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久仰大名

何先云似乎已经挂断了电话，整间屋子随着他的沉默而陷入一片死寂。

我站在房间里的窗户旁边，静静地望着那个伫立在深夜里的女人。她的动作没有改变，仍是一手拿着电话，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这层楼。

看见这个画面，我心里只感到五味杂陈。只要一想到在我与何先云相遇以前，这个女人就已和他共度最甜蜜的时光，我就感到心里一股涩然。陈瑀琳拥有的，是我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的，何先云的爱。

因为深爱着这个女人，所以先云决定与她白头偕老；而我与何先云的相遇、甚至是这场婚姻，却始终只是何先云人生里的一个计画，而不是爱情使然。

我曾经问过自己好几次：何先云既然不爱我，为什幺要娶我？但现在我隐约已经找到了答案。

夜很深了，外头的天空是一片浓郁的墨色，只有路灯的光亮照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已经放下手机，头也无力地垂了下来，目光不再盯着这层楼，但过了没多久，陈瑀琳便又再度昂首，摆出不容失败的姿态。

我不自觉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走向房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我走到客厅，看见何先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抿着唇、苍白着脸，一双眼眸却是直直地盯着窗户的方向，看得认真专注，连我在这里他都没有发觉。

——他还是爱她的。几乎在这一秒，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有股没来由的恼怒，我紧紧皱着眉头，乾脆就这样站在原地盯着他。

忽然，他回过神来，扭头看见了我，浑身一震，「徐馥？」

我没有答话，只是望着他，心中隐隐刺痛。

「……妳不是睡了吗？怎幺又起来了？」他似乎有些心虚，别开了目光。

「先云，我问你。」我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看向我，带了一点茫然。

「如果我向你提离婚……」我问着，却忍不住开始鼻酸，眼眶也跟着渐渐发热，「你会不会感到一点点遗憾？哪怕一点也好，你会吗？」

何先云似乎没料到我会这幺问，睁圆了眼，没有回答。半晌，他歛去了惊讶，绷着脸说道：「我说过，妳想要什幺生活，我都能陪妳过。若妳想跟我离婚，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冲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忿忿地吼了一声，眼泪也骤然落下。

他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我。

「你的感觉呢？」我提高了音调，「你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

「徐馥。」何先云低低唤了我一声，我突然像是触电了一样，立刻收回抓住他衣袖的手，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垂下眼睑，不敢发话。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睡了。」何先云说道。

我噙着眼泪，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站起身，迈开步伐，直直地往里头走去——就在最后一刻，他转头望了一眼窗户的方向，然后快步地走向书房。

这一刻，我的心都凉了。

就像每个最悲惨的女主角，就在陈瑀琳还站在路灯下痴痴等待时，外头已经开始飘雨了。

我撑着一把伞，缓缓地踱着步伐。我走得很慢，雨势像随着我的步伐推进，渐渐地变大。

我走向那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她一头长髮已被雨水淋湿，紧紧地贴在她的额上，本来穿着一件浅粉的棉质外套，也变成了略灰的深粉色。

她似乎听见了动静，无意识地朝我这里瞥了一眼，然后不解地望着我。她的五官很精緻，就像洋娃娃一样美丽而不真实，而她的站姿很直挺，就像模特儿一样，更显身形苗条修长。

这样美丽的女子，当她看着我的时候，下巴微微地扬起，眼神里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即使是身在大雨之中、全身湿得如此狼狈，陈瑀琳看起来却仍是高傲且优雅的。

「妳好。」我的声音在雨中响起，有些遥远、有些模糊，于是我又加大了音量：「久仰大名……陈小姐。」

陈瑀琳震惊地盯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幺。

「我是何先云的妻子，徐馥。」说完，我心里有点複杂，但仍朝着她挤出一抹笑，礼貌地问：「有空和我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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