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时,薛怀才拖着异常沉重的步子抱着辛兰的尸首还至府中。听闻下人的捷报,他怔了怔,将辛兰放下来疾步踏入薛沉璧的小阁,仔仔细细看着薛沉璧红润的小脸,仿佛仍然不能相信,薛怀一遍遍摸着她的头潸然泪下口中不住地喃喃:“回来就好,阿璧回来就好……”
薛沉璧看着薛怀憔悴的面容已然有几分明了,她爬起来:“……阿爹……娘亲呢?”
后来的事态发展简单粗暴了许多,杀害辛兰的凶手被查出,是个在宫里当差未几的小太监,小太监家中出了事急需银子周转,见了独自在外透气的薛夫人心生歹念将薛夫人打晕了拖至偏殿谋夺财物,不想这一路拖行将薛夫人弄醒了,薛夫人推开那小太监拼命反抗,被打得难以抽身的小太监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掐死了薛夫人。
容庭下令将那歹毒的小太监杖毙,为了安抚薛家辛家上下另外还赏了薛怀和辛府一家一箱金银珠宝,此事算是有了着落。
凝露被卖至辛府中就一直服侍辛兰,这么多年感情也深厚至极,凝露靠在薛沉璧床边哭得撕心裂肺骂道:“要凝露来说,非得把那目无王法的阉人上刀山下火海才解气,如今夫人都没了,送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们也将那阉人的爹娘宰一遍看看他们伤心不伤心?”
薛沉璧靠在玉枕上喝着凝香喂给她的药汁缄默不言,碗里的药汁乌黑苦涩,她看着碗里的瓷勺心却猛然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论沉璧黑化之路……
☆、第五章薛忖之患
薛沉璧将碗中药汁一口饮尽,苦涩的药味从舌尖一路蔓延至喉咙,又缓缓沁往心尖,苦得她的眉头皱成一团。凝香见此,从一旁的匣子里取过一枚蜜饯果子塞入她口中。
蜜饯是熟杏子去核腌制而成,采初春初融的雪水以及香蜜反复腌渍晒干后封存至小匣内便可随意食用。
果子方入口,丝丝缕缕的酸甜登时在舌上化开,甜味绵远浓郁,杏子和香蜜的甜香渐渐盈满薛沉璧的四肢百骸,连那艰涩入骨的苦都被冲淡。
薛沉璧看着沾了药汁的瓷勺暗自冷笑,哪里有什么小太监见财起意,继而为了杀人灭口将一个侍郎夫人掐死的鬼话。
她到死都清楚地记得那夜的弃殿月黑风高,别说是活人,就是宫里放养的飞鸟走兽也没见几只。朦胧凄惨的昏暗月光下,勒住她脖颈那双手也显得惨白,骨节修长硬实,微凸指腹上是长年练武握刀留下的茧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整日也就伺候宫中女眷或是做些粗活,怎会有这般英气的手,又怎会有这般难得的机缘去练武?
薛沉璧这几天冥思良多,也曾经想过是姜鸢侍卫为防主子事情败露而下的毒手,然而这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她立马否决。
宫中侍卫隶属京都卫,京都卫严苛残暴,手下的每个侍卫皆是受过极其严厉的训练。宫中侍卫出师后秉着京都卫宁可自己身死也不肯让主子遭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便形影不离跟着主子,为的就是以防主子遭遇不测,由此一来,时常奔波在外,浑身也极易出汗,行走之间衣袂簌簌散开,自始至终都携了丝不甚清爽的汗味。
而那凶手用力掐住薛沉璧脖子的时候,袭入她鼻尖的是一种她未曾闻过的香气,香气清雅馥郁,袅袅四周。即便薛沉璧被掐得喘不过气,可被那香气一熏,竟也不觉得痛苦,用此上等香料的定是个位高权重的贵人,看来这凶手是个大人物。
前世的容庭向来不喜佩戴容臭,含玉宫里清爽宜人,金兽香炉里长年种着盆景,后殿里亦不曾栽种什么艳香花朵,淙淙的清泉边长年就只有松木青草的幽香。但如今已然时过境迁,容庭现下是个什么癖好薛沉璧也不晓得,前世的容庭为了保护姜鸢那样心机深沉地利用她再将她弃如敝履,城府之深令薛沉璧也无法小瞧,故而也不能排除他下毒手的可能。
薛沉璧琢磨,宫里要将小太监拉出来做替罪羊,有两种原因可以解释得通。一种是为了早日给薛府一个交代、给天下的悠悠之口一个交代,案情毫无头绪只得暂时搪塞过去以守住皇家尊严。
而第二种则是为了包庇真正的凶手,正如这碗中瓷勺勺底的福寿花纹,虽隐在乌黑药汁中模糊不可见,然而将药汁一口饮尽后真相便也昭然若揭,她薛沉璧如今要做的就是将这小太监熬的药汁泼开,剥茧抽丝直直看穿勺底的真相。
凝露依旧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素纱衣袖被眼泪浸染皱成一团,凝露上气不接下气道:“还有那禽兽李大壮,做什么要去刨小姐的坟?虽说小姐活过来这一事那厮确然功不可没,可我们薛府的坟岂是他想刨就能刨的?他这般打着发财的注意去挖小姐,未免也太轻贱小姐轻贱我们薛府了!”
薛沉璧这才想起府上还有个之前一直关在柴房的李大壮,大周法律固来刚正不阿,掘祖宗坟被告发的贼子乃是对祖宗大不敬之罪,均处以诛刑,盗来的物什需归还宗祠,族人对其留不得半分情面。
凝香同薛沉璧一般年纪,自然也不太知晓生老病死之事,只迷茫地看着凝露和薛沉璧,薛沉璧换了个姿势,装作懵懂无知孩童的模样道:“李大壮?”
“可不就是安和县里来的那个粗人,在府里胡闹了一通不说竟敢去挖坟,”凝露解气地跺了回脚,“杨府的管家将他扭送了衙门这下子总算是报应临头!”
凝露记起刚刚来府上做客的安和县薛家二兄妹,薛忖看起来沉闷不爱多言但是个心中有算盘的主,那双眸子里时时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算计阴沉,忍不住又是一顿编排:“小姐你刚刚醒来可是不知,老爷那弟弟薛忖如今竟带着胞妹跑到我们府上叨扰,怎生如此不知羞耻?据说还在外面说我们薛府的闲话,吃着我们薛府的住着我们薛府的还这般不知好歹,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人!”
薛沉璧自然也不会忘记上辈子薛忖的两面三刀做派,自薛忖高中步入仕途后凡事都要压过薛怀一头,薛忖被容庭提拔为礼部尚书的时日更是变本加厉,处处为难薛怀。到最后丞相府被满门抄斩,薛府的血在行刑台上血流成河,薛沉璧才从姜鸢那里得知这也是薛忖参了一脚的缘故。只是这辈子,薛沉璧再也不会让他如愿了。
到了正午,日头更大了点薛沉璧被凝露带去了饭厅用饭,因着母亲的去世,饭厅里也挂了白幡白花,吃食也较为清淡,薛沉璧略略扫过一眼,三个半素半荤的炒菜和一碗冬瓜肉片汤除此之外也没别的珍馐美味。薛沉璧安心地坐下来,上辈子她还是丞相府大小姐的时候极其挑嘴,被姜鸢囚禁了三年胃口也大不如前,再世为人,再素净的菜蔬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恩赐。
薛怀还未回府,一切便由季恪生张罗,季恪生默默坐下来,取过净勺替薛沉璧舀了碗汤。清汤汨汨滑入瓷碗中,冬瓜肉片漂浮在汤面上,薛沉璧偷偷偏头看向季恪生,季恪生神情专注地替她挑着肉片,幽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鼻翼上投下淡淡阴影,薛沉璧心头莫名颤了颤。
待薛沉璧喝了碗汤后,薛忖才抱着薛锦绣姗姗来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过了一夜又休息了一早上后薛锦绣精神极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薛沉璧。眼珠子刚刚转到季恪生面容上时,薛锦绣顿时两眼放光,小丫头也不怕生,急忙要挣脱薛忖的怀抱,朝着季恪生伸出双手:“哥哥抱,锦绣要哥哥抱。”
作者有话要说:这薛锦绣也是个色鬼啊……等等,我为什么要用“也”这个词?
☆、第六章多事之秋
薛忖拿这个自小在家中就娇生惯养的小妹妹没法子,只得松开手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地上,见她今日又穿着一身及地襦裙担忧她会一不小心踩住裙角摔跤,薛忖便又紧紧跟在薛锦绣后面护住她一步步跑到季恪生身边。
季恪生正执着勺子替薛忖薛锦绣二人添饭,不料衣角却被人拽了拽,季恪生皱着眉垂眼望去,穿着大红襦裙的小姑娘咧着缺了牙的嘴兀自对他笑,丫髻上的璎珞穗子被微风吹得几番飘散,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只手扯着他衣角,另一只手朝着他奋力伸着:“绣绣要哥哥抱!”
季恪生的眉皱的更深,他一向不喜同外人亲近,就是亲近的人也不会过于亲昵,叵耐是被个点大的小丫头缠着并不好直接拂了她脸面,他微不可察避开薛锦绣的桎梏,手上动作不停,嗓音淡淡道:“忖叔和姑小姐还是早些用饭罢。”
薛锦绣从未被人当面拒绝,当即就软了软嘴巴,她眼眶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薛忖赶紧将这小祖宗抱起来,生怕她下一刻就哭叫得不可开交惹得薛府里的人不甚快意。
薛锦绣撇着嘴心不甘情不愿,不经意间却瞟见一旁埋头扒饭的薛沉璧,她先是愣了愣,薛沉璧身上套了件缃色外衫,外衫上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金鱼,金鱼活泼鲜艳,色泽艳丽的衫子衬得她肌肤格外雪白剔透。
薛锦绣蹙眉思索片刻,觉得自己并未见过面前这丫头,在瞧了薛沉璧那身做得很是精巧的衣服以及和季恪生的亲昵举止后,眼中顿时闪过几分怨愤凌厉,她气冲冲指着低眉顺眼的薛沉璧,指尖恨不得隔着空气将薛沉璧戳出个洞来,薛锦绣扭头奶声奶气质问薛忖:“大哥,这丫头是谁?”
薛沉璧握住勺子的手顿在碗筷边,勺子轻轻拨了拨碗中饭粒,她蓦然想起前世薛锦绣站在礼部尚书府铺着上好白玉的台阶上低头俯视她时眼中掠过的那抹掩藏不住的嘲讽蔑视,心中顿时有了几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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