干尸了。”
终于挨到十一点，我们一路狂奔，闯过n次红灯，赶最后一班校车，在楼妈闭门前，挤进宿舍。我俩拖着疲惫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楼。熄灯后，那个女孩老在我眼根前晃，整得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课上得昏天黑地，云山雾水，只印象进了好多门，又出了好多门。
以后一周里我基本都是以这种状态度过。忙碌、紧张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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