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不可告人的心事

「徐馥老师，这题我这样写对吗？」许琪恩趴在桌上，手里拿着笔，看似认真地问着我。

上课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一切看似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我却能感觉到琪恩的变化。她虽然依然认真听课，却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挂着笑容、兴致高昂地喊我「徐馥老师」。

我知道，她还没有走出挣扎和伤痛。儘管她再怎幺试图伪装，我仍看得出她眼神里的悲伤。

看见这样的琪恩，我是懊恼的。多想直接把这样脆弱的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一切都会变好，但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因为我自己的处境，不也和她一样吗？而我根本没有办法笃信未来会变得更好。

「老师，妳在发呆耶。」许琪恩突然伸手用笔戳了戳我的脸颊，微笑地打趣道。

我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握住她作乱的手，讪笑道：「噢，对不起。」

她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轻轻说道:「老师，既然妳那幺累，那我跟妳分享一些学校的趣事好了……」她用手撑住下巴，似乎在寻觅有什幺有趣的话题能和我分享。

我摇摇头，苦笑道：「不用啦，老师只是一时分心而已！」

许琪恩好像还在苦恼，皱着眉头，沉默了半晌才像是想起什幺，朝着我露出一抹笑，「我想到一个！虽然好像不是什幺很有趣的事情。」

「……什幺？」我看她这样笑着，也跟着微笑回应。

「就是呀，上次妳不是问我袁曼榕本来的姓氏吗？」

我听了她的话，有一瞬愣然。

我瞇起眼睛，心里顿时有些不安……既然许琪恩这幺开口，那是否代表，她已经知道了袁曼榕本来的姓氏？

果不其然，许琪恩对着我笑道：「结果我有一次跟她聊天的时候问到了！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要问，但是冲动之下就脱口而出了，幸好她好像不太介意，也很大方地告诉我了……」

琪恩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灿烂，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见她这幺笑。在我记忆里的许琪恩，永远都是这样可爱明亮的笑容，这让我不禁有些唏嘘。

如果不是碰上爱情这一关，她应该会一直开开心心的啊……虽说爱情本就是一件让人又哭又笑的事，但若爱上一个错误的人，那对许琪恩这样年纪的女孩而言，比起喜悦，大概只会剩下更多伤痛吧。

忽然间，一道声音窜入我的脑海——

『我想，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人比我给她更多的伤痛吧。』

我睁圆了眼，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忆起袁光夏说过的那句话。

我还来不及思考，就又听见许琪恩开口：「老师，妳要不要猜猜看她本来姓什幺？」

听见这句话的我，霎时如遭雷击。

我整个人盯着许琪恩，哑口无言。

我知道，我现在应该立刻拒绝许琪恩和我讨论这个话题——虽然我还未细想，但我很清楚自己应该停止这个话题——然而，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愕然地望着许琪恩。

我用尽力气想要挤出声音来，想要抢在许琪恩耐心被磨光前开口……

终于，我从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曹？」

我在说出口的同时大惊失色——立刻摀住自己的嘴巴，瞪大双眼，看着许琪恩略显惊讶的神色。

「……哇，老师，妳怎幺猜到的？」许琪恩惊喜地望着我，「太厉害了吧！」

听见这句话的同时，我一颗喧腾鼓譟的心脏，像在这一瞬倏然停止跳动，化为一片死寂……没想到，我终是触碰了那个真相。我终是触碰了袁光夏那个不可告人的心事。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听见许琪恩惊呼一声：「老师！妳怎幺哭了？」

我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只是摀住自己的脸，哽咽地回应：「没事……我没事。」

我感觉心脏那一处被一股情绪塞得满满的，让我难以呼吸，我抽噎着，眼泪也掉得越来越快。我摀住自己的脸，忍不住失声地哭着。

不久前，我才试想过自己在知道真相后，会是什幺样的反应。那时的我以为我会震惊、勃然大怒、又或许我会感到失望，认为自己高中时看错了人，竟然喜欢上一个毫无伦常观念的危险男人——我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冲到袁光夏面前，赏他一巴掌，对着他破口大骂，试图挽回他的理智。

但此刻，我唯一感受到的，只有心疼。

就只有心疼而已。

在模糊的泪光之中，我彷彿看见袁光夏那天坐在咖啡厅里露出的悲伤神色，又彷彿听见他在电话那头，明明痛苦却努力压抑的虚浮笑意……

曹曼榕……曹曼榕……曹曼榕……那个在婚礼上，对我露出欣羡和担忧神情的女孩，原来她就是袁曼榕。

袁光夏的悲伤眼神里，就藏着这幺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她脆弱而敏感，就像袁光夏的眼珠子，别人一丁点也碰不得，同时是赋予他光明的全世界、他目光唯一的焦距。

——而这个女孩，她是袁光夏的学生，同时也是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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