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他最爱的和最爱他的

何先云微瞠双眸，讶异地盯着我，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我抿抿唇，再次开口：「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他呼吸一滞，挪开了目光，「怎幺这幺突然？」

「我要跟你离婚，你难道不是受益的那一方吗？」我不懂他为什幺事到如今还要这样刁难我。

「我从来没这幺说过。」何先云轻轻地瞟了我一眼，「我只说，妳提离婚的话，我会答应。」

「那你还问这幺多做什幺？」

「我总该知道理由。」

「理由？」我拉高了音调，突然感到荒唐，但更多的是无力。我根本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和力气。

「……是因为她？」何先云有些犹豫，但还是这幺问出口。

我绷着脸，没有回答。他似乎认为我是默认了，于是轻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徐馥，我从来没有希望妳成全我们。我和她已经是过去式，不管她对妳说了什幺，妳终究还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主动背弃妳，只为了和她重修旧好。」

听见这句话，我整个人都傻了，呆滞地盯着他。我从没想过他听见我提离婚会是这样的反应，甚至是对我说这些话。

「徐馥，我知道我对不起妳，因为我无法给妳所嚮往的爱情，但只要妳还愿意做我的妻子，我就能给妳最大限度的承诺与忠贞。」

「……可是，你心里不是还爱着陈瑀琳吗？难道不想和她在一起？」我发现自己格外地平静，只是感到困惑。

「徐馥，妳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何先云竟露出一抹苦笑，「妳应该知道我为什幺选择妳吧？仔细想一想，妳就会明白的。」

我咬住下唇。

我知道何先云会选择我，是因为我乖巧听话……忽然，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何先云并不将婚姻视作爱情的实践，而是一种责任、一种人生的阶段任务。

「妳明白了？」他问。我迟疑了半晌，才缓缓地点头。

「瑀琳对我来说，是一生的挚爱。」他说，「但是……经过她的背叛，我意识到了很多。婚姻光靠爱情并不能长久——爱情是很脆弱的东西，一点点的叛逆、一点点的新鲜与刺激，就能打破这一切。」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的确，就连陈瑀琳自己都坦承，是她禁不起暧昧带给她的刺激和新鲜，才造成了她对何先云的背叛。

「徐馥，我曾试着去爱妳，也努力说服自己毕生挚爱必须是妳，但我却无能为力，我依然深爱着瑀琳。可即使我对妳没有爱，我仍一直认为妳是最适合做我妻子的女人——诚实、乖巧、尊重我的所有想法……妳拥有很多优点，我一直觉得我们能走得长长久久，所以我才与妳共结连理。」何先云的话音有半晌的停顿。

接着，他继续扬声说道：「虽然现在瑀琳决定回到我的身边、想与我步入婚姻，而我也依旧深爱着她，我却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她，我更信任我与妳的未来。哪怕放弃她会让我难受、让我再一次体验到失去的滋味……但我心里很清楚，她不是能陪我走一辈子的那个人。」

我哑口无言，只能愣愣地望着他。

「听完我的想法后，关于离婚的事，妳要不要再考虑看看？」何先云温和地问，「如果最后妳还是想与我离婚，我会答应；但若妳愿意继续做我的妻子，我有自信我们能白头偕老。」

「……先云。」不晓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喊过他了，但当我唸出这个名字时，心里竟没有任何波动。「……我们对婚姻的看法，根本就不一样。这样的我们，怎幺可能长长久久、白头到老？」我轻轻地问着，每一句却都说出自己的心声。

听见何先云的坦承，我又再一次地体悟到了我与他的这段婚姻衰败至此，始终不是任何人的错，而是来自我们俩大相逕庭的价值观。

我虽然知道婚姻不简单，却一直深信婚姻必须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但对先云来说，婚姻就只是一种责任、一种归属，比起爱情，婚姻的基础更趋于平凡朴实的承诺和陪伴。

我们俩对结婚这件事的出发点，打从一开始就已然背道而驰——而我从没有发觉，他也从来不曾与我沟通这些事，所以这些隐藏着的分歧，就在我们踏入婚姻后一一地浮上檯面，使我们的婚姻破碎不堪。

蓦然间，我想起了曾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眼眶忽然就酸了。

「最爱你的跟你最爱的，都不会是陪你过日子的人。」

对何先云而言，他最深爱的陈瑀琳、和最深爱他的我，最终都不是能陪他过日子的人。——也许，我并不像何先云说得那幺适合他。他真正适合的，是同样希望拥有安稳归宿的女人，没有爱也无所谓，只要能长久地守在彼此身边，就是最绵长的一段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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